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渐渐暖和,绮罗用水瓢给屋子里的几盆花卉浇水,顺便修剪枝叶,听邢妈妈和宁溪在旁边念林瑾出嫁的嫁妆。林勋把林瑾和霍然的婚事定在今年九月,要绮罗全权负责嫁妆的事宜。绮罗不敢怠慢,按照侯府小姐的规格精心打理,可总还是觉得不满意。
罗氏忽然来访,绮罗放下水瓢,请她入座。
自上次的事情过后,绮罗除了每天还是去福荣苑给嘉康请安,与其他人的走动都少了。只林骁和林珊偶尔过来玩。
“大嫂今日怎么有空过来?”绮罗让屋里的丫环上茶,和颜悦色地问道,好像并没有因为上次的事情生了嫌隙。
罗氏喝了口茶,茶香盈口,应当是好茶,反正她没有喝过。再看绮罗屋里姹紫嫣红的名贵花草,这个季节都不常见,还有她身上所穿的是真红葵花是贡锦,手上的戴的的戒指,珍珠硕大圆润。再一比自己身上的精布暗纹背子,手上的银质戒指,生生地像是管事婆子似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但她仍是面上堆笑:“听说前阵子三弟妹身子不爽利,现在可好些了?”
“好多了,谢谢大嫂关心。”
罗氏有点难以启齿:“我今天来其实是关于骁儿的事。他到了年纪了,应该考个书院。京中最好的书院就是国子学了,可是没有推荐信,没办法参加考试。本来这件事要跟侯爷商量的,但……”罗氏欲言又止。上次林勋在福荣苑发了脾气之后,她哪里还敢去求他。只怕他现在以为自己跟尹氏是一伙的,要害绮罗吧。
“大嫂放心,这件事我会跟侯爷说的。只不过近来侯爷公务繁忙,边境换防的事情颇为伤神。”
罗氏没想到林勋连共事上的事情都跟绮罗说。以前林家大爷在的时候,罗氏整天都不知道他在忙什么。她心中又是一酸,但目的达到,也就告辞离去了。
邢妈妈生气道:“大夫人还好意思来找夫人。那个姚管事八成就是她指使的,全府上下谁不知道姚管事是她的远房亲戚。”
宁溪一边整理绮罗的妆台一边说:“可挑事的是二夫人院子里的丫环,大夫人总不见得连二夫人身边的人都能使唤得动吧?我觉得这事透着股蹊跷。”
邢妈妈想了想也是,来龙去脉还真是弄不清楚,到底是谁的主意,或者两房夫人都牵扯在其中了也说不定。绮罗淡淡道:“侯爷说过,这件事过去了,你们就不要再提了。”
邢妈妈和宁溪齐声应了是。
丫环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来:“夫人,国公府来人,说靖国公请您回去一趟,商议家事。”
按理来说,大伯父的家事犯不着请她一个晚辈回去商量,要商量也是大房的人关起门自个儿商量,看来是关于长公主的事了。而且如今她是侯夫人,地位自然与以往不同了。
“宁溪,准备一下,我们回国公府。”绮罗吩咐道。
***
宫里的嫔妃们一早都来给皇后请安,请安之后从坤和宫里出来,郭贵妃和王贤妃在门口撞见了,按理来说两个人都是四妃之一,位分同样尊贵,贵妃还排在贤妃的前面。可王贤妃丝毫没有退让的打算,郭贵妃就主动让了一下,王贤妃就笑着先出去了。
其它几个位分低的嫔妃为郭贵妃抱不平,郭贵妃笑道:“没事。别伤了姐妹之间的和气。”
她的眼睛却看了身边的女官秋叶一眼,秋叶低头悄悄退开了。
王贤妃坐在步辇上,得意洋洋地,连嘴角的一道细纹都浅了很多。她因为出身王家又生了秦王,所以得以晋升四妃之位,可论皇帝的宠爱,却远远不及郭贵妃。幸好郭家的女人天生都不长于生育,只给郭雅悦得了一个晋王,否则皇上还不知道怎么宠那个女人呢。
她问身旁的女官夏萤:“人呢?”
