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凤麟突然提出的问题让连翘躲了他几天,张伯还觉得奇怪,逮住蒋凤麟问了一句:“你们俩是怎么了?最近总是一个回来一出去,一个在里一个在外,吵架了?”
“没有吵架,我还希望她跟我吵一吵呢。”蒋凤麟无奈地笑,吵架总比不见面不说话要强多了。
张伯自诩不懂年轻人的世界,忽然想到了什么,拉着他说:“对了,你妈妈都把电话打到这里来了,说你的手机不通,让你给她回个电话。”
蒋凤麟听了以后眼神一沉,面无表情地应了声。
回到房里,他坐了好一会儿,才给他妈打了电话。
“妈,张伯说您找我?有什么事?”蒋凤麟的语气淡淡的。
蒋凤麟妈妈不大高兴:“没事就不能找你了?你瞧你,都几个月没回家了?”
他妈妈就因为说话总是这么冲,性格又强势,把他爸吃得死死的,于是他爸老在外头不肯回去,他自己也不想回那个冷冰冰的地方,整天听他妈念叨这不满那。
“我最近很忙,过段时间再回去。”
“你忙?忙什么?我打来就是想问你,你都没结婚,哪里来的太太和女儿?本来好几个叔伯阿姨都说要给你牵红线的,现在都泡汤了!是不是那本杂志在乱说?我准备发律师函过去了!”她激动得说了一连串话都不带喘气的。
“妈,杂志上写的是真的。”
“什么真的?是什么女人?凤麟,你丢了一个苏家还不够吗?现在的蒋氏也不同以前了,你的结婚对象一定要慎重,不是什么不三不四的人都能当我儿媳的!”
蒋凤麟的户口早就从家里分了出去,他真登记结婚了,她也是不知道的。
“妈,我希望您能注意一下用词,我要结婚的人,不是什么不三不四的人,她会是我的妻子,我孩子的妈妈,如果您同意,您会多了儿媳和孙女孝敬你,如果您不同意,那我也没办法,我已经努力当了好孙子好儿子,我现在想要当好丈夫好爸爸!我已经找了她们三年了!”
“你、你说的不会还是当年你在滨海谈的那个女的?她不是早就离开了吗?”
蒋凤麟苦笑:“果然您也有份逼她走……没错,我把她找回来了,也不会再把她丢了。”
“凤麟,你是不是疯了?”
“妈,您知不知道我这些年有多累?您能不能体谅一下您的儿子我的心情?蒋氏早就收了回来,您在大伯姑妈面前也扬眉吐气了,该心满意足了,就让我做一些我自己想做的事吧,行吗?”
这一次,蒋凤麟的妈妈答不上话了,她是见过她儿子三年前那个失魂落魄的样子的,过了整整一年才又变回人样,是以话不敢说绝了。一边是儿子,一边是自己挑儿媳的标准……
她想起了婆婆临终前曾对她说:凤麟这孩子孝顺,从小到大都按咱们的意思走,可指不定心里多苦呢,要是我还能多活几年就好了,他也能多喘口气,不用那么辛苦。
婆婆把凤麟疼到骨子里,对他比任何一个孩子都要好。
她也对他寄望很高,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他好,这样也有错?
不管他妈妈是怎么想的,蒋凤麟是已经打定主意了,他要娶的人,只有连翘一个,偏偏她躲他跟躲瘟疫似的,几天都没见面了。不过张伯说连翘好像在做一款新蛋糕,每天都早出晚归,还拜托了张伯去接琪琪放学。
晚上,蒋凤麟陪了琪琪一会儿就觉得脑袋涨得厉害,下了楼想冲壶咖啡醒神,刚好连翘回来了,两人终于打了个照面。
连翘没想到会这么巧,当时就怔在那儿了。
她原以为新搬来这里,自己肯定很难适应,可是没想到真的住下了,又不是那么一回事,慈爱的张伯、胖胖的厨师和好说话的阿姨都让她觉得亲切,给她这个不得已而做出的决定添了几分色彩。
不过蒋凤麟领证的话又成功将她打回原形。
大厅里昏黄的古董吊灯,让不自在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蒋凤麟先开了口:“张伯给琪琪买了对兔子,带她玩了一晚上,现在在房间里看动画片。我是想煮杯咖啡,你要不要也来一杯?”
