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文小说 > 现言小说 > 我有一个秘密 > 119.邻居全文阅读

下了飞机, 陆匪把黄单肩后的背包放在行李箱上面,他提着箱子往前走, “跟着我,别丢了。”

黄单空着两只手, 什么也没拿, “要不要给你爸妈买礼物?”

陆匪前行的脚步一停,他侧头看着青年,神情有些无奈的说,“陆太太, 不是说好了不紧张的吗?”

黄单抿嘴,“知道是一回事, 不一定能做到,我没有经验,上次跟你爸的见面又很不愉快,他在你妈面前提起我,不会有什么好的评价。”

他认真又严肃的说, “陆匪, 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陆匪猜到他要说什么,“又在操心那些有的没的了?跟你说了有我在, 别不把我这个靠山当回事,你婆婆很在乎我这个儿子。”

黄单蹙眉,“那更完了, 你妈会觉得是我把你从她身边抢走了, 她把我当敌对势力。”

陆匪的额角一抽, “不会吧?”

黄单说会的,他生平第一次不自信的叹气,“虽然我在做题上面还没遇到过解不了的题目,但是婆媳这道题我没有把握,我在网上查过婆媳间的相处之道,发现远远比我想象的还要复杂。”

陆匪暗暗下决定找个时间跟有家庭的朋友们讨教一二,他嘴上安抚道,“没事的,我们单独出来住,不跟他们住在一起。”

黄单没有被安抚到,他说,“就算不住一起,偶尔一起吃个饭还是会的。”

陆匪把行李箱一放,弯下腰背捧住青年的脸,低头亲了上去。

这一幕发生在对同性恋这个群体温柔很多的国外,两个男人的拥||吻没有遭到厌恶跟鄙视,有人起哄,有人鼓掌,有人羡慕,好不热闹。

黄单被放开时,气息轻喘,他抬手抹掉唇上的水迹,“为什么在这里亲我?”

“你说呢?”

陆匪把青年搂在怀里,手掌按在他的背后,上下轻柔的抚||摸,咬着牙低骂,“季时玉,你能耐大的很,能让我随时随地变成傻逼,还能干出一件一件幼稚的事,这世上没谁能比你更厉害了。”

黄单在男人的胸前抬头,“有个事我想告诉你,我的英文很好,哪天你找不到我也别慌,我会找到回家的路。”

陆匪的心头一震,又隐隐作痛,他吸一口气,“四六级都没过的家伙,有资格说自己英文好,我见过会吹牛的,没见过你这么能吹的,无法无天了。”

黄单胡说八道,“那次是我发挥不好。”

“……”

陆匪没有跟青年较真,他不会把人弄丢的,永远不会。

车在停车场等,除了司机,还有一个穿着干练的休闲西装,身材凹凸有致,且极有风韵的混血美女,她是陈秘,mp老板身边最得力的左膀右臂。

公司里的人起初都以为她是靠姿色傍上了老板,她不屑去解释,嘴长在别人脸上,无论怎么解释,都只会让自己显得可笑,给别人提供更多的谈资机会。

这些年陈秘用实力证明自己,如今再也没人会那么以为了。

陆匪一出来,陈秘就跟见到亲爹似的踩着恨天高迎上来,她停在恰当的距离,说话时已经收敛了情绪,普通话很标准,“老板,欢迎回来。”

她只是在黄单身上看了一眼,就没有再去看,更不会盯着不放,知道自己的身份,清楚哪些可以问,哪些提都不能提一个字。

坐进车里,陆匪就开始处理工作,隔会儿打个电话,忙的眼皮都没抬一下。

黄单不打扰男人,也不看窗外的景物,他靠着椅背睡了过去。

司机瞥见后视镜里的情形,握住方向盘的手抖了一下就恢复如常,若无其事的继续开车。

陈秘发现了司机的那一下异常,她微侧身扫向后视镜,看到那个青年的脑袋搭在老板肩头,而老板不但不排斥,还为了让人睡的舒服些,没有再动那条手臂,以看着就难受的姿势翻文件。

听着老板刻意压低了声音打电话,生怕把人吵到,陈秘立刻收回视线,坐正了身子目不斜视。

黄单被喊醒的,他打了个哈欠,“到了?”

陆匪揉揉那条酸麻的胳膊,“嗯,下车吧,东西我已经让佣人拿进屋里了。”

黄单说,“你的秘书呢?”