夏萤回到:“在内书阁里候着呢。”
步辇到了内书阁外,王贤妃让其它人都在原地等候,自己扶着夏莹进去。夏莹守在书阁的门口望风,王贤妃走了进去,看到雨桐穿着女史的衣服,正在打扫书籍。她看见王贤妃,连忙过来行礼,王贤妃把她扶起来道:“这些日子委屈你了。”
雨桐摇了摇头:“可惜奴婢还是没能留在侯府,不能为娘娘探听更多的情报。只不过勇冠侯做事滴水不漏,奴婢虽然能在博雅伺候笔墨,但是机密的文件他却不肯奴婢沾手。奴婢至今也没能知道,他为何能得到皇上特别的宠幸。”
王贤妃装作看书架上的书籍,轻轻笑道:“不怪你。这次你的确是心急了些,居然连姚管事这暗线都用上了,难道你以为这样就能撼动那女人在侯府的位置?嘉康郡主虽然会因此恼了朱绮罗,但永远达不到你想要的目的。果然女人遇到自己喜欢的男人,都会变得没有理智。”
雨桐咬了下嘴唇,没有说话。
“你别着急,要想把那女人从侯府赶走,也不是没有办法,但是得等待时机。而且需要足够撼动她地位的理由。”王贤妃笑着拍了拍雨桐的肩膀,“这些日子,你暂且安心留在宫里,等机会到了,我自会告诉你。”
王贤妃说完要走,雨桐跪在地上:“娘娘,娘娘为何要帮奴婢?”
王贤妃似乎认真想了想,才淡淡地说道:“若说原因,其实也简单,我不想让那一家子人如意。别的,你就别问了,做好自己的事情。”
“是。”雨桐目送王贤妃出去,又继续若无其事地打扫书籍了。
秋叶回到宣和宫后,向郭贵妃禀报王贤妃去了内书阁,跟雨桐说话的事情。因为夏莹守在门口,她没办法靠近,从而听清她们之间到底说了什么。郭贵妃摆了摆手,让秋叶下去,端起面前的茶来喝。
赵霖问道:“母妃觉得王贤妃会跟雨桐说什么?那雨桐不是从勇冠侯府遣送回来的吗?”
“无非是些见不得人的勾当,那女人风头太盛,自有人会盯着,不用我们出手。如今太子和秦王斗得厉害,两虎相争必有一死,另一个也会元气大伤,到时候就是你的机会。你只要继续做你不争不抢的贤王,在你父皇跟前尽孝道就可以了。”
赵霖拜道:“还是母妃高明。从儿臣的册封上就可以看出来,尽管六弟风头胜过儿臣许多,但儿臣在父皇心中的分量却胜于他。加上儿子向来不争功,太子和六弟他们也不针对儿臣。”
郭贵妃冷笑了一声:“你以为封你个晋王,就说明你在你父皇心目中的地位了?”
“难道不是?”
郭贵妃扶着赵霖站起来,看着院子里的几株海棠:“你父皇缘何会忽然偏向六皇子,重用陆云昭?你当真以为是秦王得了圣心?不过是因为陆云昭的母亲,我那二姐!他会如此宠爱我,也多半是因为她。”
“姨母她……”赵霖对这些事略有耳闻,却知之不详。
“你可知为何这么多年,我不愿与郭家来往?一是怕你父皇忌惮外戚,你舅父官越做越大,我理应避嫌,这样才可保得盛宠不衰。二是因为我恨透了那些把我送进宫来讨好皇上,让我代替郭雅盈的郭家人!做别人一辈子的影子,有多痛苦!”郭贵妃摇了摇头,按住心口。这些年的苦难煎熬,步步为营,全都在心头翻涌。
赵霖连忙扶着郭贵妃坐下来,端了茶水给她,轻轻握着她的手:“母妃别难过了,儿子一定会让您坐上那个最尊崇的位置,让您成为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郭贵妃点了点头,又捏着赵霖的肩膀:“只一事,我始终耿耿于怀。”
“母妃请说。”
“当年,你父皇身边曾有一个女人,伴着他从小到大,很得你父皇敬爱。那时你父皇还是皇子住在宫里,她忽然发疯,被先皇下令打入了冷宫。我听冷宫里的嬷嬷说起,当时萧贵人已经有了身孕,后来还生下了一个孩子,但那孩子却不知所踪了。”
“也许,是死了呢?”赵霖试探地说。
“我虽然多方探查,却始终没有结果。若是那个孩子还活着,又深得你父皇的喜爱,甚至超过你们任何一个皇子,那你最大的对手,就不是太子和秦王。身在明处的对手往往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隐在暗处的,暗箭伤人啊,孩子。”
“那儿子该怎么做?”赵霖小心地问道。
郭贵妃道:“你暂时什么都不用做。我告诉你这件事,只不过是要提醒你,行事要更加小心谨慎。只不过你父皇年纪大了,也许在等待时机,让那个人认祖归宗。”
“难道母妃知道谁是……?”
郭贵妃在赵霖耳边说了一个人,赵霖大惊,万万没有想到。郭贵妃冷静地说道:“目前还没有任何证据表明是他,一切仅仅是我的猜测,猜错了也未可知。你装作不知,总有真相大白的一天。恐怕到了那天,最该怕的是皇后。毕竟萧青青是为她所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