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文小说 > 现言小说 > 我有一个秘密 > 77.他们没有脸全文阅读

床底下没地儿放东西, 陈时的大行李箱就立着搁在床尾,当小柜子用, 上面还能放放衣服。

工具箱跟画袋随意丢在桌上, 背包的拉链拉开了,里面的几个玻璃瓶被陈时一一翻了拿出来, “我妈腌的咸菜, 辣椒酱。”

黄单凑过去, 看到了别的东西,“柿子是你家树上长的?”

陈时啧道,“是啊, 你真聪明。”

黄单的嘴角抽了一下, “不是红的,还没熟。”

陈时把六七个柿子全掏出来摆桌上,“我妈起早给我摘的,非让我带过来吃, 现在是没熟, 放米袋子里捂捂, 很快就会熟的。”

黄单说捂不了, “我只称了三斤米, 快吃完了。”

陈时继续倒着包里的东西, 毛巾牙刷什么的全倒了下来,“明儿去买一袋。”

黄单说, “好哦。”

陈时拿了包烟, 叼一根在嘴里, “你搬来这儿,把房租一交,身上就没钱了吧?”

黄单把他嘴边的烟拿走,“还有的,我去找过亲戚。”

陈时再把烟拿回来叼住,“哪个亲戚?”

黄单的手又伸过去,拽走了烟,“在农大教书的那个,好像刚当上书记,他老婆也在这里教书。”

陈时侧头,一张脸漆黑,“闹什么呢?把烟给我。”

黄单不给,“我们约法三章。”

陈时挑高了眉毛,“啥玩意儿?”

黄单说,“一,不许在屋子里抽烟,二,君子动口不动手,三,不能夜不归宿。”

陈时倚着桌子,居高临下的俯视过去,“哟,我这才刚进来,屁股都还没碰到椅子,你就跟我来这一套,我快吓死了。”

“……”

黄单站在灯泡底下,身上都是暖暖的光,“这是我们的家,我们要和平相处。”

陈时没听后面的内容,注意力全集中在“我们的家”这几个字上头了,他环顾四周?这么破旧的地儿,也算是家?

但少年的表情认真,不是在开玩笑。

陈时皱皱眉头,“第二条跟第三条我可以答应,第一条不行。”

黄单说,“我监督你。”

陈时一脸痛苦,“你还是给我一刀吧。”

黄单蹙眉心,“不是不让你抽烟,只是让你别在屋子里抽,为什么不行?”

陈时眯起了眼睛,“知道打完飞机以后,靠在床头抽烟是什么感觉吗?就像是刚做完一场爱,浑身舒畅的来一根事后烟,那滋味别提有多美了。”

黄单心说,你做完爱要帮我洗澡,洗完了就会抱着我睡觉,没功夫抽烟的。

陈时瞥了眼沉默的少年,暧||昧的笑笑,“你还小,不懂是正常的,哥哥有空教你操控飞机。”

黄单说,“我比你懂。”

陈时根本没当回事,“行,你比我懂,你不玩飞机,你玩大炮,老厉害了,什么时候让哥哥我见识见识你家大炮的威力。”

黄单无语。

他问道,“你想不想做||爱?”

陈时刚从烟盒里拿了根烟,牙齿还没咬|住就掉了下来,他刷地扭头,“你说什么?”

黄单没说话,只是去拿速写本和铅笔,在纸上画了两个火柴人的体|位,速度超快,线条也很流畅,画的特别生动。

陈时的呼吸重了起来,他的眼睛瞪直,好像纸上的两个火柴人正在激烈的做着全身运动,一个汗流浃背,另一个哭泣着求饶。

神经末梢猛地扯动了一下,陈又差点走火入魔,以前看过片儿,都没这种身临其境的感觉,他半响骂了声,“你小子从哪儿知道的这种东西?”

