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文小说 > 现言小说 > 我有一个秘密 > 27.猜猜我是谁全文阅读

黄单想去看一下老太太。

要是真受到了惊吓, 他作为孙子,理应安抚安抚。

如果不是, 那他就有事情做了。

刘楚把黄单叫住, 不冷不热道,“宋少爷, 我没看错的话, 晚上张老板从西厢房出来, 你也在。”

他又说,“当时张老板满身酒气,和你有说有笑, 想必你们聊的不错。”

黄单, “……”

刘楚把张老板的头颅放在桌上,退后几步弯腰,捏着下巴看。

黄单提醒,“刘捕头, 张老板颈部的黏液弄你下巴上了。”

刘楚毫不在意, “张老板那药材铺子, 受过你家的照顾, 他前些天还往你家拿过药材。”

“今晚死前, 他又和你有过接触, 你没话要说?”

黄单说,“没有。”

刘楚还是头一回碰见这么不配合的, 他没给什么表情, “宋少爷,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处境很不妙?”

黄单说,“知道。”

刘楚扯一下嘴角,“现在你可以跟我说说,你们都聊了些什么吗?”

黄单扭头,“四毛,我是犯|人?”

突然被点名,四毛有点儿愣,“不,不是啊。”

黄单说,“那我现在可以回去睡觉?”

四毛继续懵,“可以……吧。”

他那个吧字还没出来,人就走了。

“宋少爷知道我的名字?”四毛哈哈哈,“老大,宋少爷他竟然知道……老大,你没事吧?”

刘楚露出一口森白的牙,“好的很。”

四毛打冷战,“老,老大,接连发生命|案,我们恐怕要在镇上住下了。”

“宋家的产业多,老夫人的未央很高,宋少爷是不能惹的,要是把他惹毛了,会很麻烦的。”

刘楚呵笑,“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惹他了?”

四毛说,“两只。”

他问弟兄们,“你们也看见了吧。”

其他几人纷纷摇头,说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

“……”

四毛立马改口,“老大我搞错了,其实我也没看见,真的,我发誓。”

刘楚摸摸他的头,“平安村偷鸡那案子,你明早动身,好好赶路,当天能赶回来。”

四毛欲哭无泪。

另一头,黄单在老太太那厢房里,“奶奶。”

宋邧氏在念经,她的左手拨着一串青金石念珠,“阿望,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去睡?”

黄单说,“我睡不着。”

宋邧氏拨念珠的动作稍稍一顿,“怎么了?”

黄单走过去,坐在老太太的旁边,“奶奶,张老板死的太惨了。”

宋邧氏垂着眼皮,继续念经。

黄单侧头去看,老太太出门前换过衣衫,穿的是一身黑领绣着金色暗纹的长袍,发髻后梳,一头银丝通过贴身丫鬟的手,用发油精心梳理过,光滑且整齐,发髻里有一根镶玉的花钗,耳朵上戴着圆形翡翠耳钳,显得雍容华贵,又不失端庄大气。

“阿望。”

耳边响起声音,黄单回神,“奶奶,你叫我啊?”

宋邧氏叹气,“你在奶奶这儿睡吧。”

黄单问道,“那奶奶你呢?”

宋邧氏说,“奶奶今晚要念经。”

黄单说,“念一晚上吗?”

宋邧氏不再回答,口中念出经文。

黄单听了会儿,实在听不出什么,他开始犯困,一个哈欠之后,又是一个哈欠,眼泪都飙出来了。

对了!

黄单猛一下想起来,古籍里有提到一个信息。

妖流失多少血都不会死,但是不能流泪,每流一滴泪,就会减少一百年修为,一旦修为耗尽,便会化作原形,或重新修炼,或消失在天地之间。

对于妖来说,经过漫长的修炼才能幻化人形,混进人类的世界,体会享受做人的一切,肯定不会让自己流泪。

那么,是不是可以推算出来,谁能流泪,就可以排除?

黄单陷入深思,今晚下大暴雨,所有人都没有走,除了死去的张老板,剩下的就是原主的奶奶和私塾的老先生,酒楼的戴老板,叶蓝她爸,还有刘楚。

先从谁下手?

黄单的余光一扫,就从原主的奶奶开始吧。

他在心里问,“系统先生,有没有刺激泪腺的东西?”

系统,“稍等。”

不多时,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黄先生,在下帮您看过,有一样产品符合您的要求。”

黄单说,“叫什么?”

