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下头,装作没看到站在不远处的白杨树下的人,即使他今天很帅,黑色长大衣和身后笔直的白杨树衬的他身形挺拔,身材卓绝,玉树临风,英俊潇洒,但姑奶奶我现在改吃素了,起不了那份想偷吃大餐的贼心。
没过多久感觉长椅边坐下一人,带着我熟悉的感觉与气味,我却依旧乔装无事的读单词,不防练习咬舌音时正好读到“south”,一愣,差点一发狠就把自己舌尖给咬了下来。
感觉身边的他也怔了一会儿,才涩涩的笑笑,找话题来调节情绪一般,“我可以考虑下英文名也取这个。”
“s h i t!”我愤恨的读出口,觉得自己读sh这个音时,从没像今天一般读的那么有气势和标准。从讲义上抬头,看向一边呆住的顾扒皮,我冷冷拉了拉唇角,指着讲义上的这个词说,“不好意思,我在做语音训练,您可千万别误会。”
他似乎费了点功夫才回过神来,继续维持着浅浅的笑意,正准备开口,我就垂下目光继续读自己的发音练习,心里无比感谢那痞痞的新东方老师什么词都敢出,在课堂上就一本正经的说,我们这是在做发音练习,大家不要羞怯。
一时心中大爽。
过了一会儿,他又开口,“迟迟,我昨天晚上就来了,遇见了杜晓,她说你不在,还说你准备出国?”
我讽笑着看向他,“那她有没有告诉你不要来打扰我?”
顾亦南唇边扯出点苦笑来,“她说了……”
“哦。”我不再多说,继续读单词,而他果然就没再发出任何声音,只是一直安静的坐在一边。
可光是他的呼吸和身上让我熟悉入骨的味道,就将他的存在感变的无比强大,乱我心神,我再难集中注意力在单词上,偶尔一个晃神,再恢复意识时才发现自己竟然无意识的读一个单词很多遍了。
挫败感顿生,脚焦躁的使劲跺了几下,他又复出声,“冷么?”
我停顿了一会儿,才冷冷的回他,“不冷。”每天早上起来早读我早就习惯了,往往两个小时下来,我回寝室前第一件事就是检查自己的耳朵是不是还健在,会不会被冻的一碰就掉了下来。而今天的时间还不如平常早,气温也不如平时低。
正说着,一杯奶茶装在塑料袋里从天而降,我满是惊喜的抬头,就看到了汪东。
见我抬头,他温和一笑,对我点了点下巴:“昨天晚上杜晓说你出去玩了,我还说你今天的复习也放弃了,本来恨铁不成钢的,结果杜晓刚刚又给我发短信说你很早就回来了,拿了书就出来读。你最爱的巧克力奶茶加红豆,奖励你勤奋,快接着吧。”
我笑眯眯的接过,捧在还是有些冻僵了的手里,十分满足。但得了便宜还不忘卖乖,“汪老师是来监工的吧?”
汪东敲了我头一下,“是,说了今天得加任务,上次给你的口语题准备完没有?”
“准备完了,马上给你汇报。”一边说我一边张望了一下四周,找到不远处的一张空长椅后,指了指,“汪老师我们过去说。”
汪东点了点头,又接过我手里的奶茶,插上吸管后再递回我手里。
不愧是在一起过,我怎么觉得他跟我配合的那么默契呢?简直是狼狈为奸灵犀相通不点就透啊。
反正把顾亦南当成透明的就对了。
他爱坚持就坚持,如果要继续骄傲耍酷那也由他,真是那样的话,我失去他也不觉得可惜了。
一边吸着奶茶里的红豆一边胡思乱想,汪东突然出声,“走神了?”
我差点把红豆呛到鼻子里,忙不迭的辩解,“没,我觉得今天红豆特别甜。”说完又翻眼珠子,我不会说话的毛病又犯了,这话怎么越听越暧昧呢?