陆匪说回公司了,“把你安顿好,我也要去公司。”

黄单打开车门下车,映入眼帘的是一栋田园风格的别墅,他左右打量,看见一条宽敞的马路从他脚下延伸出去,另一头应该是大门的方向,来时他睡着觉,没有留意。

道路两旁是一大片绿绿葱葱的树木,屋前不远有一块人工湖泊,面积广阔的草地,周围种着不知名的花草,风景很好。

陆匪捏住青年的一只耳朵摩挲,“以后有的是时间熟悉,进去吧。”

黄单跟着他踩上台阶,难以克制的紧张。

陆匪揉揉青年的头发,“我刚得到最新消息,你公公婆婆不在家,去跟朋友喝下午茶了。”

黄单松口气。

陆匪忍俊不禁,“你连我都不怕,还怕他们?”

黄单说,“不一样,我是尊重。”

陆匪深深的看了青年一眼,想要抱抱,他却避开了,“干嘛?抱都不让抱了?”

黄单示意他看站在门口的佣人。

陆匪一点都没不好意思,他牵着青年进大厅。

黄单见佣人对他笑,他也礼貌的回应,“你家里人多吗?”

陆匪说不多,“我爸妈不喜欢闹腾,家里就一个做饭的阿姨,两个负责打扫卫生的佣人,还有个园丁。”

说话的功夫,黄单已经身处大厅,延续了屋外的风格,不会让人感觉富丽堂皇,也没有过于奢华的装饰,细节方面经得起打磨。

陆匪把青年带到楼上自己的房间,他打开衣橱拿衣服,“跟我去洗个澡,待会儿佣人会给你拿吃的,你吃完了在房里上网看电影,屋前屋后转转都可以,但不能跑远了,后山有大老虎,会吃人的。”

黄单听着他明显是在吓唬小朋友的后半句,嘴角抽了抽。

陆匪找了衣服就拉着青年去洗澡,在浴室里打了一炮,“我要去下公司,晚点回来。”

黄单手撑在马桶盖上,“好哦。”

陆匪扳过青年的肩膀,让他面朝着自己,拿两根手指在他汗湿的鼻子上捏了捏,“被欺负了知道怎么做吧?”

黄单的气息轻喘,“知道的。”

陆匪把人往胸膛带,喉咙里碾出暗哑的笑声,“是吗?那你跟我说说,你会怎么做?”

黄单说,“忍着,不跟人正面起冲突。”

陆匪捏住他的脸,给捏的有点变形了,又用两只手按着往中间挤,“你是不是傻?被欺负了不知道再欺负回来?”

黄单看男人一眼,“我认为在这里,除了你爸妈,不会有谁欺负我,他们欺负我的方式我也能猜得出来,无非就是从我的出身开始切入,其次是我刚毕业,没工作,在他们看来,事业上我不但不能帮到你,还需要你的帮助,利用你,重点是,我不是女孩子,不能给你生小宝宝。”

陆匪意外青年会想到这么多,他半响低笑出声,“我还巴不得你利用我呢,怎么样,有用的着我的地方没有?”

“不要闹。”

黄单在男人的屁||股上拍了一下,力道很轻,“站在你父母的角度,这些都在理,他们有他们的出发点跟顾虑,我不能欺负回来的。”

他愣了愣,怎么感觉自己是在丈夫面前说公婆不是,挑拨离间的小媳妇?这样很不好。

陆匪的气息低沉,“你刚才往哪儿拍呢?嗯?”

黄单把男人给拽开了径自跨进隔间冲洗,留给他一个又瘦又白的后背和潮湿的后脑勺。

陆匪被拽的一疼,他不知羞耻的倚着玻璃门,流氓似的吹起口哨,“用完我就不管我了?你可真够无情的。”

黄单挤洗发膏搓头发,闭着眼睛拿手抓抓。

陆匪的视线里,青年脑后的发丝被温水冲开,露出了里面的那块疤痕,他看的眼皮直跳,声线不自觉的发紧,“我一直忘了问你,受伤那次有没有做全检查?”

黄单没有撒谎,实话实说了,“我觉得自己没什么事,就没……”

他的话声被打断,手臂被一把抓住了,耳边是男人的怒吼,“什么叫你觉得没什么事?季时玉,你是白痴吗?啊!”