系统,“哭成死狗。”

黄单说,“好名字,就它吧。”

很快,就有一股无色无味的气体在空气里散开。

宋邧氏听到哭声,她抬眼,吃惊道,“阿望,你这是怎么了?”

黄单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我没事。”

宋邧氏蹙眉,“你这孩子,都哭成这样了,怎么会没事。”

她放下念珠,拿帕子给孙子擦擦眼泪,“跟奶奶说,是不是吓着了?”

黄单发现老太太眼睛里都是干的,没一点泪,他的心里一突,屁股就往旁边挪。

“系统先生,老太太是妖。”

他刚说完,任务屏幕就出现了,和第一个世界一样,任务内容的下方同样多出一栏,只要自己填写妖的身份,任务就会完成。

系统,“黄先生,由于这次的任务难度较大,您有两次机会,一旦填写上去,就不能更改,如果不是真实答案,您还剩最后一次机会,再填错,就是任务失败。”

黄单又迟疑了。

万一有人泪腺不发达,或者是天生不会哭呢?

他不能这么草率。

既然系统先生说这次有两次机会,说明这里面另有玄机。

宋邧氏拍拍孙子的后背,“好了,阿望,你已经成年了,男子汉大丈夫,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黄单赶紧让系统先生给他把周围的气体全撤走,他杀敌0,自己已经身亡。

宋邧氏见孙子不哭了,她摇摇头,语气责怪,眼神却是慈爱的,“不是奶奶说你,那种场面,你去干什么?看了把自己吓着。”

黄单抽气,暗自观察老太太,并且拉开距离,“我跟张老板相识一场,他死了,我应该去看一下。”

宋邧氏说,“人都死了,哪晓得你去没去。”

黄单要说话,门外有脚步声,他停下擦眼泪的动作,去开门看,是赵老头。

反手掩上门,黄单说,“老师。”

赵老头一惊,“你怎么哭成这样子?”

黄单说,“我只是感慨,人生无常,生命脆弱。”

赵老头,“……”

黄单问,“老师,你有事吗?”

“没什么事,就是随便走走。”赵老头咳嗽,“那个……你奶奶睡了没有?”

“奶奶在念经。”黄单说,“老师要进去看看吗?”

赵老头摆手,“没什么好看的,我就不进去了。”

他说完就背着手走了。

黄单吸吸鼻子,这两个老人年纪差不多,年轻时候怕是有过一些来往。

经过眼泪的小测试,以防万一,黄单没再去老太太那房间,怕自己打盹的功夫,皮没了。

多长个心眼总是好的。

不到半炷香时间,刘楚带人搜查。

张老板身上的血|肉都没了,只要凶手还在酒楼,那些东西应该也在,结果他们把酒楼上下里外翻了个遍,连后院的那口井都下去看了,甚至是酒楼周围的巷子,还是什么也没搜到。

一个成年男人身上的皮肉真割下来,能放一大桶,还有那血,内脏,加在一起,不是那么容易藏的,更何况张老板还是个胖子,那一大堆东西像是凭空消失了。

大雨下了一夜,酒楼上下压抑的氛围持续到天亮。

黄单没怎么合眼,他推开窗户往下看,迎面扑上来的空气清新,裹挟着淡淡的湿气。

街上行人渐多,人群里有个高大的身影,那身黑色|官||服也没能压住他眉间的野性,有小姑娘侧目,他勾唇笑,小姑娘羞红了脸。

刘楚忙了一夜,买了四庆楼的汤包,边走边吃,走到酒楼底下,他忽然抬头,朝楼上望去。

楼上的黄单跟男人打了个照面,没关上窗户,坦然的和他对望。

刘楚挑挑眉毛,视若无睹。

黄单饿了,他下楼,被四毛拦住,“宋少爷,抱歉,老大说,在案情水落石出前,谁都不准离开。”

看一眼青年,也不晓得是不是动怒了,四毛说,“要不这样,您有什么吩咐,尽管提,四毛一定给您办妥。”

黄单指着门口吃汤包的男人,“昨晚他在楼上,和我们在一起的,如果我们有嫌疑,他也有,既然他可以出去,我为什么不行?”

四毛噎住。

旁边的瘦小子拉拉四毛,在他耳边说,“毛,这宋少爷说的是哎,昨晚老大也在楼上。”

四毛拍他的脑袋,“敢怀疑到老大头上,活腻了吧!”