好在他也没有露出多余的表情,只是温和笑着,“那就先别喝了,说吧,选择住校内还是校外那道题。”
我吐了吐舌头,放下奶茶,开始找万金油套模版,由于事先准备过,说的特别顺畅。
汪东看着表,待我说完后点了点头,“过段时间就可以上计时器了,但语速还得加快,你从现在开始,给自己记时读托福高分作文,每篇最好能卡在两分钟内读完,那基本就没什么问题了。”
“是。”
“嗯,下一题,学生该不该打工。”
我点头回答。
虽然极力投入,但总觉得有道目光如影随形如芒在背,非常不舒服。
待汪东不得不去做李教授给他的活,说好傍晚练习的时间就离开后,我回过头,看到顾亦南还是坐在那里,可目光并没有朝向我。
那刚刚总隐隐察觉的目光存在,难道是我自作多情了?
想着心里就很不舒服,他老坐在那里干什么?收拾了一下书,我啜着剩余已经凉透了的奶茶往寝室走。
和杜晓手挽着手出去吃晚饭的时候,他还是在。
吃完晚饭回来,他还在。
我和汪东练好口语已经是9点了,他还是在。
他有没有吃东西?有没有喝水?
我心里不由去想这些很细碎的问题。
可另一个声音立马说,是他自己活该,就算生病了也只能说他身体不好,自己又不爱惜,与我无关。
但还是忍不住去看,刷完牙洗完脸,还是忍不住站在窗前张望不远处的小树林。可惜我们住一楼,隔着花台,报刊架,和幽长小径,地势也不对,就再看不清楚小树林里的情况。
杜晓一边打哈欠一边懒懒说,“既然担心就出去看看呗,干嘛一个在外面发呆一个在里面心慌啊?”
“我才不去。”我翻身上床。
“对,不去,反正他是男人嘛,禁得起折腾。你自己别失眠就是了。”杜晓开始动用她很久没用的毒舌。
我不屑的哼哼,“我才不会,今天都要累死了,而且今天也不是没有美女去关心他的,这个时候说不定他都被那个美女给救走了,谁知道他是来钓美女的还是来干啥的,反正与我无关。”
“是,他死了也跟你没关,啊,顾亦南,你快出车祸死了吧,这样我们小路迟就大仇得报了。”
“晓晓,”我听了又心里不舒服,咬着指甲问,“你不是站在我这边的么?”
“是,所以我也看不惯你老这样心神不宁的。这顾亦南是不是脑子被风吹坏了啊?有毅力在那里坐一天,就说不出一个对不起?”
我瘪嘴,“我才不稀罕他的对不起。”
“是,你不稀罕,你只是辗转反侧寤寐思服。”
“呸,快看你的政治,我要做听力了。”戴上耳机却完全听不进去,本来就长的听力段子,现在对我来说,仿佛每一段就要读完一个世纪。
愤恨的摘下耳机,我披了羽绒大衣就冲了出去。
杜晓的声音从房里传来,“快点回来!”
我径直冲往小树林,途中还差点撞着打扮妖娆的夜归女,可气喘吁吁跑到树林,已经零下的冷空气吸的我肺疼,扫向今早顾亦南坐的那个位子,哪里还有人?
仿佛一下子坠入谷底,失重的感觉传来,我浑身禁不住的哆嗦,捂着胀疼无比的胸口,我笑了,不知道在笑谁。
为了不让自己哭,我一直抬着眼睛,待好不容易平缓下来,我低头,就看到了脚边被身后路灯投映出的一个属于别人的影子。我一惊,屏住呼吸慢慢转头,果然看到了站在那里的顾亦南,他看着我,漆深的瞳中仿佛吸尽了今夜本该有的明媚星光,亮的让人移不开眼。
我就这样愣愣的看着他,直到他弯了弯唇角,说,“我以为今晚都见不到你就回车里了,幸好平时你要我停车的那个位子能看的到你寝室门口……”
“你回去!”我转开目光,冷淡的截住他的话。
“不。”他回答的冷静而干脆。
“回去!我不想看见你!”
“你今天也没怎么看我。”
他还有理了!他还与我争上了!
他想怎么样?就这样守着?以为就这样我就会回心转意?他太好笑了!想坐在那儿就坐在那儿,想站在我背后就站在我背后!?重要的话一句也不会说!
