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玥动作轻柔得为她顺理着发丝,修长的手指从她头皮开始,一直往下顺到底。
慕容钰危襟正坐,一动不敢动,胸口上的一颗心,似要破膛而出一般,狂跳不止。她想象着身后的人一双骨节分明的手,穿过她的烦恼丝,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
这个男人太狡猾,总是趁她不备,做一些让她脸红心跳的事。明明她与他应该保持距离,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所做的每一件事总能有一个充分而合理的理由,让她一次次向他越靠越近。
这个画面让慕容钰蓦地想到了她的师傅,过去的十几年里,她曾无数次这样替师傅顺理着他那一头银丝。
也不知道师傅现在怎么样了?
思及此,慕容钰便暗自嗟叹起来。
“为何叹息?”乔玥声音在她头顶响起,手中的动作未作停顿。
“我忽然想起师傅来,过去在清灵山上,我便是每日这样替师傅束发。”慕容钰低低地说道,语气略带伤怀,乔玥手中的动作短暂地顿了一下。
“师傅不懂束发,从来都是一根宽带束于腰间,随意散落着。后来我上了山,至少有十年的时间,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我每天早晨都会给师傅束发,如今想想,竟然过了这么久,我给师傅束了多少次发。”
乔玥想起,云深出现在轩月殿那夜,那头银发确实自由散漫,原来如此。
“当下不觉得如何。如今离了师傅,才总是想起那些平凡的日子,和那些最平凡不过的小事,现在却是想都不敢想。”
乔玥眼里闪过一丝异样,道:“既是如此,你可曾想过再回清灵山?”
“不是没有想过,只是身不由己。”慕容钰感触太深,脱口而出,一时忘了在她身后的人是乔玥。
他抓着发丝的手顿了一下,眸子隱隱藏着一抹忧伤,脸上却不动声色,道:“如果他要带你回清灵山,你会跟他走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
慕容钰蓦地醒觉过来,忙道:“不可能的,师傅知道轻重,当初我死活不愿意下山,也是靠师傅的劝解,我才肯下山。否则,现在尚书府几百条人命,早就没了。”
“如果他改变了主意,后悔自己当初的决定,要带你走,你如何处置?”
他为什么会问这种问题?慕容钰心生疑虑,按理说,他根本就不认识师傅,为什么最近总提起师傅,还总问她这些假设性的问题?
“如果师傅执意要带我走,一定有他的理由,那我......”
我会跟师傅走吗?慕容钰不懂自己为什么竟然会犹豫,她曾是多么希望能留在清灵山,跟师傅永远生活下去。自从下山回府,她没有一天不再期盼着师傅能来将她带走,在她眼里,师傅是无所不能的存在。当时她就想,如果皇上的圣旨无人能抗,那师傅就是她唯一的救星。明明师傅也是一介凡人,她为什么就那么笃定师傅能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事?
乔玥小心翼翼地替她束着发,等待她回答的时间里,如履薄冰。
“那你呢?你跟他走的理由又是什么?你没有想过自己需要留下来的理由吗?”
她留下来的理由吗?如果她走了,尚书府不保,兰姨不保,可能连乔玥都难保,这么多条人命,都是血淋淋的理由,她还需要别的理由吗?
至于她要跟师傅走的理由?如果她留下来的理由,是为了以上的理由,那她哪里还有跟师傅走的理由?
见慕容钰犹豫不决,乔玥又问:“如果他甘愿为了你放弃所有人,你还有留下来的理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