黄单没回答,只说,“你要是还想看,我可以再给你画,不会重复。”

陈时呼哧呼哧喘气,他捋了捋头发,抬起眼帘看去,眼底多了几样东西,那是这个年纪有的冲动,热血,也有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克制和隐忍,相互碰撞着。

好半天,陈时才挑起一边的唇角,嗓音嘶哑,“看不出来,你这么深藏不露啊。”

都是我们做过的,黄单在心里说,他和别人不同的不止是疼痛神经,还有记忆领域,记性的好与差由他自己决定,他在意的,就会记住,活到什么时候,就会记到什么时候,包括所有细节部分。

陈时还硬着呢,没法子想别的事儿,得先搞完,一样样来。

黄单站着没动。

陈时好歹是个爷们儿,他也没躲,啪嗒把烟点了叼嘴边,在连续抽了两口烟以后就该干啥干啥。

没到两分钟,陈时重重喘口气,惊愕,别扭,尴尬,恼怒等杂乱的情绪全砸在了脸上,非常难看,让人想笑。

黄单没笑,拽了两截卫生纸给他,“不要紧的,你只是太紧张了。”

陈时,“……”

他抓了卫生纸就擦,面上热乎乎的,眼神要吃人。

黄单蹙眉,好像被大力擦来擦去的是自己的传家宝,他很担心,“你轻着点,都擦红了,要是擦破了哪儿,发炎了就不好了。”

陈时的脖子都红了,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闭嘴!”

黄单提醒道,“裤子不换吗?脏了。”

陈时那脸没法看了,他把卫生纸揉成团丢垃圾篓里,结果没丢进去,更气了,“你再说一个字,信不信我把烟吐你嘴里?”

黄单不说了,他不喜欢烟味。

于是三章只有两章约好了,第一章没谈下来。

黄单刚把洗脚水倒了,门还没关,院子的门就从外面推开了,他瞧了一眼,发现是沈良,回来的很晚,要是直接从画室回来的,那肯定是最后一个走的。

沈良走到自己的屋子门口,拿钥匙开门的动作一停,怪异的问道,“我怎么在你屋里听到了陈时的声音?他在里面?”

黄单说,“在的。”

沈良的手臂放下来,钥匙丢回了兜里,他的脚步一转,进了黄单那屋。

陈时躺在床上看书,是青春小言《明若晓溪》,不知道看到了什么情节,他一脸牙疼的表情,又爆了句粗口。

沈良快速打量屋子,发现了行李箱,工具箱,画袋,他的眼皮跳了跳,扯出的笑容很假,“你来这里,老师知道吗?他会让你过来?”

陈时的视线从书上移开,在沈良身上停了一秒又回了书上,懒洋洋的说,“没办法,我最近画画出了问题,挺多人都觉得我越画越差了,明年肯定又要复读,班主任深谋远虑,为了顾全大局,把我踢过来了。”

沈良的眼底闪过诧异,“这样啊,是什么原因呢?遇到瓶颈了吗?”

陈时的余光有意无意地扫过少年,“不能集中注意力。”

“我也有段时间会那样,调整一下状态就好了,不过要尽快调整好,时间一长,就很难找回以前的感觉了。”

沈良笑着说,“还有一个多月就要开始单招考试了,既然你来了,我正好可以向你讨教一下,明年争取顺利考上理想的学校。”

陈时说,“讨教什么?我去年没考单招。”

“听也听过一些吧,肯定比我们应届生懂。”沈良耸耸肩,“复读真不在我的计划之内。”

床上的复读生把书翻页,长辈对小辈般语重心长的口吻,“没听说过一句话?计划赶不上变化,加油吧。”

黄单发觉沈良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心里估计已经阴云密布了。

沈良走到门口时说了句,“烧炉子还是要担心着点,一氧化碳中毒就不好了,舒然,你说是吧。”

黄单嗯了声,他把门关上反锁。

性情多变的人他不是没接触过,沈良是那种人里面的代表,一会儿因为林茂的死对他冷眼相待,恨不得警方把他抓起来扣上故意杀人的罪名,一会儿又若无其事的跟他正常沟通。

黄单现在唯一能确定的就是沈良善妒,虚伪,焦躁不安,他在竭力隐藏着某个秘密,其他的都看不透。

梳理了思绪,黄单见床上的人还在看书,看的津津有味。

陈时发现少年看过来了,他立刻就把书丢一边,嫌弃的皱眉头,“难看死了,这种书你上哪儿弄来的?”

