“不好!他们有援兵,赶紧撤进城!”那守将眼见着就要将刘邦他们拿下,却突然来了援兵,气得跳脚,却还是机敏地命令士兵撤进了城里,重重地关了城门。
刘邦他们本就是无意攻城,他们撤走了,哪里还会有心思追击,遂也命人撤远了一些,整顿伤员。
做好了这一切后,他亲自带着曹参和樊哙,往那救了他们的人走去,高声道:“不知道兄弟们是哪里人?我乃来自沛县的刘邦,今日实乃路过此地,多谢各位兄弟拔刀相助,日后有机会,定然报答。”
那群人粗略看了一眼,不过是百余人,但是身手个个不凡,似乎都是练家子,而且箭术之精准,刘邦他们也是有目共睹的。
那些人没有人回话,倒是规规矩矩地让开了,将一人迎了出来。
那人穿了一身白色长袍,身姿修长,五官俊美,神色沉静,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
他上前来,对着刘邦微微点头,行了个礼,声音不疾不徐道:“大哥言重了,我们是下邳神人黄石公的弟子,奉师傅之命下山跟随明主叛乱,秦朝苛政,此番必亡。”
“哎哟,沛公,我没有说错吧,我说了这个地方是有神仙的,你不信?”樊哙赶紧凑上前来,低声伏在刘邦耳边道,“你瞧那公子,长得仙风道骨,一派出尘绝世的味道,沛公你是赤帝之子,想来也是神仙,必然是一家的。”
刘邦默默地瞥了樊哙一眼,心里却起了盘算。
他们不过是山野莽夫,虽然武功高强,脑子缺不定比他刘邦更为灵活,且他也说了,要下山跟随明主叛乱,可见并没有心思自立门户问鼎九五,若是能将他们收入囊中,岂非不是一件美事?
刘邦心里的算盘打得那是啪啪的响,顿时端出了一个笑容来,对着那公子道:“缘分,缘分,我等也是那有志平乱的人,大家都是一条道上的人,我叫刘邦,不知道先生名讳?”
那公子见他客气,也只能微微行了个礼,一字一顿道:“姓张名良,字子房。”
“张先生。”刘邦微微一笑,上前了一步,客客气气地问道,“不知道张先生可有去处了?”
张良微微抬起头,环视了一下这漆黑天幕,今日已经不下雪了,只是仍是无星无月,黑得令人心惊。
他沉默了一会,这才缓声道:“我听闻起义军的灵魂人物陈胜已然身死,他的部下秦嘉为了稳定军心,立了楚国后人景驹为楚假王,如今六国纷纷复举大旗,但民间早有传言,亡秦必楚,我打算去投奔假王。”
听他这么一说,刘邦哈哈一笑,十分自来熟地拍了拍张良的肩膀,朗声道:“果然是英雄所见略同啊!张老弟与我所想一般!”
张良听他这么一说,倒有些好奇了,不经意地瞥了刘邦一眼,言语却依旧冷静道:“莫非刘大哥也有意投奔假王?”
刘邦听后,却长叹了一口气,神色有些无奈道:“投奔倒是谈不上,只是想借些兵马一用。”
“借兵马?”张良更是纳闷了,据他所知,那假王的情况也不甚乐观,如何能借兵马与他?
刘邦似是看穿了他的疑惑,这才接着道:“这事说来羞愧,我从沛县带了几千子弟起事,杀了那县令,拿下了沛县,又攻下了隔壁的几个县城,我将那攻下的名为丰县的一个城池,交予我沛县一些子弟看守,他们却受了魏人的利益诱惑,据城降了魏人,背叛了我。我如何能忍得这口气?自然要讨回那城池的!可是两军对峙之下,守城的都是我从沛县带出的兄弟乡亲,叫我如何下得去狠手?这一下子进退不得,倒叫我急出病来了,我娘子这才给我出了一个计谋,让我去借些兵马来,吓一吓那帮没有见过世面的小子,好叫他们自动自觉,降了我。”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张良听了刘邦的话,这才重新审视了一下刘邦,缓声道:“沛公带他们起事,他们却背叛你,你对他们岂不应该恨之入骨?如何还下不去手?”
刘邦摇了摇头,叹气道:“带着他们投降的,是我的一个朋友,名为雍齿,往日不过是点头之交,杀了他倒是没有什么,但那守城的,却是乡里乡亲的,虽说他们也有错,但毕竟是我的老乡,从小一起长大,若是将他们杀了,日后我有何面目回我家乡面见他们的父母?”