黄单用没有被钳制的那只手抹掉眼睛跟脸上的水,原主的致命伤就是后脑勺的那一击,地上有很多血,口鼻耳朵里都有,是三哥帮他处理的伤口。

他没有立刻去医院,因为医生一看伤口,应该就知道他是必死无疑的,不可能还活着。

更何况黄单不知道三哥给他用了哪些药,用什么法子给他处理的伤口,这个世界的医学上面不一定有,这样一来,势必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跟事端。

所以黄单在等伤口有一点点好转才去的医院。

即便如此,医生给黄单包头的时候,依旧震惊的问了一大堆,问他恶不恶心,头晕不晕,想不想吐,疼不疼之类的,觉得他没几个月是下不了床的,而他却能自己去医院,没事人似的走动,太不可思议了。

医生叮嘱黄单,叫他一定要卧床休息,他没有办法,必须顶着虚弱的身子天天楼上楼下的跑,找机会跟邻居们套近乎,也忙的忘了去复查。

体会不到痛,就会无意识的去忽视自己,反应过来时往往已经置身危险当中,黄单觉得,这的确是惩罚。

陆匪关掉花洒,扣着青年的手腕往外面拖,“别洗了,你给我出来!”

黄单被拖的踉跄着出去,他还没说话,就接到了男人暴躁的骂声,“你他妈的别告诉我,当时连脑ct都没做!”

见青年沉默不语,陆匪一脚踢在墙壁上面,脚趾出血了,他的五官扭曲,一半是剧痛引起的,一半是愤怒跟恐慌引起的。

黄单转身去拿毛巾擦水,套上衣服就往外面走,背后是男人的咒骂,还有砸东西的声响,他停下脚步回头,看到一地的玻璃碎片,还有站在碎片中间,脚上流血的男人。

陆匪粗声喘气,眼睛猩红,他就像是一头受伤的野兽,冷冷的吐出一句话,“季时玉,你很好,好的很。”

黄单说,“你家的药箱放在哪里了?我去给你拿。”

陆匪的脚趾跟脚底都在流血,地上已经有了一滩血迹,自己疼的满头大汗,浑身肌||肉也绷紧了,他硬是没有发出痛苦的声音,只是瞪着青年,眼神似刀子般锋利。

黄单揉揉额头,“那时候我只觉得身体发虚,没有其他的症状,现在离受伤都过去一个月了,没事的。”

陆匪的胸口堵着一团火,他咬着后槽牙,想把人拎过来打死,“没事?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没有痛觉?哪儿疼你根本就不知道,万一出现迟发性的后遗症呢?季时玉,你想过没有?真出了什么事,我能不能承受的住?”

黄单垂垂眼皮,他心说,不到离开的世界,我不会有生命危险。

这话不能说出口,因此他还得继续看着男人被愤怒跟不安吞噬的样子,其实他心里也很不好受的。

限制和任务这都是借口,也是苦衷,黄单仍旧觉得自己是个混蛋,但他还不得不混蛋下去。

不知道要在这个世界体会到什么,黄单心想。

陆匪重重的抹把脸,顾不上去处理自己脚上的伤口,他拿了手机通知陈秘,让对方联系最好的脑科专家。

没过一会儿,陈秘的电话就打来了,说联系上了,她听出老板声音里的异样,好像有哭腔,情绪也很差,就没敢愚蠢的去提工作上的事。

陆匪掐掉通话,“马上跟我去医院。”

黄单乖乖照做。

陆匪去了卫生间,出来时眼睛更红了,他冷着一张脸穿衣服裤子,一言不发的下楼。

黄单跟在后面,全程都不说话。

楼底下的佣人一头雾水,她准备给老爷夫人打报告的,看到前后出门的两个人,隐隐觉得气氛不太妙,就先取消了打报告的动作。

半个多小时后,黄单跟陆匪出现在医院,前者被带去做检查,后者像个神经病似的在走廊来回踱步。

有陆匪施压,检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颅内有血块,压迫到了神经。

黄单被专家当外星人般的盯着看,他有点头皮发麻,极其不科学的诡异现象跟三哥有关,除了他,这个世界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

