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令善想了想,就去看他的表情,知道他大概想到是什么事情了,毕竟当初程家和沈家来往密切,她虽然不大喜欢程琰的性子,可终究还是长辈。江屿也是见过程琰的,晓得他这个人最是风流,她一直不太喜欢程琰的。
就和他说:“他好像是有些喝醉了……不过程珏很快就出现了,所以他也没有来得及对我做些什么……”
说出来很轻松,可那件事情对她来说真的是一场噩梦,她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有父兄护着,谁都不敢动她一根手指头的。
江屿就望着她,轻轻的嗯了一声,摸了摸她的脸,说:“没事就好,都过去了。现在没有人敢欺负你。”
沈令善就笑了笑。
是啊,现在她是江屿的夫人,谁敢欺负她啊?刚才去前厅的时候,都没有人敢多看她一眼。过去的事情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已经完全影响不了她现在的生活了。
她忽然觉得如释重负。江屿这么相信她,他和她之间没有误会,如今她还替他生了一个孩子,这样已经很好了。
离开江家的时候,程瓒目送萧尚书上了马车,然后才回了程家。冯明玉就在锦宜居等他。
她同程家长房的其他三位媳妇性子不大合,平日里就和婆婆叶氏关系好一些,只是终究是差着辈分的,和叶氏待久了,也没有什么可说的话。就等着程瓒回来。
看到他进屋,就笑着起来走了过去,嫁人之后,女人所有的心思就落在了男人的身上,这个时候,男人身上一丁点细微的改变都能看得出来,何况是换了衣裳这种事情。
就上前问了一句:“怎么换了一身袍子?”
程瓒看着面前年轻姣好的冯明玉,她虽然出身娇贵,可嫁给他之后,却对他很是温柔体贴……那她呢?她嫁给了江屿,私下肯定也会这样对江屿嘘寒问暖,把所有的精力都花在他的身上。
忽然就不太喜欢冯明玉现在的举止了。
语气也就淡了一些:“在齐国公府的时候,不小心弄脏了。”
其实也没有什么,就是一桩小事罢了。冯明玉点了点头。
只是她是个心思细腻的女孩儿,知晓父亲将他引荐给了萧尚书,萧尚书好像对他也挺喜欢的,官场之上,人脉非常的重要。可是今日萧尚书带他去齐国公府是什么意思?明明知道齐国公江屿和程瓒有那样一层尴尬的关系在……起初有些担心程瓒会在齐国公府遇到沈氏,大概女人对这种事情都会敏感一些,后来则是担心萧尚书故意那程瓒膈应江屿。
如此一来,若是江屿真的动怒了,萧尚书是萧太后的父亲,小皇帝的外祖母,当然不会有事,可程瓒就说不好了……
于是就提醒他:“萧尚书虽和我的父亲交好,可他的手段素来狠绝……兴许我不该这么说他,毕竟他平日待我也不错,可是我是真的有些担心你。其实现在这样也挺好的,我就是欣赏你不在意名利权力……”说到后面,她的脸颊有些红。
平日程瓒倒是挺喜欢她害羞的样子,可是今日听了她的这番话,表情反而冷淡了一些,自顾自进屋,将身上穿得衣裳换下来。
冯明玉站在原地有些愣住,不知道自己这话是哪里说错了。站了一会儿,就回头,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有些委屈。想了想,还是跟着走了进去。
然后上前伺候他换衣裳。
就听到头顶传来程瓒的声音:“以前我没有娶你,孤身一人倒也没什么。如今我娶了你,你是冯家嫡出的姑娘,两个姐夫个个都十分的出色,我总要顾及一些你的面子。”
冯明玉行三,前面的两个姐姐,嫁得都非常好。而她是最小的嫡女,从小就得父亲的宠爱,姐妹之间总是要攀比一些的,她最得宠,嫁得夫君官职却最低,而且先前还娶过一位妻子,若是她性子骄纵一些,爱计较一些,心里自然会生出些许不平来。可是她真的没有这样想过。两位嫡姐嫁得并非是自己喜欢的人,她嫁得是自己喜欢的,单凭这一点,就比其他的都重要了。
……原来是这样吗?
刚才的委屈一下子就没有了。
她靠过去,将脸贴在他的衣襟上,说:“我不会计较这些的。”女人有时候只在意男人说的话,去不去做,真的不会太计较。
程瓒静静的继续说着:“没有男人愿意让妻子跟着自己过苦日子的,现在虽说衣食无忧,可比起你在冯家的千娇百宠,自然是不够的。总有一日,我会给你荣华富贵,不管你想不想要……”
当初她也是不喜欢江屿的,要不然也不会为了自己和江屿解除了婚约。若非江屿权倾朝野,如何能在她已嫁人之后,还将她要了回去。
她终究是个女人,总是抵挡不了这样的深情的。
江屿给了她体面和荣耀,给了她比在程家更优渥的生活,甚至还能帮助到式微的荣国公府沈家,她怎么会不死心塌地的跟着江屿呢?
