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越来越浓,夜风也变得更加冷冽。
月光无遮无挡地映着整个悠然阁,投下一地的月霜,只有梨树的树丫影影灼灼,好像荒芜里最后一小片绿洲。
云深站在梨树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冷冷清清的悠然阁。
半晌,他从腰间拿出玉笛,吹起了慕容钰最爱的那首曲子。就着夜风,笛声悠扬,却无比凄切。
慕容钰这一天的时间里经历了太多起伏,此刻的内心本就是脆弱无比。她于梦中,听见了师傅昔日吹的那首她最爱听的曲子。不禁感觉回到了她还在清灵山的那些日子。
在师傅的身边,虽然师傅每天都严格要求她,但生活却无忧无虑。她曾说师傅如果是神仙,那她就是半个神仙,因为在清灵山那些日子快乐似神仙。
她梦见了在清灵山上每天早上都会给师傅束发。那头连神仙都没办法打理的银发,曾无数遍在她手中变得柔顺,被她一次次束于头顶。
她还梦见了师傅曾经因为误食了她新研制的强力泻药,拉了好几天肚子,止都止不住。那次师傅罚她抄医者心德五百遍,抄了整整三天三夜,抄完之后手都差点废了。
还有,她刚刚开始学辩药的时候,误把毒草当草药试吃了进去,毒性发作昏迷了好几天。师傅没日没夜地研制解药,忧心地瘦了整整一圈。等她醒来的时候,师傅已经胡子拉渣,银发凌乱,眼圈凹陷。刚刚睁眼的她还以为自己死了,已经去了地府,见到了阎王。
迷迷糊糊的她,张口第一句话竟然是:“阎王爷,你有没有一个人类兄弟?叫医仙的。他是我师傅,你们长得好像哦。看在我师傅的份上,你能不能别收我?我还不想死。”
师傅见她醒来,松了一口气,接着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说:“傻丫头!我是你师傅,你偷懒那么久,脑子都睡糊涂了吧。”
此时熟睡中的慕容钰双手紧紧抓住被单,好像在努力抓住什么不放。她表情痛苦,眉头紧锁,两行热泪从紧闭的眼角流了下来。
师傅,钰儿不能留在你身边继续照顾你,你可学会自己束发了?没有钰儿在你身边陪伴你,你是不是也会像钰儿想念师傅一样,也想念着钰儿?钰儿好想念师傅,好想念清灵山,好怀念给师傅束发的那些日子。师傅...
过了一会,笛声从慕容钰的梦中渐渐散去。
云深放下玉笛,表情挣扎了一下。他从梨树上犹如一片叶子,轻轻落在院子里。
常年在清灵山生活,他早已能够在黑暗中行走自如。
他轻轻推开慕容钰屋里的门,迈着步子来到慕容钰的床边。他抬手运气,将烛台上的蜡烛点亮,动作轻盈地在床沿坐下。
他平静地看着慕容钰的睡颜,看着那张熟悉的脸上清瘦了不少,眉宇间添了愁容,就连熟睡中都眉头紧锁。
云深伸出手,心疼地用指腹轻轻将她的眉头抚平,声音幽幽:“钰儿,是师傅错了吗?”
说着,他将慕容钰的手轻轻得盖到被子下面,抓着她的手,云深犹豫了一下,最后微微握了一下,将那双芊细的手掌收在他温暖而宽厚的掌心。
顷刻,他放开慕容钰的手,在床前站了起来。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毫不自知的慕容钰,便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随着他转身离去的动作,烛芯的火苗轻轻地摇曳了一下,“噗”的一声熄灭,屋里重现一片黑暗。
如果为师能早点察觉慕容城的计谋;如果为师能多点过问世俗之事;如果为师当初不逼你下山;如果...如果......
如果让你重新再选一次,你会不会跟为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