要是让人知道,他这副身体的主人其实早就死了,伤的就是脑子,而自己是借尸还魂,到那时候,被当小白鼠就是他的结局。

办公室的氛围压抑,陆匪的手指在颤抖,他用左手按着右手,十指的指缝交叉着,紧紧扣在了一起。

黄单听着陆匪跟专家交流,用的英文,他什么都听得懂,也听的清楚,专家说这很神奇,医学史上从没出现过类似的病例,还说也许他是运气好,得到了上帝的眷顾。

这话里似乎还有另一层意思,哪天上帝不眷顾了,那就会很糟糕。

陆匪不知道黄单能听得懂,他在专家面前暴露出自己的软弱一面,也直言了病人是自己的爱人,近乎是低声下气的请求把人治好。

黄单垂下了眼皮。

办公室里的氛围越来越压抑,随时都会爆发。

专家开药的时候,嘱咐该注意的事项,让陆匪注意着点,人一旦出现什么状况,就要立刻送来医院。

陆匪去拿药,边走边说,“开颅手术前的检查下周做,如果没问题,会尽快给你安排手术,如果不能做手术……那就保守治疗。”

旁边的人没出声,陆匪本来就蹦到极致的神经末梢抖了一下,以为他哪儿不舒服,吓的脸色都苍白了,“说话!”

黄单说,“我错了。”

陆匪自嘲的说,“错了?你还知道自己错了?”

黄单说他是知道的。

陆匪死死盯着青年,将他的认真跟自责收进眼底,“季时玉,我不指望你长进多少,只希望你往后有个什么事,哪怕是发现自己身上多了个小红点,都跟我说说,别瞒着,你能做到吗?”

黄单说,“能的。”

陆匪大步往前走,他走着走着就不走了,腿软的靠着墙壁蹲下来,抖着手去点烟,半天都没点着,气的把打火机给扔了出去。

黄单捡回打火机,蹲在旁边给男人点烟,“不要担心。”

陆匪狠抽一口烟,嘲讽的笑了声,“我不担心,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我不管了,季时玉,我不管你了,省的我动不动就半死不活的,跟个废人一样,自己看着都糟心。”

黄单轻声喊,“陆匪。”

陆匪高仰起头看天花板,眼角潮湿,泛红,他在哭,只是忍着没有让眼泪流下来。

黄单伸手去摸男人的眼角,唇轻轻贴上去,“你相信我,如果能在你身边多待一天,我就会多争取一天。”

陆匪竭力忍着不流眼泪,却在听到这句话后一下子没忍住,一滴眼泪从眼眶里滑落,他用力擦掉,哽咽着抽烟,“妈的,谁要你争取了,你趁早滚,滚的远远的,别让我看见!”

黄单把男人脸上的眼泪擦掉,“看不见我了,你会难过的。”

陆匪嗤笑,“我有什么好难过的,我事业有成,长的一表人才,不年轻也不老,也无不良嗜好,多的是人爱慕,只要我想,过的不知道有多开心。”

黄单问着男人,“那你想吗?”

陆匪的嘴皮子动了动,他不想,但他嘴上却说想,存心要看青年的反应,幼稚的自我唾弃。

黄单咬||住男人的嘴唇,齿间的力道很重,一下就有腥甜弥漫而开,往唾液里涌,他用舌||头扫过,|舔||掉了吞下去,“不准想。”

陆匪摸摸嘴巴上的口子,疼的龇牙咧嘴,“你属狗的啊?咬这么狠。”

黄单说,“你想看我生气,我就生气给你看。”

陆匪的呼吸一滞,疼痛感又席卷上来,哪儿都疼,他却笑出了声,回咬青年一口,“好啊你,还敢跟我生气,没良心的小东西,看我不咬死你!”

看青年乖乖给自己咬,眉头都不皱一下,陆匪的眼眶发热,他松了口,偏过头抽一口烟,比哭还难看的脸藏在了烟雾里面,哑哑的笑骂,“把你咬了,疼的只有我一个人,季时玉,天底下的男人女人多了去了,我怎么会偏偏喜欢上你?”

黄单抿嘴,喜欢就是喜欢了,没有那么多理由的。

陆匪那口气没那么堵了,他半阖着眼帘一口一口抽烟,“就这么着了吧,我认了,你也得认,以后好还是不好,你都得跟我一块儿过,听到没有?”

黄单说,“听到了。”

陆匪后仰着头抵着墙壁,喉头上下滚动着,“是不是觉得我很没出息?一点风声就把自己吓的六神无主,我的手到现在都还在抖,妈的,季时玉,我快被你给吓死了。”

黄单想起了某个时候,某些画面,他捏了捏手指,“我也没出息。”

陆匪侧过头,想嘲弄两句的,但在看见青年悲伤的表情时,一下子就没了那种心思,只有控制不住的嫉妒跟怒意。

“季时玉,告诉我,你在想谁?”