瘦小子吃痛,龇着牙说,“谁敢怀疑老大啊,我的意思是,老大当时没跟我们在一起,我们也不知道他……哎我真不是那意思,算了算了,我不说了。”

四毛要动身去平安村的,他一百个不想去,“好兄弟,你大点声,偷鸡那案子,一准能到你手里。”

“……”

瘦小子说,“我这不是觉得慎得慌嘛。”

他的声音压的极低,“知道有个凶手还好,怕就怕,没凶手,你懂我的意思吧?”

四毛摇摇头,“不懂。”

瘦小子也摇头,“你也就是头大,下雨不愁,里面全是水。”

四毛给他一个白眼。

反正凶|手就在那几个当中,纸包不住火,就没有不透风的墙,有老大在,对方暴露是早晚的事。

他扭头,人没了,“宋少爷呢?”

瘦小子说,“不知道呀。”

四毛烦的,“滚滚滚,还不都怪你,没事找我扯什么闲篇啊。”

他往门外跑,又刹住脚,嗖一下躲一块牌子后面。

黄单对着面前的男人说,“刘捕头,麻烦你让让。”

刘楚咽下嘴里的包子,“宋少爷,我手下人应该已经跟你说了,还请你配合我们的调查工作。”

黄单说,“我要吃东西。”

刘楚把手里的纸袋子给他,“还有两个,拿去吧。”

黄单接过去,抖抖纸袋子,闻着香味,趁热就下嘴,两口一个,吃掉包子,还是要走。

刘楚黑着一张脸,“包子都让你吃了,你还想干什么?”

黄单说,“不够吃。”

刘楚,“……”

他上下打量,就这小身板,一只手都能搞定,“两个还不够?”

黄单说,“不够。”

刘楚冷哼,“那就饿着。”

他单手去拽青年,把人拽进酒楼,跟手下人吩咐道,“去给宋少爷买四个大包子,肉馅的。”

黄单说,“包子不要四庆楼的,生姜放的有点多,汤汁有点少了,要西街王大嫂家的,两个肉馅,两个大白菜的,还要两根南街陈老师傅家的油条,再要一碗豆汁。”

刘楚抽抽嘴,“毛病真多。”

边上出现一个声音,“是啊,都快赶上老大了。”

刘楚冷眼一扫,“你怎么还在这儿?”

四毛嬉皮笑脸,“老大,我是这样想的,你看啊,这张老板是镇上的乡绅,他出事的消息一放出去,大家伙是肯定要乱的,搞不好他那药材铺子也不安稳,这时候老大你缺人手,需要我。”

刘楚说,“不需要。”

四毛嘿嘿,“需要的需要的,我这就去给宋少爷买早点。”

他说完就跑,生怕这活儿被别人给抢走,自己失去表现的大好机会。

黄单吃饱喝足,坐在大厅无所事事,就去看给茶杯转圈的男人,“刘捕头,我在国外待了多年,没听过类似的案件,不论是死去的卖货郎,李寡妇,还是张老板,我个人觉得,人都做不到。”

刘楚把茶杯丢到一边,他撩起眼皮,饶有兴趣道,“人做不到,那什么可以做到?”

黄单看着男人的眼睛,“这也是我疑惑的地方。”

刘楚翻一个茶杯,拿起茶壶倒茶,“宋少爷,就你的这番话,我可以把你关起来,以故意制造谣言,企图干扰治|安,诱|导人心为由。”

黄单,“……”

刘楚喝口茶,咂嘴抿两下,就把茶水倒地上,“钺山的花茶没以前好喝了。”

字里行间都是嫌弃。

黄单想把“哭成死狗”那个产品在这个男人身上用一次,看看对方会不会哭,结果系统先生告诉他说,积分所剩不多,他才有危机感。

明明已经在省着点用,还是快用完了。

那就换一个方法好了,黄单沉吟,他起身,装作没站稳,往男人怀里倒去。

意料之中的被大力拨开,黄单在摔倒的前一刻,成功将手肘撞向男人的鼻梁。

刘楚吃痛的声音响起,他快速捂住鼻梁去后院,片刻后才出来。

黄单的眼睛更红,刚才摔的不轻,把膝盖磕到了,他疼的在地上坐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见男人出来,就盯着看。

男人的两只眼睛都有点红,眼角湿湿的,有水光。

黄单说,“你会哭啊。”

刘楚的面色阴寒,“不然呢?”

黄单说,“抱歉。”

刘楚的鼻子好像流了不少血,周围还有未洗掉的血迹,“宋少爷,请你离我远点。”

黄单说,“好吧。”

他拉椅子,坐在男人对面。

“……”

刘楚的额角青筋鼓动,这大少爷是不是洋墨水喝多了,把脑子喝坏掉了?