程瓒想了很多。不管怎么样,男人是无法抵挡对权力的渴望,以前他是没有想过,如今终于想要了,那股欲`望自然要比一般人强烈一些。
江峋的亲事就定在腊月十九,办完江屿的寿宴之后,便又要忙活江峋的亲事。沈令善倒是挺喜欢这样忙碌的日子的。
她忙府中的事情,江屿忙公事,晚上两个人一起说说话,这才是她一直想要的生活。只是她刚出月子,这样总是要累一些的。
江屿回来后,就看到她靠在罗汉床上休息,眉眼间很疲惫的样子。其实他不太喜欢她忙忙碌碌的做很多的事,可是她好像很喜欢。他走了过去,坐到她的身边,静静的看了她一会儿,然后俯下身准备亲她……就看到她忽然睁开了眼睛,笑吟吟的看着自己。应该是故意的,大概是想看到他惊讶或者尴尬的样子。
可是他却只是笑了笑,将唇覆了上去,捧着她的脸一下一下的亲她。
最后沈令善被吻的全身酥软,发髻都弄乱了,衣裳也皱巴巴的。
他就抱着她,和她一起躺了一会儿。
她怀孕四五个月的时候,他倒是碰过她几回,可是后来就很克制了,从早产到坐月子,自然是不能做的。她还以为他不在意这些的,毕竟他不近女色近那么多年,而且看上去总是一副清心寡欲的样子,若非她的身体和他贴在一起,她哪里会察觉到他有这样强烈的欲`望?
刚出月子,有些事情还不能做。沈令善看着他的样子,也就没有再动,可是这样太奇怪了。
就开口和他说话:“知春园的新房已经置办的差不多了,新床是楠木垂花拔步床,家具摆设都是按照二弟的喜好来的,改明儿让他过去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要添置的。”
知春园原本就是给江峋准备的,虽然还在齐国公府,不过那个园子大,离琳琅院这边也远一些,小夫妻俩住在一起,和独门独户也没有什么两样。而且齐国公府没有长辈,等再过几年,江峋有孩子了,总是要分家搬出去的。
这种时候他不太喜欢听她说别人。江屿就道:“他挑不出错来。他连颜色都分不清,你给他布置什么他都会说满意,不用这么花心思。”
沈令善就看了他一眼。
哪有人这样说自己的弟弟的?
不过也难怪了,毕竟江峋是习武之人,性子总是要粗糙一些,和她三哥差不多。说起她的三哥,就想到三哥对三嫂的态度了,得亏了她三嫂性子好,这么多年一直包容他。她觉得郑漪的性子也挺好的,可毕竟没有长时间的相处过,倒是不知道能不能像三嫂那样细心体贴。
……
程家是在程琰失踪三天后才报了官。程琰时常夜不归宿,可连续几日不回家,连跟着的随从都没有消息,叶氏自然是要担心了的。程瓒便去叶氏那边安慰她,然后就等到了程琰的死讯。
尸体被丢在山坡上,被野狗啃得所剩不多。也是凭借着他身上的衣物和佩饰才认出的身份。叶氏听到这个消息后,当场昏厥。因死状太惨烈,程瓒根本就没有让母亲看。不过他却是亲眼目睹了的……毕竟是亲兄弟,就算先前他是如何的不懂事,他这个兄长总是会包容他一些的。如今看到他这样,他心里自然是有些悲痛的。
发现程琰的时候,离他不远处就有一颗大树,树根附近有许多血迹,还有一些散落的绳子。看样子死前受了不少的罪。
究竟是谁这么痛恨他……
可惜程琰平日得罪的人太多,若真的要查,不知道能不能查到。
沈令善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准备去西次间给江屿送点心。有些震惊,可她能隐隐感觉到一些事情。
她站在外面,看着江屿低着头认真做事的模样。
穿了一件家常的杭绸直缀,一副和平常一样随和的样子。平静了一会儿,才进去,将点心放到边上的楠木圆桌上,侧过头看向江屿。
然后走过去和他说:“先歇息一会儿,吃些点心吧。”
就见江屿很顺从的走过来,然后拉着她一起坐下。
她替他拿了一块绿豆糕吃。
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说:“程琰他……”
江屿吃点心的动作停了下来,侧目看着她,慢慢的说:“是我派人做的。”
她望着他的眉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她知道肯定是因为那件事情,那天见他没有再继续提,她以为已经过去了的,却没想到……她忽然有些担心,程琰的死虽然令人震惊,可她更担心会查到江屿的身上来。那毕竟是一条人命,而且不是一般的人家。
大概是看出了她的担忧,江屿便放下点心,和她说:“善善,有些事情不像你看到的那样简单,你出生将门,素来黑白分明,可是我也做过很多你认为是坏事的事情……我不太想让你知道,不过你那么聪明,总会听到一些的。这样的事情,之前会有,日后也会有。没有人不喜欢做一个善良的人,可是我在很多人眼里,都不是一个善良之人。”
说到后面他的眼睛就一直看着她:“我的手不干净,可能沾了很多人的血……你会不会怕我?”
沈令善很快就伸手,紧紧握住他的。
江屿就笑了笑。
他太清楚她的性格,太遮遮掩掩,反而会令她不安,若是这样直接的说出来,她就会毫不犹豫的、坚定的站在他的身边,不管他做过多少不好的事情。她很善良、干净,从来不会把人想的太坏。这恰恰是吸引他的一点。
他也只能让她知道这一些,程琰的事情她不可能想不到,他瞒不了她;至于其他的事情,她能少知道,他就尽量让她少知道一些。就这样陪在他的身边好了,什么都不知道也没关系。
程琰做了很多的坏事,不知道欺负了多少无辜的女孩儿,沈令善觉得他这样的人,就算死了也不足惜。只是……她看着他说:“我以为……你说事情都过去了。”那天他就是这样说的。
就察觉到江屿回握住她的手,轻垂眼帘,语气淡淡的说:“我的确说过,事情都过去了……”然后看着她的眼睛,“可是我没有说过,要放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