黄单说,“我还没看,是周娇娇给我的。”

陈时把手放在脑后,长腿一叠,唇角似笑非笑的勾着,“你跟她关系不错啊。”

黄单说,“是不错。”

陈时的言词露||骨,“怎么个不错法?你能对女生硬的起来?”

黄单回的也很露||骨,“我想硬就能硬。”

他是一个极其冷静的人,情绪起伏低到难以察觉,欲||望一直都在他的控制当中,他不喜欢,别人怎么费功夫,自己都不会有任何感觉。

刚工作那年就不小心被地产业的老总下了药,唯一的一次,他也没有变成一只饥渴难耐的母||狗,趴伏在地求着被上,而是抓着牢固的理智抽身离开。

不过,如果是他喜欢的人,仅仅是闻着对方身上的味道,身体都会发热。

黄单可以被欲||望奴役,把自己毫无保留的交出去,哭着喊着去承受,疼到死去活来,但只会在一个人面前那样子,他的软弱,放纵都是属于那个人的。

屋子里静了片刻,陈时噗嗤笑出声,他笑的咳嗽,“见过吹牛逼的,没见过你这么能吹的。”

黄单说,“没有吹牛,你要是想看我硬,我就给你看。”

陈时发现少年非常认真,他不笑了,那表情相当怪异,“张舒然同学,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黄单沉默的看着他。

陈时硬了,只是被少年看着就他妈的硬了,他把床里面的被子一拉,脸侧到床里面,还打了个哈欠,“睡觉!”

黄单没去另一头,就躺在了他旁边。

陈时身上的毛孔都炸开了,活脱脱就是一只受惊的杨崽子,要被老虎吃掉了,好怕怕,“你睡这头干什么?”

黄单的眼角一抽,他就算是老虎,在这个人面前也是纸的,“不干什么。”

陈时绷着脸,“去那头。”

黄单已经躺下了,“上次我一开始没跟你一头睡,你老是把腿放我身上,很沉,我睡的很不舒服,就跟你一头睡了,你没再把腿放上来,换了手,我舒服多了。”

陈时回想上次的事,早上一睁眼看到怀里多了个人,离的还特近,低头就能亲到对方的额头,他吓的不轻,差点把晨尿留在床上。

黄单看出身边的人很紧张,他抿嘴,似乎在笑,很无奈,那里面还有些许宠溺,“我不会做什么的。”

陈时翻白眼,傻啊你,我是怕自己会做什么。

他一愣,我会做什么?

乱七八糟的想了一会儿,陈时这才发现少年的脑袋搭在自己的肩头,他的半边身子都僵硬了,“喂。”

少年的呼吸均匀,睡着了。

陈时想把肩头的脑袋推开,结果手刚碰上去,少年刚好侧过脸,掌心里多了滑||嫩的触感,他像是被什么蛰到了,一下子就撤回了手。

肩头的重量还在,少年的呼吸一下一下的喷洒在自己的脖子里,陈时不动了,他瞪着天花板,瞪到眼睛发酸,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吉他声传来,在寂静的夜晚被放大了,也清晰了,仿佛就在旁边,对着耳朵弹的。

陈时烦躁的爆粗口,困的不行,偏偏又被吵的没法睡。

黄单的声音模糊,“是齐放,他在弹吉他。”

陈时皱眉,“听出来了是吉他声,上次我来这儿怎么没听到?”

