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贾政出去, 王夫人七窍生烟, 急忙叫了自己陪房周瑞家的来抱怨。
“你算算这账!”王夫人喝道。
“要不是等着老太太的嫁妆,我还真不想分这个家!我们几个都好办,就为了老太太, 置办宅子的时候要带花园子的,还说要给宝玉跟兰哥儿一人一个书房。”王夫人气急, “她倒是嘴皮子上下一动,我这花出去都小十万两了。这些年从荣国府不过也——”
王夫人住了嘴。
周瑞家的赔笑道:“太太再忍忍, 老太太都跟着我们搬出来了, 况且您想想临出府那会,老太太跟大爷都开始对骂了,她可回不去了。而且老太太的年纪…, ”周瑞家的说话很是直白, “不过也就是几年的事儿了。”
王夫人冷哼一声,周瑞家的又道:“况且现在管家的事情交到了大奶奶手里, 将来就算账上银子不够了, 您带着她去跟老太太说,面上也好看一些不是?”
王夫人道:“不出一年,这银子肯定就要花完了。”
周瑞家的一惊,“我记得交过去的时候,公帐上还有一万两银子呢?”
王夫人点头, 面色黯淡,“你算算,光说赖嬷嬷一家, 他们的月例银子就得小一百两,还有府上四个奶妈,老太太带了三个,因为奶过主子,现如今她们的月例银子都是五两的,比姑娘们还多!”
周瑞家的跟着皱了眉头。
“这还不算完,老太太带出来的人都是体面的下人,留在荣国府的都是些打扫或者厨房的人。”王夫人咬牙道:“她真是只管动嘴皮子,这三百多人带出来,每年就得花上好几千了。”
周瑞家的安慰道:“您先忍过这一年去,横竖到了明年再说,到时候您也孝顺过了,只是府上的银子着实不够用,老太太要么出银子,要么……就得裁人了。”
王夫人点头,道:“我现在忍着,好日子在后头呢。”
只是周瑞家的面上虽然是这么说的,但是心里也飞快的算了笔账,她们这一家子人,加上丫鬟小厮等等,一年怕是一万两都打不住,公中收益才不过四千两,难道又要去放印子钱吗?
可是一年六千两的缺口……真正得放高利贷了。
况且老太太的银子,就算能要出来,一年六千两的这么花……谁知道能花多久。
更何况还有人情往来,还有婚丧娶嫁,特别是二姑娘,选秀近在眼前,又是一大笔银子要出去。
周瑞家的打了个哆嗦,准备回去跟家里男人好好说说。
正想着,王夫人站起身来,道:“我去看看迎春,老太太指望她选秀呢。”
贾赦分家的时候也算了算二房的银子,这会正在府里数她们还能撑多久,又派人紧紧盯着二房,就等她们典当古董家产的时候奚落一把。
他现在基本上是万事如意了。
知道二房过的不好,他分外的开心。
贾赦半靠在床上,翘着腿一抖一抖的,分外开心。想着想着,他又拎了一罐酒,往宁国府去了。
去了一看,正巧今天尤氏的两个继妹,这两人正是花骨朵一样的年纪,这么一看,出落得越发水灵。
贾赦一笑,搂了尤二姐喝酒去了。
过了两日,下了早朝,瑞定将今年的吏部考绩给父皇看了。
皇朝跟现在的公司不一样,皇帝一旦有个三长两短,许多事情都要搁置,虽然有太子监国,但是说实话,他的主要精力一是放在趁着皇帝生病,安插人手去了,第二,则是忙着检举揭发老二去了。
皇帝拿过瑞定上的折子,下意识问了一句,“给吏部尚书看过了?”
瑞定点头,道:“后头有几个大人的印章呢。”
“嗯,”皇帝想起他这次生病试出来的东西,不免又解释一句,“你办事一向谨慎,朕不过问问罢了。”
皇帝说完像是不好意思一样,毕竟他这几十年还真没怎么道歉过,急忙打开折子飞快的一扫。
前面是升迁名单,中间是不升不降的,后面则是考绩得了差评的。
贾政的名字俨然在列。
从工部员外郎降到了工部给事中。
皇帝咳嗽了一声,看见后面小字写着,三年考绩中下者降级。看见三年这几个字,他倒是对瑞定的疑心没那么多了。
不过转念又一想,贾政一家子捅了这么大一个篓子,还能有官做,真是他儿子心慈手软,手下留情了。
瑞定一直打量着父皇的眼神还有脸色。
这折子是他亲手写的,所以他父皇此刻在看什么他一清二楚。
“父皇,贾政三年考绩都是中下,原本是应该革职闲散在家的,只是想起这工部给事中是父皇赏他的官位,便……”
这事儿过去多少年皇帝自己都记不清了,听儿子这么一说,不免心里又升上来几分愧疚。
瑞定心里冷笑,口中却很是严肃解释道:“贾政原先在给事中上倒是尽职尽责,只是升了员外郎之后就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儿臣查找了十几年前的卷宗,他在给事中上的考绩都是上等,因此便跟几位大臣商议,不如还让他去做给事中。”
瑞定看见皇帝的脸色,就知道他按照自己暗示的路想下去了
看吧,朕的儿子多会给朕找借口,而且朕的儿子多听话。
瑞定笑了笑,他敢选此刻讲这种话,也是得益于养心殿里新近的小太监海忠,据说前两天上任内阁首相,年逾八旬的孟大人进宫了,在养心殿里跟皇帝谈了许久。
借着来回倒茶的功夫,海忠倒是听了只字片语。
大体上说,就是孟大人看出皇帝是装病了,又觉得皇帝这是个昏招,皇帝表示受教。
于是瑞定料定这两天皇帝心里满满的是愧疚,遇见无伤大雅的事情,都会觉得是自己的错。
果真,听见瑞定的话,皇帝都有点坐卧难安了,他道:“下次若是还有这种事情,倒是不必顾忌朕。在朝为官,还是要看考绩的。”
瑞定板着脸答应了。
皇帝叹了口气,又想起自打去年除夕,瑞定的小本子上再没添过一个字,不由得唏嘘一声,“你长大了。”
突如其来的感概让瑞定有点手足无措,又听皇帝道:“算算送聘礼的船差不多该回来了,等到礼部算好日子,你也能成家了。”
瑞定脸上露了笑影,道:“多谢父皇,只是林姑娘年纪还轻,想来也得等到明年了。”
皇帝笑,转瞬间落寞下来,“要说一开始朕是没想给你安排这门亲事的。”
瑞定心里打起十二分的警惕,又听皇帝叹气,“只是你母后……”话没说下去,瑞定微微叹气,道:“林姑娘……儿臣是满意的。”
皇帝不知道又想起什么,脸上又恢复了平静,仿佛方才的愧疚和些许的示弱都是瑞定的幻觉来着,他拍了拍折子,道:“朕知道了,你去翰林院让他们按照这名单写旨意送来吧。”
瑞定称是,告辞了。
等他离开,皇帝叫了进忠进来,问:“选秀可安排好了?”
“回陛下,安排在五月十五。”
“嗯,”皇帝点头,想了想道:“你去后宫,就说是朕的旨意,这次选秀让吴妃、赵妃和虞嫔三个一起办。”
进忠答应了,心里却不免琢磨开了。
赵妃的儿子是六皇子瑞安,算起来差不多也可以选妃了,虞嫔……进忠摇了摇头,估计皇帝是想给她体面,让她开始协理宫务。
至于陈妃……难道皇帝是想给五王爷选两个侧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