黄单捕捉到男人的眼角有一滴泪缓缓滑落,他的目光一路追随,在那滴泪淌过男人线条分明的面庞,要滴下来时,下意识的伸手去接,手腕就在半空被抓住了。

刘楚调笑,“宋少爷,你想干什么?摸我哪儿?”

黄单疼的吸气,“松手。”

刘楚钳制住青年细瘦的手,啧啧道,“这国外真不能待,宋少爷去一趟回来,都听不懂人话了。”

黄单拧着眉心,“刘捕头,你把手松开。”

“怎么,刚才不是还挺有能耐吗?”

刘楚轻嗤,“我让你离我远点,你当我在放屁,宋少爷,你这细|皮|嫩|肉的,像个女人,但你不是,我这人吧,只陪女人玩,至于男的,我没那兴趣。”

他的唇角挑起一个不怀好意的弧度,眼中没有笑意,“所以你要是觉得无聊了,想玩儿,就找别人去,再跟我搞这套,可没什么好果子吃,听明白了吗?”

黄单哭了,哑声说,“你弄疼我了。”

刘楚一愣,他猝然就拿开手,从椅子上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青年,嘲讽道,“跟个娘们似的。”

黄单猛地抬头,有什么情绪在眼中浮现,在探究着什么,又沉下去,他垂着头,眼泪在鼻尖上凝聚,一滴一滴往下砸。

青年没有扯着嗓子哭出声,就是很疼,都在脸上写着呢。

刘楚偏头吼,“四毛!”

四毛瞪瞪瞪跑下楼,看到眼前的情形,他磕磕巴巴道,“老,老大,怎,怎,怎么了这是?”

刘楚忘了自己要说什么,“没什么事。”

四毛,“……”

他瞅一眼青年,哭的好可怜,看起来很疼的样子,“老大,宋少爷哭了呀。”

刘楚斜眼,“你再不走,我让你跟他一块儿哭。”

四毛立马就走。

刘楚拿着刀在周围走动,一圈又一圈,他上楼,挨个厢房查问去了。

黄单坐在椅子上,等疼痛感达到最高值,又一点点褪去,除了这个,也没别的办法。

他看看手腕,有一片红,习武的人,力道真不讨喜。

先把刘楚排除吧。

黄单想到了什么,他的眼角一抽,那古籍,赵老头知道,看样子,老太太也清楚,还有那书生,这么一来,说是秘密,其实也不算。

妖肯定有所耳闻,很有可能为了摆脱嫌疑,想继续混在人群里玩下去,故意搞出眼泪。

黄单在心里叹气,又没法往前走了。

真假的界限不是模糊,是根本就看不到。

酒楼发生命案,戴老板人醒着,精神却很恍惚,没心思做生意,就差人在门外挂了个牌子,说是酒楼歇业三日,连跑堂的打杂的都一律支走了。

镇上的人看到捕快在酒楼进进出出,都开始猜测,不会是又有人死了吧?可千万别是。

他们往酒楼那儿聚集,想问个情况。

刘楚让四毛几人在门外应付,谁要是敢在节骨眼上挑事,就关起来。

酒楼外面躁动不止,里面也不消停。

张老头嚷嚷,说上午有课,必须要出去,叶父也是,他的眼睛里有红血丝,一晚上没睡,脸色很憔悴,还没从张老板死时的那一幕里头缓过来。

宋邧氏拄着拐杖,“刘捕头,我们几个都在镇上住着,你有什么情况,随时可以来问话。”

她的气色不怎么好,“就算是县老爷来了,也不能随便就把我们关在这里。”

刘楚往椅子上一坐,他把刀搁桌上,长腿一架,那意思明了,谁敢走一个,先问过他那把刀。

叶父瞪过去,“刘楚,你不过就是一个小捕头,别给自己找事!”

“叶老爷误会了。”

刘楚扫一眼,皮笑肉不笑,“昨晚张老板的离奇死亡,你们都知道,有的也看到了,就我多年的查案经历来说,都觉得凶手的作案手法太残忍,连畜生都不如。”

他后仰一些,靠着椅背说,“为了大家的安全,也为了镇上的太平,我们应该好好合作,尽快将凶手抓住,你们说呢?”