黄单在他的臂弯里蹭蹭,“有时候会弹,有时候不会,看他心情。”

陈时那条胳膊被少年蹭的又麻又酸,“楼上还住着老太太呢,那小子就不怕把老太太吓到?”

黄单说,“老太太的听力不怎么好。”

陈时,“……”

“那他大半夜的搞出这么大动静,周围的人都没意见?”

黄单的眼皮撩开一点,又搭上了,他早就没了困意,心里在想着事,“我也奇怪,好像他们都听不见似的。”

陈时躺了会儿,那声音还在,他拍拍少年的肩膀,“祖宗,把你的脑袋移开。”

黄单的脸在他臂弯里滚了两圈,滚到旁边去了,“你要起来?”

“太烦了,根本睡不了,我去看看。”

陈时也没穿外套,他穿着t恤跟裤衩就出去了。

外面黑漆漆的,冷风直吹,陈时搓搓胳膊,越过沈良那屋,站在第一个屋子外面拍门。

门开了,一张脸露出来,里面没开灯,那脸都是黑的,一口牙露在外面,怪渗得慌,“帅哥,有事?”

陈时没被吓到,“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齐放说,“快三点了。”

陈时扯唇,“你的手机时间没错啊,我还以为你手机上显示的是七八点。”

齐放挠挠头,“是不是我弹吉他影响到你们睡觉了?”

陈时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齐放笑着说,“不好意思,我晚上比较有灵感。”

陈时恶声恶气,“管你什么灵感,你他妈要是再三更半夜的弹吉他,我会把那玩意儿给你摔成两半。”

齐放咂嘴,“这么不讲理?”

陈时低骂了声,怒火中烧,“哥们,到底是谁不讲理?你别的时间爱怎么弹怎么弹,这个点弹个鬼啊?!”

齐放跟陈时差不多高,被喷了一脸唾沫,他也不气,“有话好好说。”

“没什么好说的,你那吉他还要不要,自己看着办。”

陈时说完就走,他回屋以后,吉他声没有了。

隔壁的房间里,沈良突然醒了,他就伸手去摸墙壁,全是小疙瘩,像癞|蛤||蟆的脸,有点恶心。

沈良摸到绳子拉了一下,灯泡亮了,黑暗瞬间一哄而散。

看了眼桌上的闹钟,沈良抹了抹脸,怎么都睡不着了,他只好拿了速写本靠在床头画练习。

画素描的时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排线方式和技巧,无论是学校的画室,还是这边的画室,都有人想学沈良的画风,没一个能学出点皮毛。

沈良画什么都是他的风格,很明显,别人是临摹不来的。

七点半左右,黄单从屋里出来,看到沈良在水池那里就走了过去,发现他的脸色很差,没睡好,“齐放昨晚弹吉他了,我们也没怎么睡。”

没想到沈良却露出愕然之色,“他有弹吉他吗?”

黄单说,“有的,半夜。”

沈良恢复如常,他甩甩手上的水,“哦,那时候我可能睡的比较沉吧。”

黄单说,“你看起来不是睡的比较沉的样子。”

沈良端起脸盆往屋子那里走,头也不回的说,“后来我醒了,画了几个练习就没再睡。”

黄单的视线从沈良背上收回,他接了水蹲在旁边刷牙,后面响起陈时的声音,“你刚才在跟沈良说什么?”

“没说什么。”

黄单见陈时也蹲过来了,就往边上挪了挪,给他腾地儿。

陈时快速刷牙,口齿不清的说,“别单独跟他待一块儿,有什么事叫上我,听见没有?”

黄单说,“听见了。”

陈时吐掉牙膏沫子,起身在水龙头底下洗把脸,“还有那个叫什么放的,留了个古怪的络腮胡,另类就算了,半夜还弹吉他,弹的难听死了,跟鬼哭一样,你也少跟他接触。”

黄单呸一口,手擦擦嘴边的沫沫,“好哦。”

陈时回头,脸上挂着水,唇勾着,“这么听话?”