“沛公仁义,日后必有作为。”张良觉得此人不简单,忽然起了念头,缓声道,“既是如此,沛公如何不以他家人挟持,威逼他投降呢?”
刘邦见他有意试探自己,心里有些自喜,脸上却仍装出一副为难的模样:“张老弟你有所不知,我乃一介草民,得到各位兄弟的抬爱,才能揭竿而起,杀了那县令,既然大家忠心与我,要跟着我干大事,我却为了一时之气,做这些令人不齿之事,岂非坏了名声,自断后路?我若拿他父母胁迫与他,这手段过于龌鹾,此番我正是要用人之际,坏了名声,还有谁愿意跟着我呢?那我这些兄弟,还有何前程可言?”
“沛公大义。”张良心服口服,忽然改了那投奔景驹的念头,对着刘邦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开口道,“不知道沛公可愿意接纳我一众兄弟?跟随沛公,同谋大事?”
这正中了刘邦的下怀,他赶紧伸手将张良扶了起来,故作谦逊地推辞道:“张老弟能够赏脸,我自是高兴的,但是我与那假王差的不是一星半点,还望张老弟三思。”
张良正视着刘邦,不疾不徐道:“近况非远况,今日非明日,我相信沛公定然能打出一番天下的,不出十年,定然问鼎九五,居于万万人之上。”
这话可说得刘邦都有些晕乎乎的了,虽然他见过皇帝的车驾,说过当大丈夫理应如此这样的豪言壮语,可是眼下,他手上只有三四千人,要到这样的境界,实在还有些远,但若是能打下十几个城池,自立为王,倒也不枉这一番出生入死了。
“张兄弟言重了,如今苛秦暴政,六国纷乱,民不聊生,若是凭你我之力,能给这乱世打下一片太平的边角,亦不枉此生了。”刘邦故作深沉地叹气道。
“沛公大义,定成大事。”张良点头称赞。
不费一兵一卒,便收服了两百人马,虽然人数不多,但是抵不过他们个个身怀武功啊,这一个精通武功的人,可比那不通功夫的民夫要强上百倍。
再说那张子房,他既说是黄石公的弟子,定然不是寻常人,黄石公,听当地的人说,那可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出神入化,神出鬼没的,指不定这真是上天派来帮助自己的。
刘邦简直乐不可支,在营帐里睡觉,都要笑醒过来。
他们两行人马,合为了一处,次日醒来,便马不停蹄地往那楚假王的驻扎地留县去了。
那景驹此刻正焦头烂额,有士兵来通报有人求见,他本意不见,烦躁地将案桌上书卷砸在地上。
可此刻他已然被逼上了台面,若是放任自弃,只有死路一条,思前想后,便问了一声:“是何人?”
“说是沛县来的起义军,叫刘邦,来请假王借兵的。”
“借兵?现今兵荒马乱的,他来问我借兵?我还想问问谁愿意,借点儿给我呢!”那景驹冷讽了两声,正要回绝,却又忽然生出了一个计策来,对着那通报的小兵道,“让他进来吧。”
自从这几日与张良在一起,刘邦越发被他的谈吐折服。
要说能人,他手底下其实不少,就说萧何,办事那叫一个稳妥,他就从来没有看过萧何办砸的事情,还有曹参,打仗那叫一个勇猛,功夫特好,樊哙也不错,从不怕死,除了对他小姨子,他就没见过樊哙犯过怂,还有他弟弟刘交,刘交的好友周勃,都是聪明人,想的鬼点子一个胜一个,更就别说他家娘子了,文能赚钱供粮草,武能出计定城池。
但是他却从来没有遇到过张良这般的人物,怎么说呢,刘邦觉得他身上有一种大义。
别人打仗,不是为名就是为利,但是这个张良不一样,他觉得他纯粹就是为了安顿天下,他并无贪欲,朗朗如明月,幽幽如清风,实在令刘邦心悦诚服。
所以得了假王的召见,刘邦并没有带曹参,也没有带周勃,反而是带了张良一同。
两人进了内室,那假王也没有摆架子,反而是十分亲热地接待了他们:“听说两位是从沛县来?听闻那项梁现今正在攻薛,沛公缘何不去问他借兵?”
刘邦正要回话,张良却使了一个眼色与他,反而不疾不徐地先开口道:“项梁军虽盛,但终究名不正言不顺,此乃楚地,我等借兵,自然要问楚国的主人来借。自古打仗,最讲究的是师出有名,我等如何敢行不义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