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没想到他会抛出这样一句让人不喜的话来。
朝虞站定在山坡下,未施粉黛的面庞迎着月光,白皙如羊脂白玉,然而双目却是一片黯淡,“比起笛子,我更学不会曲意逢迎。”
她侧目看向李沅,青丝飞舞之间带着寒风的凉意。
“既然如此,又何必学笛子。”李沅道。
“我也是被阿爹逼的。”
朝虞将笛子别在腰间,语气颇为无奈,“我可以不嫁人,却不能不孝顺。”
她又抬起头,十分认真地看着他道:“即便你如此藏匿锋芒,将自己避在皇城的浪涛之下,我就不信你没有身不由己的时候。”
话音落,山风阵阵。
李沅沉默良久,再次低下眉头时,目光柔和了许多,“你说的没错。”
“任何人都有身不由己的时候。”
他慢慢自山坡上走下来,看着朝虞腰间的笛子道:“哪怕只是一支小小的笛子,它所代表的东西也能紧紧地禁锢着你。”
这应该是他说过的最长的一句话了,朝虞忽然暗自笑了笑。
“既然你非要学这笛子不可。”李沅淡淡开口道:“倒不如拜我为师,或许几月之后还能有所增益。”
朝虞被他突如其来的好意吓着了,“你说什么?”
“……”被质疑的李沅静默地看着她。
“你的意思是……要教我音律么?”朝虞问道:“真是没看出来,你原来还精通这个,我还以为你只会读书……”
“除了我,别人也教不好你。”
李沅淡淡道,迈着步子走向远处。
眼前这自负之人不仅没让朝虞觉得狂妄,反倒对他的能力生出几分信心来,“我信你,多谢了!”
她拱手谢道,面上笑容无暇。
李沅轻轻应了一声,便转身回了帐子,阿虞看着他的背影,久久忘了移开目光。
……
娑婆幻境以外。
白茅村山山涧深处,天幕上明星荧荧,汇聚成一幅烂漫的星光海图,仿佛天界众神偶然投向凡间的目光,
“博简!博简……”
一道佝偻的身影突然自安营扎寨的帐篷里爬出来,朝着山涧深处大吼道:“我徒赵博简何在!”
“博简!”
他手中紧紧握住一枚破裂的金色竹简,神情凄惶。
卜命简已碎,那么竹简的主人定也不在了!魏弘身着一层薄薄的单衣,落魄地坐在地上,攥着手中的竹简看了又看。
“徒儿……我的徒儿……”
魏弘痛苦地抚摸着竹简上的名字,皱纹纵横的脸上躺下泪水。
他是生来便受十方神族遗弃的凡人,一生都在为自己的命运抗争,无妻无子,唯独收了赵博简这么一个徒弟。
二人命数相同,几十年来相依为命,早已如同父子亲情一般。
赵博简亦是带待他如生父,哪怕在卜命上的天赋早已超过了自己,也不肯留在京城,只为了保证他在帝京的国师地位。
如今他命丧黄泉,魏弘得知以后,如何不肝肠寸断。
“谁……是谁杀了我徒儿!”他合起竹简,老泪纵横地爬起来,意图用卜算的方式来推知杀害赵博简的人。
他刚刚起身,荒山里突然浮来一点萤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