黄单说,“你不会害我。”

陈时一愣,他笑起来,拿湿漉漉的手捏少年的脸,“对,哥哥我不会害你。”

黄单说,“别在外面碰我,会被人看到。”

陈时的喉结滚动,他呵笑,“昨晚还跟我讨论什么硬不硬的,这会儿害羞了啊。”

黄单看他,认真的说,“在你面前我怎样都可以,别人不行。”

陈时咳了咳,转身走了,边走还边嘀咕,“妈的,还没成年呢,就一天到晚的勾||引老子,活腻了是吧,等着,老子早晚要好好收拾你。”

黄单听见了,无意识的笑笑。

上午张老师过来了,陈时去找他,把学费一交,就成了画室里的一员。

陈时平时要画练习,自己的画板就没带过来,丢屋子里了,很随便的在画室角落里找了块旧画板用。

画室有一排抽屉,谁抢到了就是谁的,晚了就没有,黄单有一个,里面放着画纸颜料铅笔之类的东西,他拿了一张画纸给陈时。

“你要用胶带,还是钉子?”

陈时说,“胶带。”

黄单在抽屉里找找,把大半卷透明胶带递过去,“我不用这个,放你的工具箱里吧。”

有一些人觉得用钉子固定画纸,角会容易翘起来,他们更喜欢用胶带,把上下左右粘贴在画板上。

陈时也不客气,接过胶带就用。

画室新来了个人,还是一个超帅的男生,周遭的空气都静悄悄地发生了变化,之前见过陈时的人要淡定些,没把好奇跟激动全表现出来。

不过在陈时画画的时候,见过的没见过的都会凑过来,他们也不说话,就在后面看着。

陈时习惯了,所以他没露出什么不耐烦,或者不自在的表情,眉头都没皱一下,他曲着长腿,单手拿着铅笔在纸上画动,认真的样子让人着迷。

黄单没把脖子往陈时那儿伸,他的心情很好,因为手里的铅笔很漂亮。

周娇娇发现了,“舒然,这是陈时给你削的?”

黄单说,“他的铅笔。”

周娇娇好奇的问,“上回他过来时,我看他都不跟你说话,你们怎么突然这么好了?”

黄单没隐瞒,“我们合租。”

周娇娇惊讶的张大嘴巴,“合租?舒然,上次我跟你说王吉要搬家的事儿,问你愿不愿意跟他合租,你说你有合租的人,不会就是他吧?”

黄单点头。

周娇娇吹掉纸上的橡皮屑,“舒然,我感觉你有好多小秘密。”

黄单说,“每个人都有。”

周娇娇说也是,她忽然啊了一声,“哎呀,从现在到明年三月份,沈良都要可怜死了。”

黄单说,“怎么?”

周娇娇呵呵呵,“上个月考试,你跟他并列第一,他那脸色就跟吃了苍蝇似的,前些天市里办的考试成绩没下来,他心里指不定多焦急呢,现在好啦,多了一个厉害的角儿。”

不远处的沈良跟一中的女生坐在一起,俩人挨的挺近的,好像是在给她改画,也不知道听没听见。

“那个死夏唯……”

呸呸两口,周娇娇在顿了顿以后继续说,“她不是说陈时是画室画的最好的吗?现在沈良的压力得有多大啊,你看他那黑眼圈,人才刚来,他昨晚就开始失眠了,真惨。”

黄单问道,“娇娇,你为什么每次说到夏唯,都会在前面加个死字?”

周娇娇笑的尴尬,“说习惯了。”

她挠挠脸皮,“舒然,你不会觉得我是那种人吧?”

黄单说,“哪种人?”

周娇娇咬唇,“就是那种心很坏的人。”

黄单的视线扫向女生,那里面带着探究,“你是吗?”