我满是怒意的向他爆发了:“you’re pullingleg!”
“sorry.”他立马接口回答道。
我渐渐瞪大眼睛看着他,浑身缓缓的失去全部力气,然后我扭过头看向一边,苦涩的笑了笑,“不好意思,我忘了你是在英国留学,这句是美国口语,意思是‘你在开我玩笑吗?你在玩我呢?’你对我说sorry有什么用?别再耍我是正经,快回去吧,我真的不想看到你。”
他声音平缓,逐字逐句的说,“我懂这句话,说sorry不是为了这个。”
“那是为了哪个?”我又狠狠瞪向他,故意扬着声音挑衅。
“你知道的。”他依旧用那种平淡到水波不兴的目光看着我,眼睛却渐渐深沉如一个漩涡要将人吸走。
费了好大功夫才找到自己的神智,我也一字一句的说,“我不知道,你爱走不走,我回去了。”
说完我就擦过他,大步往寝室走去,渐渐的跑了起来,冲回寝室关上门靠在门板上的时候,我又是全身无力,气喘吁吁。
杜晓走过来将我抱在怀里,十分圣母的摸着我头发说了句,“造孽哦,我可怜的孩子。”
我捶了她一拳,“边儿去。”
第二天,第三天……第五天,依旧看的到顾扒皮的身影,而且他显然是做好了长期抗战的准备,虽然每天早上比我还早的坐在那里,晚上无论多晚走到走廊尽头,都看得到他车停在老地方,车里还隐约窝着他修长的身影,可衣服却每天一换,胡子也刮的干干净净,早上还会精神饱满的对我打招呼。
直到第六天,我卯足了劲,四点半起床,悄悄站在走廊早读,终于发现他驱车离开,六点又准时回来,下车后就换了衣服,这才明白他肯定是趁这个时间找了附近的一家宾馆洗漱。
他将我的生活弄的大乱,每天抬头低头都能看到他,让我心情不爽,复习效率减低了不少不说,还要费时间细细的咒骂他,公司不要了吗?身体不要了吗?这样子能熬多久?生病了谁去照顾他?
昨天下午我就收到了汪东短信,她妈妈病情突然加重,他可能这几天都不能来陪我练口语了。
由此心情更糟。
傍晚复习口语的时候,顾亦南坐了过来,问我,“他今天也没来?”
“嗯。”我头也没抬,继续琢磨这道想去哪个国家旅游的题。
“我帮你复习吧。”他开口,就欲接过我手上的讲义。
“不要。我不喜欢英式英语。”我稍微侧过了点身子去躲。
“英语两天不开口说就会生疏,而且我会美式的,只是很少说。”他还是拿过了我手上的题,“这一类题其实只要选一个国家就可以了,包括你如果中了500w想干些什么,你都可以说去这个国家旅游。”
“你还挺懂的嘛。”我说的不情不愿。
“要开始吗?”他微笑着问我。
于是我开始磕磕绊绊的说,说了几句日本后,不经意瞟到他眸中极亮的光芒,立马住口,“我说中国可以么?考官会不会知道我是中国的?”
“你想说也无所谓,他不会刻意去查,只要你不要说你最想去天 安 门接受爱国思想教育就可以了。”他噙着淡淡的笑容。
我刚开始没有听懂,后来才明白过来他是什么意思。
“你!”我愤恨的哼了一声,“我哪有那么傻?”
“你本来就傻,你不是路痴么?指不准找错方向就干这傻事。”
“胡说。”他怎么守的时间越长越嚣张呢?
他叹气,放下讲义,认真看向我,“迟迟……你究竟怎样才肯原谅我?”
“没希望了。”
“你不是说有我才不会迷路么?”
“我那是胡说的。”
“谁说你胡说的。你肯定离不开我。”
我气的话都说不出来,“厚脸皮厚脸皮!谁准你脸皮这么厚的,你当你是谁啊?”
他目光深沉,语声悠然,“指南针啊……”
“唔……”奶奶滴,我咬到舌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