连翘看看自己手里提着的蛋糕,估计今晚也睡不着,就点头同意了。
反正已经同住一个屋檐下,躲也躲不了几天。
蒋凤麟煮咖啡的功夫不赖,主要是他自己爱喝,没多久空气里就能闻到咖啡豆独有的味道。他给连翘和自己都倒了一杯,两人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捧着杯子好久都不说话。
看到她放在茶几上的蛋糕盒,蒋凤麟问了一句:“你新做的?我刚好有点儿饿了,能不能吃?”
连翘犹豫了一下:“最近新想的配方,可能味道还不够好。”她是不想太浪费才拿了回来的。
“没关系。”蒋凤麟并不介意,自己就打开了盒子。
蛋糕不是很大,样子也很朴实,他拿叉子试了一口。
连翘忍不住问:“你觉得怎么样?”
因为经常来店里买蛋糕的都是年轻的学生或者白领,又以女性居多,不管是从保持身材的角度还是健康的角度,她们都是提议多出几款低糖低脂的特色蛋糕,可以满足了口欲,又不增加身体的负担,她店里这样的选择很少。
可是低脂低糖,风味就会减了,她和小悦她们试了几种配方,都不算好吃,现在大家都疲于试验了。
“甜度很低,特意这样做的?”蒋凤麟问她。
连翘点点头:“口感不是很好。”
“唔,要不再加几滴柠檬,或者……”蒋凤麟顺着她的话,给了自己的意见。
连翘讶异地看着他,他笑了笑又提了几个意见,他国内国外的好东西吃不少,有个高品质的味蕾,以前连翘也没少在他面前说做蛋糕的事。不知道是不是被□□刺激,她听得入了神,还不时地颔首回应,尴尬的气氛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张伯见本来还说要给琪琪讲睡前故事的蒋凤麟一直没有再上楼,他忍不住出来瞧瞧,发现人家小两口正聊得好,他呵呵地笑了笑,这故事还是他来讲吧!
蒋凤麟一直没有再提起领结婚证的事情,让连翘想了好几天的说辞没办法说出来。
她跟贺骏驰才离婚没多久,虽然他们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夫妻,可是她不想这么快再嫁另一个人,道德的枷锁总是在无形中阻止着她前进,或许除了这点,她内心还有担忧。
蒋凤麟也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便没有再问。
好一阵子不联络的余季陶打来电话,跟蒋凤麟说,顾青要来上海见见连翘。
蒋凤麟皱了眉,他跟连翘还不温不火的,他们来不是添乱吗?
余季陶笑了:“谁让你说不回来过年的?我老婆早就想跟连翘见面了,念得我脑袋疼。”
“带着孩子也不方便坐飞机,你们也别折腾了,安生些吧。”
“哟,我差点儿都忘了你现在也有闺女了,失敬失敬。”余季陶满嘴跑火车。
蒋凤麟笑骂他:“我看你最近是太闲了,要不要给你找点儿事情做?”
“别介,我这种人就适合凑凑热闹打打牙祭,干活太累了。”余季陶呵呵地笑着说,“对了,赵秋明的消息你想不想听?”
“说吧。”
“他的案子估计年后就开审,好像牵扯蛮大的,这回是铁嘴铜牙也帮不了他咯。”
“是他活该。”
转眼就快要过年了,幼儿园也放了假,这天蒋凤麟说要带连翘和女儿去一个地方,连翘问是哪里,他又不肯多说,糊里糊涂就跟他上了车。
没想到车子停在了繁华地段上的一家婚纱店门口。
“你这是要做什么?”连翘傻傻地看着蒋凤麟。
蒋凤麟把女儿抱起来,笑着说:“就算你还不想领证,咱们一家三口拍张照片应该可以吧?”
他这招叫先斩后奏,可是他提出领证她没答应,现在只不过想拍合照,再不同意是不是不太站得住脚?