黄单暗自观察几人的表情变化,叶蓝她爸的情绪很不稳定,似乎是在害怕,不安,老太太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没变化,不过她身上的气息很冷,毕竟是宋家当家的,半生大权在握,没有人敢不听从她的命令,此刻被一个小辈压制,心里不痛快也是正常的。

至于张老头,在嘀嘀咕咕说什么倒霉啊,晦气啊,昨晚还不如在家睡大觉,还差个戴老板,人没下来,在房里躺着呢。

刘楚的手指在桌面上敲几下,停了,又开始敲,漫不经心道,“等我的朋友过来,把张老板的死因一查,各位就可以走了。”

叶父深呼吸,他到了这个岁数,也不会冲动鲁莽,不明是非,“你的朋友什么时候能来?”

刘楚看怀表,“快了。”

不多时,一个穿着灰色长衫,头带礼帽的男人走进酒楼,他是检验人员,姓冯。

刘楚把腿放下来,“老冯,早啊。”

老冯摘下礼帽,向大厅的宋邧氏几人打招呼,这才去看刘楚,“在哪儿?”

刘楚伸了个懒腰,“楼上,走吧,我带你去。”

他回头笑着说,“各位再等等。”

黄单望着男人上楼,他身边的那位名气不小,有些能耐,并非靠一张嘴胡说八道,八成这次就知道不是人干的了。

张老板的头颅和骨架都还在他自个的厢房里,门一推开,里面的腥味就往外冲。

老冯拿帕子挡住口鼻,在张老板的头颅和骨架前查看。

他家世世代代都是干这个工作,到他这里,待遇好一些,也体面不少,还改名儿了,不叫仵|作,叫检验员,可以自己办事,不需要跟着验|尸|官。

时代在进步。

老冯检查完后,沉默不语。

刘楚挑眉,“老冯,你半天不出一个字,想什么呢?”

老冯拿下帕子,“小刘,我建议你尽快去审问一下那几个人,看谁有问题。”

刘楚说,“昨晚问过了。”

老冯将帕子叠起来,塞袖子里,回去洗了再用,“再问一次。”

刘楚眼神询问。

老冯指着骨架,“你看这里,死者的骨架上有明显被啃|噬过的痕|迹,不是什么动物留下的,也不是人。”

刘楚的神情古怪,“那是什么?”

老冯摇头,“不知道。”

“很久以前,我听过我爷爷跟我父亲的谈话,说世上拥有一些无法理解的事情,有不合理的东西存在着。”

刘楚半响开口,“你是想说,妖?”

老冯脸上露出意味深长之色,拍拍他的肩膀,“你我都是办|案人员,这种东西丢出来,难以服众,还是先查清楚吧。”

刘楚看看张老板的骨架,脸色微微一变。

老冯瞧出来了,“怎么?”

刘楚指着骨架几处,面色怪异道,“昨晚刚发现的时候,有一点点碎肉黏在上面,现在不见了。”

“从昨晚到你来之前,酒楼也没进一个外人。”

“看来是有一个大东西在作怪,还在这里,没跑。”老冯把礼帽戴上,“你要在钺山镇住上一段时间了。”

他想起来一事,“对了,我方才在楼下见着那宋家大少爷了,留洋回来的,思维逻辑什么的跟我们会有不同,你可以让他在一旁协助,对案情或许会有益处。”

刘楚不屑道,“算了吧,我跟他八字不合。”

老冯扭头看他,“你们又不是做夫妻,要合什么八字。”

刘楚,“……”

他没受影响,回到正题上面,“老冯,张老板的头颅呢?看出名堂了吗?”

“我要是说了,怕你当我是在开玩笑。”

老冯说,“死者的头颅是被一口咬|下来的,听清楚我说的,是一口,不是几口,几十口。”

刘楚吸一口气,“一口?那嘴巴多大?”

“嘴巴太大了也没事,顶多就是五官比例不协调,那牙齿,比刀还锋利,就很可怕了。”老冯整理了一下礼帽,“我先走了。”

刘楚送走老冯,就叫四毛带叶父上楼。

叶父在张老板的厢房外,“刘捕头,你那朋友已经查过了,我们几个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刘楚倚着门,“不急。”

他在叶父开口前说,“叶老爷子,你过来找张老板的时候,可有见到什么人?”

叶父有着明显的排斥,“昨晚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怎么还问?”