周娇娇的反应很大,她站起来,声音细尖,脸因为激动而发红,“我当然不是!”

椅子倒地的声响不小,画室里的其他人都看过来,包括陈时跟沈良,前者冷着张脸,后者事不关己。

黄单摸摸鼻子,小声安抚周娇娇,说他相信她。

周娇娇的情绪似乎收的比常人要快,她又好起来,跟平时一样开开心心的。

黄单随口问道,“你爸还没来?”

周娇娇说没有,“不来才好呢,我巴不得他在年前都别来了。”

黄单盯着女生的脸看,这才发现她的脸有点发白,“你昨晚不会去网吧了吧?”

周娇娇嗯嗯,“我爸好不容易不在,我肯定得去啊,今晚我还去,你去吗?我带你玩劲舞团,我手上有男号,买了很多好看的衣服。”

黄单摇头,“我不去。”

周娇娇说没劲,“你以前不是跟他们几个去玩通宵吗?”

黄单说,“夏唯跟林茂都不在了,我和沈良都不是喜欢玩的人。”

周娇娇唉声叹气,“有时候我还挺羡慕夏唯跟林茂的。”

黄单放下铅笔,觉得现在有比画画更重要的事,他侧过身,面朝着女生,边观察边说,“他们只活到了十七岁。”

周娇娇把橡皮抠掉了一块又一块,“是啊,永远都是十七岁,不再衰老,不再感觉到疼,也不再悲伤,不再有痛苦,多好啊。”

黄单想看这个女生的眼睛,可她一直垂着头,他看不到,“你的想法很危险,也很愚蠢。”

周娇娇抬起头,脸上挂着一抹青春的笑,“随便说说而已啦,我还有我爸呢,他虽然管我管的特严,但是我不会不要他的。”

黄单看女生的眼睛,那里面有的是往常一样的单纯,他知道自己错过了一次搜寻更多信息的机会。

中午黄单跟陈时一起走的,沈良没跟他们搭伙,前一步离开的画室。

黄单要回去淘米烧饭,陈时没让,“炉子很难点的,中午就别烧了,去外面的小饭馆吃吧,哥哥我请客。”

不多时,俩人就坐在了西门外面的其中一个小饭馆里。

一盘炒饭配一碗紫菜汤,满嘴都是味精的味儿,鲜的黄单胃里难受,他炒菜不会放味精,不喜欢。

陈时拿勺子挖着饭菜吃,声音模糊,“皱什么眉头啊,有这么难吃?”

黄单拽纸巾擦小手指边的铅笔灰,“我的不好吃。”

陈时咽下嘴里的饭菜,“要不你尝尝我的?”

黄单不擦手了,拿自己的勺子在他盘子里挖了一点到嘴里,“也不好吃。”

陈时揶揄的勾唇,“弟弟,我算是知道你为什么那么娇气了,你这是活出了少爷的样儿。”

黄单,“……”

陈时给少年重新点了份猪肉白菜的饺子,他低头继续吃饭,突兀的说 ,“以后她给你糖,你别要,要了也别吃。”

黄单问道,“为什么?”

陈时瞪他一眼,“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你没事干嘛要人家女生的糖果?知不知道你收了,她就会误会你不讨厌她,甚至还有点喜欢她。”

黄单说,“会吗?”

陈时桌子底下的脚踢过去,力道不大,“你说呢?”