连翘还在深思中就被蒋凤麟拉进了店里。
显然店员都认识他,而且当班的经理都亲自出来接待。
“蒋先生,您来得正合适,您订的婚纱已经到了。这位是您的太太吧,真漂亮。”经理满嘴恭维的吉祥话,她接待过各式各样的客人,所以对蒋凤麟和连翘带着一个孩子来拍结婚照也神色如常,“小朋友的裙子也做好了。”
她们是专业旗舰店,代理了很多国内外知名的婚纱品牌,还提供名设计师的高级定制。
蒋凤麟满意地颔首:“麻烦你带她们去试一试。”
“蒋凤麟……”连翘还在迟疑。
他就推着她去试衣间:“乖,这是我选的款式,你看喜不喜欢。”
帘子拉上以后,蒋凤麟就暂时见不到连翘和孩子,他自己倒是简单,黑色的西装皮鞋就可以了。
连翘有点被赶鸭子上架的感觉,不像她女儿,这丫头真是对什么都好奇,看到经理拿来的白色公主裙欢喜得不得了,立马就嚷嚷要换上。公主裙做得很精致,裙边缀有珍珠,背后是大大的网纱蝴蝶结,就是胳膊那里有些松,其他都很合适。
琪琪换得快,就先带出去见蒋凤麟了。
就剩下连翘。
经理取来了一袭曳地的婚纱,拿掉防尘套,再费心思把它套在假模特上,这样连翘就能看清楚整套婚纱的设计了。
她注目看了它很久。
很美。
除了这个形容词,她想不到别的。
经理还想要帮连翘换上,连翘摇摇头拒绝了,她说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那经理有些讶异,不过客人的意愿为先,就说:“我就在外头,您有需要再喊我。”也没有多说别的就出去了。
连翘慢慢地靠近婚纱,伸出手,指尖有些颤抖地去碰触它,就这么一霎那,百般滋味拥上心头。
她跟蒋凤麟感情很好的那会儿,她就憧憬着如果有一天自己结婚,穿上婚纱不知道会什么样子。每次经过婚纱店,或者看到别人拍婚纱照,都会忍不住停下来看一看。后来婚是结了,不过因为怀着孕,她和贺骏驰又是名义上的夫妻,自然也没有穿上婚纱。
今天它就这么突然送到了自己的面前。
说她不喜欢的那是假话。
可是为什么还是想哭呢?
经理见连翘一直没有出来,就在外面唤了一声,也没人回应,有些着急地到外头找了蒋凤麟。
蒋凤麟一身合体的西装礼服,再抱着穿了公主裙的可爱小美琪,顿时成了店里的一道风景,很多来店里咨询拍照的人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蒋凤麟心情正好,带着琪琪看故事书,听经理上前来这么一说,脸色沉了沉,马上就带琪琪进了里头。
店里占地面积大,婚纱试衣间都是独立设计的,每一对新人都有一个专属的空间,蒋凤麟没让经理跟着,父女俩去找连翘。
同样的,蒋凤麟先在外面喊了两声,连翘果然不支声,他立马急了,当即就冲了进去,发现连翘就坐在木地板上,抱着镜子前立着的婚纱哭得不能自已,声音不大,只是跟小猫似的轻声呜咽,怪不得外面的人听不到。
他有些后悔,不知道原来这样也能让她伤心,是婚纱不合心意,还是他又惹她生气了?
“翘翘?”他抱着女儿蹲在她的面前。
连翘不理他。
蒋凤麟不知所措,竟然还像女儿求救:“宝贝儿,你妈妈哭了,怎么办啊?”
小美琪似懂非懂,只是见妈妈哭鼻子,就有模有样地伸出手给她抹眼泪:“妈妈乖,不哭了。”学着记忆里大人们常做的样子。
软软的小手、稚气的言语是天底下最纯真的解药。
连翘抓着女儿的手贴在脸上,感到无比的窝心,可再看到蒋凤麟,才压下去的委屈又涌了上来。
“蒋凤麟,你这个坏蛋!太坏了!”她嗔怒地凝着他,他一直不停地在蚕食鲸吞她的理智,就像当年一样,轻易造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
她不想再跳下去的,她害怕在同一个地方再摔倒一次。
连翘在哭,在骂蒋凤麟,可蒋凤麟浑然不觉,他甚至觉得高兴。因为这是重逢这么久以来,连翘第一次用这样的表情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话。
好像当年跟他闹脾气的连翘。
久违的恋人间的感觉,而不再是陌生、疏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