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归早上睁开眼时就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头晕得让人想吐,他一动不动躺在那里强忍了一会儿,却发现根本没办法将这种感觉压下去,于是不得不撑着爬起来摸索到卫生间开始蹲在地上干呕。
“没事吧你?”麦启贤听见动静就过来了,也蹲了下来帮他揉着后背说:“吐不出来不要勉强,你这样不停地干呕胃会受不了的……哎呀!”麦启贤忽然大叫一声:“昨天光顾着让你陪我喝酒了,怎么忘了你胃疼的事……你现在怎么样啊??”
于归轻轻摆了摆手,努力遏制住干呕的冲动小声说:“没事,又不是空腹喝的,问题不大。”
“归归……我错了……”麦启贤的表情变得异常自责,他低着头不好意思看于归,喃喃地说:“我怎么做朋友也这么糟糕……”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酒是我自己喝下去的,你又没强迫我。”于归回过身来拍了拍他,结果这一扭转胃部倒像是被刺激到了,突然一股强烈的恶心涌上来于归便及时趴回到马桶上吐了起来。
麦启贤心疼地帮他轻轻拍着,口中还不停地埋怨自己:“就不该让你喝那么多……我应该拦住你的……”
于归现在正吐得脑袋发懵根本顾不上理他,等着终于没东西可吐了他才觉得稍微舒服了些,又蹲了一会儿缓了缓精神,再站起来时就有种重获新生之感。
“你先出去吧,我洗漱一下。”简单地漱了漱口,于归扭头对麦启贤说道。
“嗯……”麦启贤看看他,伸手将镜台的柜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一支还没有拆封的牙刷递给他:“你用这个吧,之前买来备用的。”
“多谢。”于归从他手中接过,而刚才他还没顾得上仔细看麦启贤,这一瞥却发现麦启贤眼睛里面全是血丝,红通通的甚是吓人。
“你眼睛怎么成这样了?”于归拉住了刚转身准备出去的好友,又把他的身体扳了过来仔细看着问:“你昨晚喝了多少?几点睡的?”
“没喝多少,就是睡得晚了些。”麦启贤揉了揉眼睛,结果揉完就更红了。
于归意识到不对,又问他:“李初谨呢?”
麦启贤神色一滞,微微偏过头去说:“哦,他啊。我们已经分手了。”
“已经分了?!”于归睁大了眼睛瞪着他:“什么时候的事?”
“就昨晚你睡着之后,小谨来了,我们就顺便分了。”麦启贤耸了耸肩,似乎还想做出一种无甚所谓的姿态来,可惜收效甚微。
于归对他现在的样子十分担心,不禁用力捏了捏他的肩膀:“麦子,你心里难受就别硬撑,想发泄就发泄出来,那样好过一点。”
“我没硬撑。”麦启贤吸了吸鼻子,“最难过那劲儿已经过去了,我想了一晚上也想通了。不是我的,再努力都强求不来。如果他跟林辰在一起可以幸福,我也会真心祝福他们两个。”
不知道为什么,于归听麦启贤说完这段话之后竟觉得他是认真的。他真是这么想的。
但是比起那种看透一切之后的豁然开朗,他的反应倒更像是一种失去所有之后的绝望。
淡然而决绝的神色,竟和先前习阳离开时的表情如出一辙。
就像习阳所说,“没有希望了”。因为没有希望,自然也就不存在放不放下的问题,反正都没有任何区别……
“对了归归,”麦启贤这时忽然又扯起了嘴角说:“我现在得开始找新室友了,你要不也帮我打听着点儿看谁最近有租房的意愿。最好是你认识而且信得过的人,其它我对生活习惯上没有特别要求,就看对方对我有什么要求了。”
“你确定你还要住在这里?”于归有些犹豫地问。他知道李初谨就住在这附近,万一以后两人一不小心碰上……
“放心吧,没问题。”麦启贤猜到他在担心什么,主动笑了笑说:“这一片儿住的人不少,不会那么巧我老能遇到他,而且就算遇到也没多大事儿,不就是前任么,顶多尴尬一下而已,我们也没闹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再说,我这边合同都签好了,要毁约还得多交三个月房租,划不来。”
于归看他一副想得很开的样子,虽不全信却也不好多劝,最后只能点点头道:“那行,我帮你问问,有合适的就介绍给你。”
“好好好!”麦启贤乐呵呵地拍了于归两下:“对了,我刚才还忘说一条,室友也是弯的就更好了!理想值在零到零点七,不过要是纯一--唔,我想想啊,纯一还是有点介意的……但也没关系!大不了只当室友不干别的!”