黄单抿嘴,“那我以后我不要了。”

陈时喜欢少年乖乖的,想抓起来捏捏,揉揉,搓搓,再咬咬,把他弄哭。

这想法太不要脸了,陈时手里的勺子掉下去,在盘子上磕出清脆声响,他站起身出去,招呼没打,脚步匆忙,身形慌乱。

黄单没走,等着那份饺子上桌,他细嚼慢咽的吃完了才走。

路边有好几家小店,卖零食的,黄单随意进去一家,称了一点小饼干,蚕豆,葡萄干,原味的瓜子,他付了钱,慢悠悠的回了住处。

门是掩着的,黄单把门推开,迈开脚步进去反手带上门,他腾出手撩开帘子进了里面,看到男生背对着自己坐在桌前做卷子,背影都透着一股子专心刻苦的意味,就差来一个头悬梁锥刺股了。

黄单把手里的袋子放在行李箱上面,发现桌上多了一袋子糖果,五颜六色的,他剥开一个丢嘴里,甜甜的。

陈时正在做题,快解完了的时候听到头顶响起声音,“错了。”

他手里的笔一顿,就拿起来转了几圈,“哪里错了?”

黄单弯下腰背,从陈时手里拿走圆珠笔,在草稿纸上把那道题解了出来,“这样的。”

陈时把草稿纸拿过来,眼底掠过惊讶,“你不是文科生吗?”

黄单吃着糖,他在现实世界是理科生,当年说他是什么理科状元,具体考多少分都忘了,“文科生也有数学。”

陈时靠着椅背,拿回笔转圈,说实话,他费了半天劲才开始解题,还是错的,结果少年轻松就解了题,用了自己没想到的公式,有那么一丁点被打击到了,但面上没露出来。

“你做过这卷子?”

黄单拿了那张卷子看,忽略掉填错了的两道选择题,“没做过。”

陈时不信,“别跟我说,你是第一次见刚才那道题。”

黄单明白他在怀疑什么,“数学不难的。”

陈时一口血都快吐出来了,数学不难?开什么玩笑,有时候碰到难解的题,脑细胞全死了,他饶有兴趣,“那你说哪门科难?英语?理化生?不对,你是文科生,政史地?”

黄单说,“都很容易。”

陈时拿笔往上指了指,“看见了吗?”

黄单不解,“什么?”

陈时说,“牛在飞,你吹上去的。”

黄单,“……”

他端起陈时的杯子喝水,站旁边看对方做卷子,“为什么自己先走了?”

陈时的手一抖,圆珠笔芯在卷子上面划了一下,我他妈的能说再不走,就在小饭馆耍流氓吗?不能说。

见陈时没反应,黄单又问了声。

陈时闻到了淡淡的甜香,苹果?还是草莓?操,想什么呢,他的语气很冲,面色也不好看,“你吃饭那么墨迹,谁有空等你。”

黄单哦了声。

陈时翻了下草稿纸,在上面解题,“睡午觉去。”

黄单的舌头卷着糖果,一边的脸鼓了个小包,“我不说话。”

陈时又闻到了那味儿,是从少年的嘴里飘出来的,他口||干||舌||燥,拿笔的手也紧了紧,“弟弟,你吞个口水,都能影响到我,赶紧走,快点!”

黄单去睡觉了。

陈时把笔丢桌上,他撑住额头使劲按按,以前不这样的,情啊爱啊什么真无所谓,现在动不动就往那事儿上面想。

脑子里全是水,黄色的。

周五的晚上轮到沈良当模特,黄单终于又等到了。

现在连目标的影子都没抓到,他知道对方不会收手,后面还有动作。

沈良这次虽然没有请假,但他也没有自己上,而是从外面找了个模特,他的这个举动在黄单的意料之中。

找别人来替自己,既能查清事情真相,又能让自己从当事人变成旁观者。

那模特是个中年人,国字脸,短发,带着眼镜,唇厚,脸上有岁月留下的道道沟壑,脖子上有一条项链,他很配合的坐在椅子上,不会乱动,话也很少。

黄单的左边是陈时,右边是周娇娇,他刚起个外轮廓,就被打断了。

周娇娇说十句话,顶多只动一笔,她不但话多,语速还快,叽里呱啦的,模特大叔脸上的瘊子都能被她说半天。

陈时在另一边,他都有些受不了,“你不烦?”