刘楚说,“叶老爷子,我之前就说过,早点破案,对你,我,大家都好。”

“没有,什么人也没有,就我自己。”

叶父平复些情绪,他试着去回忆昨晚的事情,“当时外头下很大的雨,我没心情睡觉,在房内踱步片刻,就出门去隔壁找张老板。”

“我敲门,里面没动静,以为张老板睡下了,就准备回房,无意见发现门是掩着的,就推门进去。”

讲到这里,叶父的呼吸紊乱,浑身发抖,声音也是,“后面的事,我就不说了。”

刘楚看出中年人的惊恐,他的目光里带着审视,“叶老爷子,你就住在张老板的隔壁,刚才你说你昨晚一直没睡,在房内踱步,一点异动都没听到?”

叶父摇头,“我要是听到了,肯定会出来看的。”

他吞口水,好像是被当时的场面恶心到了,也吓到了,“张老板也许就不会遇害。”

刘楚拍打几下衣摆,“昨晚酒楼里没人出去,也没人进来,叶老爷子,你跟其他几位接触的时间比我多,想必也比我要更了解。”

“不如你跟我说说他们几个。”

叶父硬邦邦的说,“刘捕头,查案是你们的事,我就是一个开钱庄的,什么也不知道。”

刘楚盯了几秒,朝楼下喊,“四毛,送叶老爷子回去。”

叶父说,“不用了。”

刘楚以同样的方式问了张老头。

张老头这些年都在宋家的私塾教书,平时跟那些小鬼打交道,没点手段是不可能的,他那张嘴,真唠叨起来,连刘楚都招架不住。

而且,唠叨的全是无关痛痒的大道理,想插一句都难。

刘楚抹一把脸上的口水,去了戴老板那儿。

戴老板卧床休息,那进口的黑色睡袍穿在身上,衬的哪儿都白,又是一番风韵,她单手撑着头,“刘捕头,你这么盯着我看,我会不好意思。”

刘楚痞笑,“没看出来。”

戴老板抛个媚眼,“那是你站的远,你过来点,能瞧的仔细些。”

刘楚走到床前,他弯下腰背,手中刀鞘抵住女人的下巴,往上抬起几分,“张老板生前没少来找你,他的魂儿被你勾跑了,命也没了,戴老板,你这骨头香是香,要人命啊。”

戴老板的脸色立马就变了,“刘捕头,明人不说暗话。”

“是,我跟张老板有一腿,可是,我跟他仅仅是身体需求,没有任何冲突,再者说,我要是想对张老板不利,也会选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而不是在我自己的地盘上。”

她的一片白皙胸口上下起伏,“张老板死在酒楼,对我个人造成的影响是最大的!”

“说的也是。”

刘楚将刀鞘收回,|抽||出刀,又放回去,“昨天下午,有人看见张老板来了酒楼,他来的可真早。”

“是我跟他约好的,我们亲热了一番。”戴老板理着头发,笑的风情万种,“怎么,刘捕头想听过程?”

刘楚也笑,轮廓深刻明朗,“可以啊。”

戴老板的笑容僵硬,又恢复,“他没伴儿,我也没,我们在一块儿不|犯||法吧。”

刘楚哦了声道,“这么说,你们是真心相爱啊。”

戴老板说,“皮|肉之欢而已。”

刘楚咂嘴,“戴老板真是无情。”

戴老板说的暧|昧,“得看是谁,如果是刘捕头,我这颗心都是你的。”

刘楚说,“张老板的头颅和骨架还在房内放着呢,听说人死在哪儿,鬼魂就飘在哪儿,没准他就在你的床上。”

戴老板的脸顿时就白了,手也开始剧烈颤抖,她缓慢地扭动脖子看后面。

刘楚的薄唇向两侧划来,“逗你玩的,别激动。”

戴老板拍拍胸口,惊魂未定的模样,“你吓死我了。”

她心有余悸道,“不行,我不能在酒楼住着了,我要回家去。”

“只要别出这个镇子,戴老板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刘楚说,“好了,你休息吧。”

没过多久,戴老板就把刘楚喊来,“昨晚我在走廊看到过老夫人。”

刘楚的眉眼一抬,“我问过你两次,你怎么都没提?”

戴老板哀怨道,“人家一个良家女子,看到一只死鸡都能吓的不轻,更别说……”

她没往下说,手放在心口,一脸难受的表情,“我现在这心里头还乱糟糟的,哪能理清楚头绪啊。”

刘楚问,“什么时候的事?”

戴老板说,“大概是我们几个散了,各回各房之后,一炷香时间左右。”

“那会儿我起夜,听到门外有响声,就把门打开一条缝去看,见到老夫人在走廊走动。”

刘楚问道,“你看到老夫人的时候,有跟她说话吗?”