黄单没有躲闪,而是坦然的跟男人对视,“在想你。”

陆匪信了,因为一个人的眼睛是不会撒谎的,他把烟掐灭,将青年从墙边拉了起来,“我蹲你也蹲,两个傻子。”

黄单没在意别人投来的目光,他看向男人,“你去公司吧,给我点打车钱,我自己回去。”

陆匪不容拒绝道,“你跟我一起去公司。”

黄单说,“不用的。”

陆匪正在低头看袋子里的那些药,他闻言就凶神恶煞的瞪过去,“季时玉!”

黄单按眉心,妥协了。

到了公司,陆匪就把办公桌上的笔记本打开,“我先去开个会,你在这里上网刷刷网页,想吃什么想喝什么叫一下陈秘,累了就去里面的房间睡会儿。”

黄单坐在沙发上面,“你去忙你的,不用管我。”

陆匪弹一下青年的额头,“我这个手机开会不关机,也不调成静音,你想我就给我发短信打电话。”

黄单说好哦。

陆匪不知不觉成了老妈子,他给青年拿了毯子,调好空调的度数,进会议室前还不放心,让秘书送水进他的办公室,“监督他吃药,不要给他泡咖啡,也不要给他拿任何碳酸饮料,只能是温水,半小时后提醒他离开电脑前让眼睛缓解一下疲劳,还有……”

“别让他下楼,他不认路,人丢了,你立刻收拾东西滚蛋。”

陈秘面不改色的应声。

要是换公司里的哪个人,一准能震惊的下巴都要掉下来,恋爱的酸腐味太浓了,受不了。

黄单不是网瘾少年,他平时上网都是找资料,画图,现在两样都用不着,就没怎么用电脑,而是跑到沙发上躺着睡着了。

一觉睡醒,黄单把空调关上,他打了个哈欠,陆匪还是没回来。

“叩叩”敲门声后是陈秘的声音,她端了一杯温开水进来,“季先生,你饿了吗?有想吃的东西可以告诉我,我让人去买。”

黄单摇头,他接过那杯水喝了两口,没什么精神。

陈秘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老板心尖上的人,挺新奇的,仅仅是一个月出头的时间,最不可能脱单的老板脱单了,对象还是个同性。

黄单冷淡的说,“陈秘书,我除了跟你老板一样是个男的,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陈秘立即收回打量的视线,暗暗压下心里的惊讶,“抱歉,季先生,老板还在开会,过会儿就能结束了。”

黄单问道,“开这么长时间?”

陈秘说老板离开了一段时间,公司里的事情堆积的有点多了,“最长一个礼拜,最快四五天,老板就能忙完之前堆积的工作。”

黄单不再多问。

陈秘也不主动说什么,她识趣的掩上门离开。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城市的霓虹闪烁着,从街头串联到街尾,给经过的行人车辆镀上一层迷醉而又慵懒的光芒。

办公室外响起皮鞋踩过大理石地面的声音,陆匪边打电话边进来,“我在公司,他也在,没有不打招呼,是你们不在家,好,知道了,我们待会儿回去。”

黄单站起来,把微乱的发丝抓了抓,他没说话,等着男人把电话打完。

陆匪的目光落在青年脸上,只是这么看着,那些疲惫都会一哄而散,他结束了通话,“走吧,跟我回家。”

黄单说,“你爸妈都在家里等着?”

陆匪嗯了声,把人往怀里捞,低头亲上去,“儿子儿媳没回来,能不等吗?”

黄单回应了一会儿就退开了,他催促着说,“那走吧,别让你爸妈在家等太久了。”

陆匪问道,“药吃了没有?”

黄单说吃了的。

陆匪下意识的问,“头疼不疼?”

说完了就想抽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他的薄唇一抿,“感觉不到疼,别的呢?有没有哪儿不能动,手脚使不上力,头晕目眩,或者发麻?”

黄单说都没有,“我会注意的。”

陆匪的语调不再那么沉闷,“那我替我全家谢谢你了。”

黄单眼神询问。

陆匪不快不慢的说,“你出事,我就得跟着完蛋,我完蛋,我爸妈晚年能好的了?”

黄单蹙眉心,“这么严重?”