黄单说,“还好。”他会自动屏蔽不重要的信息。

陈时咂咂嘴,想不佩服都不行,他趁人不注意就从少年上衣口袋里拿走一颗糖剥了吃。

大概是黄单的身边多了陈时,周娇娇不怎么高兴,每次找他说话都会看看陈时,那样子像是很不喜欢|插||进来的第三者,觉得是个多余的,不应该存在。

陈时视而不见。

黄单坐的位置都偏向陈时。

周娇娇跟黄单说了会儿话,纸上就多了个人脸,她站起来,去了沈良那边,“你怎么每次都不自己上去坐啊?”

沈良在画模特的眉眼,“有那时间我还不如画画。”

边上的人很赞同,“就是啊,当个模特就是三小时,能画一张画了,而且坐那上面屁股很疼的。”

周娇娇可惜的说,“我还想画你呢,哎,这次又不行了,下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轮到你。”

沈良腕部的力道失控,笔芯断了。

十点多,刘老师让大家回去,黄单一边跟陈时说话,一边看沈良。

沈良没注意到黄单的视线,他在跟刘老师打招呼,说自己晚上想留下来画通宵。

刘老师同意了。

很快就要开始单招考试了,时间紧迫,只要自己觉得没问题,是可以留下来画画的。

画室里的人陆续离开,就剩下黄单,陈时,沈良三人。

陈时收拾完了问道,“沈良,你还不走?”

沈良站在画架前面整理笔袋,脸上的表情看不太清,语气里倒是听不出什么异样,“你们先走吧。”

黄单还没开口,陈时就已经把他拽出了画室。

把画室的门关上,沈良搬了张椅子过来,眼睛盯着摆在自己面前的几张画。

画室里死寂一片。

沈良一动不动的坐着,戒备又不安的瞪着,好像地上的那几张画里会突然伸出来一双手,掉出来一颗血淋淋的眼珠子。

夜渐渐深了,沈良一直睁着眼睛,浑身的肌||肉|酸|痛,他想睡觉的时候就去洗冷水脸,拼命让自己清醒起来。

两点左右,沈良发现角落里的水龙头停水了,那里面发出怪异的声音,像是一个人在嘶吼,他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还打了个冷战。

应该是冻到了,沈良心想。

对了,院子里还有个水池,沈良往外面走,他走到门口时顿住了,“不行,我不能出去!”

沈良赶紧转身回了里面,他坐回椅子上,困了就咬自己,把两条胳膊咬||出了多个渗血的牙印。

窗外的黑暗慢慢消失模糊,鱼肚白翻了出来,天亮了。

地上的画没有出现什么问题,沈良合上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开心的笑起来。

昨晚他一直在画室里,那人就不敢来了。

夏唯是自己杀了自己,林茂是意外,他们的死跟画没关系,太好了。

沈良在心里冷笑,先不说背后的人是谁,为什么要那么做,只要是人干的就好,他一定要把对方给揪出来。

没到八点,门外就有两个学生进来,其中一个往里面那间走,看到沈良时很吃惊,“你的眼睛怎么那么红,该不会一晚上都没睡吧?”

沈良笑着说昨晚画了个通宵。

那学生佩服的竖起大拇指,“画的牛逼,还这么用功,我要是跟你一样,我爸妈做梦都能笑醒。”

笑了笑,沈良从地上拿起自己的画板,准备放到画架上的时候发现了不对劲,他侧过头,斜着眼睛看去,眼睛猛地睁大。

那张画下面还有一张。

沈良快速把钉子全部拔掉,一把揭开上面的画纸,下面那张画暴露在他眼前。

画里的人跟模特的发型,衣领一样,甚至连脖子上的项链,带拉链的外套都是复制的,只是人脸变了。

那是他的脸。

沈良瞪着画里的排线,呼吸急促,手指发抖,脸白的跟鬼一样。

这是他自己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