“那没有。”戴老板说,“老夫人是个很严肃,很有威严的人,早年的事迹我听过不少,我怕跟她那种人打交道,就没上去。”

“况且那么晚了,我也没穿外衣,不合适。”

刘楚往外面走。

戴老板冲着他的身影喊,“哎,刘捕头,你一定要查出凶手啊!”

刘楚出现在宋邧氏面前,“老夫人,昨晚我们几个分开,到张老板事发的这段时间,您一直在房里待着?”

宋邧氏说,“对。”

刘楚记好笔记,老太太和那女人之间,有一人在撒谎。

他出来时,差点撞到青年。

黄单说,“刘捕头,我可以跟我奶奶回府了吧。”

刘楚没看他,“请便。”

黄单说,“那个……”

男人已经走了。

黄单没追上去,他想从对方的口中打听到这里调查的结果,发现无从下手。

刘楚特地交代过,不要对外泄露张老板的死,瞒一时是一时,等查清楚案情再公布也不晚。

没想到在当天,镇上所有人就都知道药材铺的张老板死了,连他死时遭受过什么都在传的沸沸扬扬。

人心惶惶,大街小巷都弥漫着一股子不安的气息。

先是只剩下肉骨头的卖货郎,然后是剩几块皮的李寡妇,现在又是剩个头颅和骨架的张老板,一个接一个的惨死,这是吃人的东西来镇上了啊。

茶馆里座无虚席,站了好多人,都在那打听消息,指望能听出什么来。

怪物,野兽,妖,魔鬼,说是什么的都有。

黄单知道一定是那只妖干放出的风声,这样才是对方的目的,越乱越好,最好自相残杀。

他在府里待着,把古籍翻来覆去的看。

娟儿把一碗冰糖雪梨搁在桌上,去打开几扇窗户,让外面早就迫不及待的阳光和风都一同跑进来。

黄单坐在桌前,拿勺子挖一块雪梨吃,“娟儿,府上是不是来什么人了?”

娟儿啊啊个不停,还用手做出捋胡须的动作。

黄单说,“是张老师?”

娟儿点点头。

黄单喝一大口雪梨水,就快步去老太太那儿。

宋家的旁支顾虑子嗣的安全,暂时不让他们去私塾上课了,赵老头没事干,闲得发慌,在镇上转了转,就转到宋府来了。

“你这都念几十年的经了,还没念够啊?”

宋邧氏拨着佛珠,“我念我的,跟你不相干。”

赵老头吹胡子瞪眼。

宋邧氏说,“你来找我干什么?”

赵老头把手背到后面,“我是来找宋望的。”

“阿望在西苑,这儿是南苑。”宋邧氏没给好脸色,“我这禅房里容不得乱七八糟的东西,你赶紧出去。”

赵老头在她眼跟前走动,“乱七八糟?你这不是骂人吗?”

黄单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奶奶,老师,你们怎么吵起来了?”

赵老头哼道,“谁跟她吵,我又不是吃饱了撑的。”

黄单,“……”

他是干正事的,先当和事佬,说了一通有的没的,就进入主题,“老师,外头都在说张老板几人的事,有人说是妖干的,说的跟真的一样,我看古籍里记载,说妖不厉害啊。”

赵老头说,“那群人都是在瞎说八道。”

“什么妖有三头六臂,眼睛有碗大,嘴里长着獠牙,舌头能伸长,还能把人吃到嘴里,渣都不剩,他们也不怕把自己吓着。”

黄单说,“我也觉得这种话是在瞎说。”

“不过,也有人说见过妖,还说妖长的很美,眼睛五颜六色。”

“美不美,我不知道,但是……”赵老头说,“妖的眼睛都是红的,哪有什么五颜六色,你当是太阳光啊。”

“不是红的,是银的。”

禅房隐约另有一道声音,那声音太轻,黄单没听清楚,“奶奶,你说什么?”

宋邧氏说,“没什么。”

张老头被黄单留下来吃午饭,他发现了一个怪异的现象,从原主的记忆里得知,老太太不吃香菇,现在竟然夹了一筷子到自己碗里。

这一幕引起张老头的注意,“你不是不吃那玩意儿吗?”