陆匪说那是当然,“所以你给我好好的。”

黄单哦了声。

这个点,路上的车流量大,回家的,出门的,全凑一块儿去了,不断的擦肩而过。

黄单望着模糊的夜景,他在这里喊三哥,喊了很多次都没有得到一点回应,真的走了。

说好的后会有期,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三哥是知情人,他不在,黄单就没办法了解这副身体脑子里的情况,也不能再讨要一些治疗的药物压制病情。

最失望的是,黄单原本想再一次试探的问问三哥,自己能在这个世界待多长时间,现在没机会了。

黄单的眼皮跳了跳,他有种不好的预感,希望手术不会有什么问题。

开着车的陆匪侧头看青年一眼,“哪儿不舒服?”

黄单说,“没有不舒服。”

陆匪腾出手去摸青年的额头,没发热,他又捏捏青年的脸,脖子,指腹在跳动的大动脉上停了停。

这种神经质的行为不会就此结束,陆匪知道,他会日复一日的重复着。

越珍惜,就越害怕失去。

如果没有拥有过,那不会觉得有什么,可他拥有了,一切就都天翻地覆。

八点左右,黄单见到了陆匪的妈妈,和他想象的差不多,雍容华贵。

陆匪换了皮鞋走近,“爸,妈,季时玉没有痛觉,哪儿疼了也不知道,你们别欺负他。”

陆父陆母闻言都是一愣。

谁也没想到儿子把人从国内带回来,第一句话就是这个,字里行间是明目张胆的袒护。

老两口的脸上都不怎么好看。

在这个家里,女主人是陆母,她发了话,“没有痛觉?岂不是自己有病都不清楚?太不让人省心了。”

陆匪说,“我会看着他的。”

陆母把视线从青年身上移向儿子,“你看?你怎么看?你一天到晚忙着公司的事,哪儿有那个闲工夫。”

陆匪拿起杯子喝一口水,试过温度就转给身边的人,“妈,这个你就别操心了,你有时间还不如跟我爸出去旅游旅游,花花世界还在原地等着你们去看。”

陆母放下交叠的腿站起来,她走到青年面前,也不说话,就这么打量物品似的打量着。

黄单倒是不在意。

陆匪却不能忍受爱人被当做物品估价,“我们走了。”

陆母拉住儿子的胳膊,“都回自己家了,还要往哪儿走?”

陆匪那只手牵着黄单,他妈是铁了心要让他松手,他皱眉,“妈。”

陆母听出儿子语气里的情绪,她没打算让场面难堪,就把手撤走了,“先吃饭,有什么话吃完饭再说。”

见儿子不给回应,陆母就去瞪老伴。

看戏的陆父咳一声,板着脸道,“为了等你们,我跟你妈还饿着肚子呢!”

黄单的余光往男人那里扫。

陆匪察觉到了,就带他去餐桌旁坐好。

佣人手脚麻利的上菜,摆好餐具就退下去了。

陆父陆母谁都没心思吃饭,他们发现青年很有教养,吃饭时不说话,垂着头细嚼慢咽,没有抖腿咂嘴翻菜之类的坏习惯。

跟青年优雅的举止一对比,他们三个反而显得平民化。

装的挺像那么回事,陆母心想,这孩子跟他们不是一家人,她也不允许。

第一顿饭在难言的氛围里结束,小辈跟晚辈各怀心思。

陆父强行把儿子拉到一边,让他陪自己下一盘棋,“人不就在客厅吗?你又不是看不见,赶紧的,别磨蹭。”

陆匪的眼睛没离开椅子上的青年,“爸,你现在让我陪你下棋,胜之不武。”

陆父一张老脸没地儿搁,“我让你把心往外抛了?是你自己收不住心,怪得了谁?”

陆匪说,“爸,你也是过来人。”

陆父没给好脸色,“我跟你妈,和你跟季时玉,那能是一回事吗?”

陆匪说是一回事,“爸,你是知识分子,不该有性别歧视,这种想法很侮辱人。”

陆父噎住,他拿干枯的手去捏棋子,长长的叹出一口气,“儿子,你真不该回国。”

这种话没有任何意义只会让人觉得是在逃避现实。

陆匪手执白子放在一处,“下午我带他去看过医生,检查出的结果是颅内有血块,压迫了神经,我很担心。”

陆父放棋子的手一顿,“什么?”

陆匪撑住额头,在父亲面前做回了孩子,不知所措,也很无助,“爸,他不好,我会更不好。”

陆父觉得儿子根本不懂感情,“你们前前后后也才相处了一个月多几天,又不是在一块儿过了几十年,还能牵扯到生死上头?”