“……”于归知道他这是在故意转移注意力,此时便配合地叹了口气说:“你就等着吧,等我真给你找个纯一过来,让你成天看得着又干不了,到时候别太感谢我。”
“诶我说归归!你学坏了啊!!是不是被你家小鲜酥调|教的现在说这种话都这么顺口!啧啧啧,我怀念曾经那个纯洁善良的你……”麦启贤一脸痛心疾首地抚掌感慨道。
于归深吸了一口气,用眼神朝门的方向示意了一下:“出去。”
“得令!”麦启贤“啪”得做了个敬礼的动作,倒退着出了洗手间的门然后把门给轻轻关上。
结果还不等于归一口气松下来他却忽然又把门推开,沉着嗓子说了一声:“归归,你不再纯洁了!”
“……我数到三。三--”
“我去给你弄早点!”麦启贤这下果断在于归话音落下之前就迅速关门跑远了。
于归听着他在外面叮叮当当的动静,表情却从最开始的无奈慢慢变得苦涩起来。
不可能恢复得这么快啊……
那些高兴和无所谓的样子只不过是假装出来的,他真得以为可以瞒住别人么。
从去年十月份到现在,半年多的时间,麦启贤对李初谨是怎样的心思于归最清楚不过。他是全程看着他们如何一步步走过来的,本以为麦启贤在历经“九九八十一难”后终于修成正果、心愿得偿,可谁能想到这个“正果”的持续时间竟如此之短,让人还来不及多高兴一阵子就戛然而止。
于归实在无法理解李初谨是怎么想的。
宁可放弃一个对自己这么好的人也不舍得割舍过去,青梅竹马就那么让人放不开么?
虽然过去或许非常美好,但是现在才最重要,于归一直都这么认为。
如果总是让自己沉湎于过去而忽略了眼前的人和事的话,那等有一天真得醒悟过来再想珍惜的时候可能就发现身边的那些人和事也已经成为过去了。
一辈子,都在不停地错过。
这样的人生真得有意义吗?或许每个人不到最后一刻都无法回答。
但是,于归不想一直等到生命的尽头才去搞明白一个问题的答案,更何况是这么重要的问题。
他只想抓住当下自己最想要的东西,至少这样做,可以让这一刻的人生变得有意义起来。
而以后的事,谁又能说得清呢……
其实连于归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如今的想法和最初认识颜殊时比起来,已经改变太多了。
这个周末因为担心麦启贤的缘故,颜殊又出差没回来,于归就在麦启贤家陪他待了两天,直到周天晚上因为不得不准备周一上班要穿的衣服和要用的材料,于归这才回了家。
等到第二天早上去公司,本来于归应该是跟eric简单汇报一下自己当前的进度然后就要去jp继续做收尾工作的,但是当他出了电梯进到部门里时却感到周围人看他的眼神都有些奇怪。
于归心里微微犯着嘀咕,但还是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到自己座位上,结果还不等他坐定身后戴斯茗就过来轻轻拍了拍他,小声道:“去外面说话。”
“好。”于归也正好想问问他这是什么情况。
两个人又乘电梯下去,到公共休息室里找了张靠角落的桌子坐下。
戴斯茗表情略显严肃地看着于归,稍稍酝酿了一下才开口道:“于归,凭我们的关系我就不跟你兜圈子了,有话咱直说。今天早上我刚来办公室就听别人说你想跳槽去jp,而为了讨好对方你甚至把我们的客户信息给泄露出去,有这回事吗?”
“泄露客户信息??”于归一听这话差点直接站起来,他强按住自己稳定了一下情绪才不可思议地问:“这话是谁说的?没有证据就可以胡说八道么。”
戴斯茗紧紧皱着眉,又仔细端详了他一会儿才迟疑地说:“源头现在恐怕已经查不清楚,这事已经在全部门传开了,估计连老大都知道。于归,我相信你不会做这种事,但是无风不起浪,你之前是有接触过客户信息方面的问题吗?”
他这么一问于归也想起来了,点点头道:“我之前的确请行里提供过一部分客户资料,但那是为了这次论坛的建模需要,而且是在上层领导批准之后才拿到的。否则的话,以我现在的职位怎么可能有这么高的权限,这不是想想就能明白的事吗?”
“我也这么认为,但是……”戴斯茗的眼神十分犹豫,“于归,我担心这事就算澄清了也会对你造成不太好的影响。”他等了等才又说道。
于归听了也不禁沉默下来。
隔了半晌,他终于一字一顿地说:“清者自清。”
戴斯茗听到他这话眼中却闪过一抹不明的情绪,低下头想了一会儿,站起来说:“那我们先回去吧,出来久了不太好,这件事等回头再想想办法看怎么处理比较好。”
“嗯。”于归应了一声,心里却在想这事背后的人究竟是谁,如果可能的话他想尽快找出来。
然而,他并没有这么做的机会。
再次回到楼上之后,于归跟戴斯茗刚一进去就有一个同事朝他走了过来说:“于归,老大叫你去他办公室。”
“这么快?”戴斯茗担心地回头看了于归一眼。
于归拍拍他:“没事,先去听听情况再说。”
既然他相信自己没有做错事,就不怕任何可能产生的后果。
问心无愧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