< p>宋邧氏说,“我这把老骨头,两只脚都在棺材里站着呢,吃点没吃过的东西,什么时候两眼一闭,躺进去了,也不觉得遗憾。”

张老头说,“放心好了,我肯定走在你前头。”

他下一句就是,“这老天爷没长眼睛,坏人有很多都比好人活的长。”

黄单的脸微抽。

宋邧氏似是习惯了,没搭理。

平时吃饭,黄单跟老太太都没怎么说话,今天多加了个人,对方说个没完,感觉菜都咸了。

张老头挺着圆鼓鼓的肚子走了,说明儿再来。

黄单没午睡,他正在寻思,什么时候去叶府,那边就来人,说叶蓝想见他。

马车在门外等着。

宋邧氏跟黄单一道去了,说是去看看叶蓝。

到了那儿,黄单想跟叶父聊聊,看能不能捕捉到什么可疑的地方,结果对方就拉着他去叶蓝的房间。

叶蓝消瘦很多,她在房间喝红酒,桌上地上都是玫瑰花瓣。

黄单发觉,老太太进来就一直盯着叶蓝看。

连叶父都觉得古怪,“老夫人,小女贪玩了些,让您见笑了。”

宋邧氏说,“无伤大雅。”

这话里不但有认可,还有欣赏,叶父一时想不出话来接。

宋邧氏盯着看了一会儿才出去。

叶父跟上去,经过黄单身边时说,“贤侄,你帮伯父多开导开导蓝蓝。”

房里少了两个人,气氛变的寂静。

黄单打量着喝酒的女人,妆容精致,唇红齿白,分明是在大好年华,却给他一种濒临枯萎的感觉,他的耳边响起声音,“宋望,你娶我吧。”

“什么?”

叶蓝转着酒杯,“我们结婚,只要我嫁了人,我爸就不会再管我了。”

黄单说,“不行。”

“为什么?”

叶蓝站起来,绕过桌子走到黄单面前,手抚上他的胸口,“宋望,我知道你喜欢我,从很早以前开始,我就知道了。”

黄单抓住女人的手,柔软无骨,他不太适应,立刻就放开了,“你叫我过来,就是要跟我说这个?”

叶蓝说,“是啊,就为了这个,我还是废了一番口舌,家里才答应的。”

她看看装修高档的房间,“觉不觉得这里像一个东西?”

黄单说,“像什么?”

“牢笼。”

叶蓝的红唇微张,吐出那两个字,“宋望,我们是一样的,回来了,就不会有自由,这个镇子吃人不吐骨头,我们会死在这里。”

她遍体生寒,抱住自己说,“为什么我们不能互相帮一把呢?”

黄单说,“帮一把可以,你说的那个方法不行。”

叶蓝笑笑,“除了这个,你还能帮到我什么?”

黄单没说话。

的确不能,他的背后是宋家,手上无权无势,都还在老太太手里抓着呢。

叶蓝再次抬手,摸向黄单的脸,眼中露出恳求之色,“只有你知道我心里的秘密,宋望,你不能不帮我。”

黄单将叶蓝的手拿掉,“抱歉,婚姻和爱情,我都不能当做儿戏。”

叶蓝啊的尖叫,把桌上的洋酒和酒杯全砸了。

她蹲在地上,用手捂住脸笑,“我也没有当做儿戏啊……”

所以才想拼了命的努力一次。

黄单跟老太太刚出叶府,还没上马车呢,就有一堆叫花子冲上来,说什么行行好啊,给点钱吧。

这是刘楚故意做的。

他这几天都有派人盯着张老头那儿,宋府,叶府,还有戴老板的住处,所以他很清楚这几人的动向,在宋老太和孙子到叶府时,他就已经知道了。

搞这么一出,是想把宋家一大一小给分开,毕竟那俩人几乎都在府里待着,想查出点东西,很难。

不到片刻,黄单就跟老太太被冲散了。

刘楚的人全去跟踪宋老太太,另一个,他负责。

他不着急,慢悠悠的沿着小巷子走,找到青年时,对方正在树底下坐着,手里还捧着一只黄毛鸟。

黄单看到来人,也不觉得奇怪,估计那叫花子的事,就是对方指使的,“刘捕头,能不能请你帮我把这只鸟送回鸟窝里?”

刘楚脚步不停,一副只是路过的样子,“不能。”

黄单说,“就在这棵树上面。”

刘楚停下脚步,“我说了不能,你耳朵聋了?”什么鸟啊,就往手里捧着,也不怕被啄到。

黄单说,“那算了。”

他撩起长衫的下摆,单手捧着鸟,抱住树杆往上爬。

刘楚站在树底下,一片叶子掉在他的身上,两片,三片,他全给抹掉,抬头喊,“给我下来!”

黄单的手一滑,人往下掉,被男人一只手托住了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