陆匪说,“谁知道呢……”

陆父没心情下棋了,“爸一个老友也是脑出血,他生前会抽搐,呕吐,头痛,听说手还会拿不住东西,耳朵听不清,眼睛也看不清,症状挺多,都是暂时性的,会反复。”

“你再看看季时玉,他能吃能喝,能走能跳,不是好好的吗?”

陆匪在那一番话里面揪住了两个字,“生前?”

陆父叹口气,“手术成功还是走了。”

陆匪的大脑一片空白,在那一瞬间就失去了思考能力。

客厅那边,陆母起了话头,“听说你是孤儿。”

黄单点头。

陆母抿口茶水,“小季,我这样叫你可以吗?”

黄单说可以的。

陆母打的牌跟陆父不同,她打亲情牌,“陆匪是独生子,我们老两口就他一个儿子,他这些年一心扑在事业上面,不在乎自己的身体,表面看着风光,过的却很苦。”

“我们希望有个人能在事业跟家庭上帮到他,让他轻松一些,有时间喘口气。”

意思是他们适合门当户对的家族联姻。

黄单说,“伯母我能理解你们想为他好的心,但我不能放手。”

陆母脸上的消息凝固,“不能放手?你能给陆匪带来什么?除了给他添麻烦,拖他的后腿,我想不出还有别的可能。”

黄单不说话了。

陆母放下茶杯,“被我说中了,心虚的想不出话来反驳?”

“我查过了,要不是因为你,他早就回来了,公司那么大的摊子等着他,可他人呢?天天围着你转,根本不像平时的他。”

她的语气放缓,内容却越发的让人不舒服,“小季,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办到的,你的成就感已经有了,虚荣心也得到了满足,放过我儿子,我不会为难你,更不会亏待你的,是留学深造,还是进大企业工作,我都会尽全力帮你实现。”

说了一大堆,陆母又笑起来,“毕竟是你教会了他爱,这是别人都做不到的事。”

黄单说,“伯母,给我一年的时间。”

陆母眼角的皱纹都活跃起来,“一年后你就主动离开?”

黄单说不是,“一年后你们会接受我。”

陆母摇头,“你是我见过最天真的孩子,二十一了,怎么还这么不现实?”

椅子倒地的声响传来,打断了这次的谈话。

陆匪脚步飞快的进了卫生间,陆父神色凝重,更多的是难以置信。

黄单看到陆父走过来,在陆母耳边说了一句话,说儿子哭了。

陆母一脸不敢相信,“怎么回事?”

陆父把老伴拉到一边,跟她耳语着什么。

黄单注意到陆母往他这次看,眼神里多了怜悯,他明白了,他们都知道了他的病情。

晚上黄单跟陆匪没留下来过夜。

陆匪笑着说,“妈,你跟我爸真不愧是两口子。”

陆母看着儿子通红的眼睛,心里头不是滋味,人还没怎么着就弄成这副德行,她想,也许是还在热恋中,慢慢就会失去兴趣。

“有你这么嘲讽自己父母的吗?”

陆匪没有跟她妈吵的意思,“下次有时间再来看望你们。”

出克大门,黄单问道,“你怎么了?”

陆匪说,“季时玉,我心里难受,你亲亲我。”

黄单凑过去亲亲男人的唇角。

陆匪笑了,“走,我们回家,以后家里你就是一家之主。”

当年他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就莫名其妙的建造了一座城堡,期间还亲自过问,上心的程度匪夷所思。

城堡里的警报系统做的严密,还有十几个保镖来回巡逻。

周一去做了检查,黄单暂时不能做手术,只能保守治疗。

回去的路上,陆匪差点出车祸。

黄单看男人那样,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在平时更加小心了些。

陆匪到家就把自己关在了书房里面。

黄单跟昨天才来的小布丁四目相视,他摸摸柴犬的脑袋,“没事的。”

柴犬趴在黄单脚边,冲他摇了摇尾巴。

黄单说,“饿了?我不知道你的食物放在哪里,等他出来了,我让他给你去拿。”

柴犬的尾巴垂下去,不摇了。

黄单在楼下坐了一会儿,他起身时头晕了一下,转瞬就恢复如常。

柴犬仰头叫了起来。

那叫声惊动了楼上的陆匪,他打开书房的门惊慌跑下楼,看到青年好好的站着,三魂六魄才回到原位。

黄单说,“布丁饿了。”

陆匪没用什么力道的踢柴犬一脚,“没心没肺的家伙,一天到晚的就知道吃。”

黄单说,“我也是。”

陆匪拿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瞪他,“也是个屁,你要是有它的饭量,我做梦都能笑醒。”

他哼笑,“没心没肺倒是一个样。”

黄单,“……”

“手术的风险大,保守治疗未必就不是好的选择。”

陆匪使劲扒扒头发,“我知道。”

黄单说,“那些症状我一个都没有。”

陆匪吼他,“乌鸦嘴!”

黄单到水池那里呸几口,这是他从上一个世界学来的。

陆匪也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他吃人的面色有所缓解,“我不去公司了,在家做事,你陪我。”

黄单说,“为什么不去?”

陆匪说没心情,他任性起来,天王老子都管不住。

黄单拿男人没办法,就随着他去了。

陆匪心不在焉,文件频频拿倒了都浑然不觉,签字的时候还把季时玉三个字签上去了。

他投降的拿起手机到一旁刷,结果搜着搜着,就搜到了一条内容,说偏瘫是最常见的后遗症,有潜伏期,早期的症状因人而异。

手机丟出去的响动把黄单吓一跳,他看着用手捂住脸的男人,“陆匪。”

没回应。

黄单把手机捡起来,“我去给你倒杯水。”

陆匪拿开手,声音嘶哑,“不准去!”

黄单无奈的停下脚步,直视着男人眼里的惊慌,“你这样,我会很慌。”

陆匪想起专家说的病人心情很重要,他背过身去点烟,转过来时已经将那些情绪全部压了下去,“过来点,我抱抱你。”

黄单走过去,主动去抱男人,手绕到后面环住他的背部,轻轻拍了拍。

陆匪拽拽青年后颈的发尾,“你别在心里藏事,有什么都跟我说。”

他把人推开点,烟刚抽一口就掐了,“我想好了,从明天开始,我会戒烟。”

黄单愣了愣,“你戒不掉的。”

陆匪正准备酝酿出坚决的样子,就被这几个字击打的片甲不留,他眯了眯眼睛,“不信?那我戒给你看。”

黄单在心里摇摇头,回回这么说,从来没戒成功过。

陆匪把手伸进他的衣服里面,“我的运气向来很好,你呢?”

黄单说,“比以前好。”

陆匪愉悦的勾唇,“那就得了,我俩是正正得正,运气两两相加,肯定好的没话说。”

黄单说,“嗯。”

日子一天天的过,黄单过出了一股子药味,他还要做针灸,按摩,每天如此。

陆父陆母来过电话,叫陆匪回去吃饭,没提黄单的名字。

陆匪拒绝了,他的态度强硬,也很明确。

要让父母接受现实,陆匪就绝不能有一丁点的让步,他把自己的决心摊在了他们面前。

树叶一片两片的飘落,秋天到了。

柴犬的窝从西边换到南边,有它在,家里没那么冷清。

一天早上,黄单去拿餐桌上的牛奶,他的眼前一片漆黑,又慢慢恢复光亮。

看着手另一边的玻璃杯,黄单有些茫然,他拧紧了眉心,不知道在想什么。

陆匪跑完步回来,“晚上我们去看电影。”

黄单扭头,“看电影?”

陆匪擦汗的动作一停,“你一脸为难的样子给谁看?别忘了是你说的,我们要在秋天约会,看电影。”

黄单说,“没有为难,我在想事情。”

陆匪问他想什么。

黄单在想,出现这种征兆,就表示即将体会到一些从来没体会过的东西。

因为黄单穿越到现在,从未变成一个废人,完完全全的去依赖男人。

那是不是说,自己很快就要离开了?

三哥是不是知道他要经历什么?作为主系统,一定知道的。

黄单的嘴角耷拉了下去,很难过,他对接下来的一切都不期待,只想要维持现状。

陆匪以为青年不愿意,“不喜欢看电影,那不看就是了,不过约会不能取消。”

黄单问男人,“电影票买好了吗?晚上去吧。”趁他现在的状态还不错,多做点事。

陆匪乐了,“算你有良心。”

晚上七点多,黄单坐在电影院里,身旁是陆匪,眼前是块宽大的屏幕。

爱情片吸引着情侣们,周围成双成对的多。

黄单的眼睛一直看着屏幕,他似乎很喜欢电影,眼睛都不挪一下。

陆匪发现了什么,他把手放在青年眼前摆了摆,“电影好看吗?”

黄单说,“好看。”

陆匪放下手,无声的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