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负隅顽抗,一个杀伐果断,所有道不清说不明的情意都揉碎在这个深吻里。
连翘的鼻尖唇腔都充满了属于蒋凤麟的气息,所有的挣扎都被他轻松制住。
“翘翘……”蒋凤麟吮着怀里的人呢喃,久违的感觉让他无法自拔,飙升的欲望连自己都压不住了。
连翘只觉得自己舌头被吻得发麻,全身的力气都瞬间被抽空,可又不甘心受他摆布,终于拼了力气狠狠咬了他一下,血腥味霎时在口中泛了出来,蒋凤麟一时痛的松了口,拉着她的手下意识紧了紧。
她的脚却还踢他的小腿泄愤,喘着气恨恨地瞪他。
蒋凤麟一直压着的脾气也冒了头,飞扬的眉拧起来,伸手抱着她的腰一提,将她整个人都放在门口旁的吧台上,吧台不高,却足以让连翘双脚悬空,登时传来不安的战栗。
因为蒋凤麟很高,这样恰好可以让两人平视,连翘抬头就能见到他专注深沉的眼神,心突突的跳,只得别开眼避开。
蒋凤麟扳过她的下巴,逼她跟自己四目相对,张嘴说话时被她咬到的地方还疼着,语气却软了下来:“翘翘,有时候我都要阿q地想,你对我越狠,说明越在乎我……要不然,这日子都过不下去了。”他几乎是贴在她耳边说的,恳求又可怜的语气,跟刚才攻城略地的霸道完全是两个样子。
连翘闭起眼冷哼了一声,不想跟他说话。
他抬手抚上她的背脊,一下一下轻柔地顺着,从前她很喜欢他这样的动作,既舒服又有种被他珍视的感觉。
现在连翘却不想被他一棒子一蜜糖地收买,狠心拍开他的手:“你想多了!”
她发现自己越心软这个男人会越得寸进尺,只能用强硬的态度来武装自己。
口袋里的手机一直在响,连翘根本没心情管,可蒋凤麟却伸手把她手机拿到自己手里,是叫小琳的打来可视电话,又塞回给她,要是贺骏驰这当口打来,他能把手机给砸了。
连翘正要呵斥蒋凤麟,这一看才想起来,她和琪琪约好了会给她打电话,现在都过了时候了。
她暗暗懊恼,犹豫着要不要接,琪琪记性好,一天都看不见她,估计要闹了。她决定不再理他:“我先不跟你计较,门在那边,你赶紧走。”
然后跳下吧台走到窗边,让冷风吹了下清醒刚才突如其来的旖旎,再摁了连接。
琪琪稚嫩的声音从屏幕里跑出来,娇气的小模样笑眯眯的,一手抓着娃娃,一手举着手机。
“妈妈,妈妈……”重重复复地喊着连翘,她的心都化了。
苏琳在一边教她:“快,说你想妈妈了啊,刚才那么多话。”
小丫头就只是笑。
连翘笑弯了眉:“宝贝,想不想妈妈?”
琪琪点点头,见连翘把脸贴到屏幕就很给面子地吧唧亲了一口。
苏琳在手机里嚷嚷都是口水……
母女俩腻歪了好久连翘才切断连接,她回过头笑容还没来得及收回来就僵住了,蒋凤麟竟然还没走!
“我什么时候才能听到琪琪喊我一声‘爸爸’?”蒋凤麟的眼底里有遗憾,也有期盼,“我已经错过了她的出生,你不能让我再错过她成长,那是我蒋凤麟的女儿……”
“你想认回琪琪?你考虑过怎么认了吗?还是把事情闹大,让她以蒋家私生女的身份见报?这就是你所谓的爱?”
“我可以跟你结婚!”
“晚了,什么都可以等,时间不能等。”连翘失望地说,“趁着现在没人,你先走吧,不要让大家都难堪。”
蒋凤麟走了以后,连翘才松了口气,全身疲软地瘫坐在沙发上,跟蒋凤麟周旋比在蛋糕房一天都累。
大约,她还是希望能劝他知难而退,不要再纠缠了。
真没必要彼此磋磨。
不过其实她也能理解他,突然知道自己多了个女儿,想认是正常的,可惜她不能如他所愿。
凡人凡人,就是凡事都不能随心所欲的俗人,太多要考虑的,太多有羁绊的。
这么思来想去,竟然就枕在沙发上睡着了。
而贺骏驰一个电话都没有打来。
他跟同事在酒店二楼的茶座喝茶聊天,后来同事先走了,他看时候不早,就打算上楼找连翘,晚上公司在宴席厅订了聚餐。
埋单的那会儿旁边有人坐下,对方跟他打招呼,他才发现原来是认识的人。
他的主治医生,姓魏。
他们借一步到没人的地方说了几句话。
魏医生指指在点餐的妻儿,才笑着说:“我休假,带老婆孩子来散心,没想到这么巧遇到你。”
“是真巧,我们公司在这里做活动。”贺骏驰客气地寒暄着。
“那件事考虑得怎么样了?我一直记着你,拿报告回去都很久了。”魏医生是脑科方面的佼佼者,也是熟人介绍贺骏驰找他的,所以十分关注他的身体。
“抱歉,没能及时跟您联系,我考虑以后还是决定不做了。”贺骏驰轻声说。
魏医生皱起眉,不太赞同:“你仔细想过了?有没有跟家里人商量?”
贺骏驰只是抿唇笑,很多病人都是这样,为了减轻家里负担,把一切都往身上揽。
“你第一次手术是五年前,效果已经很不错了,现在情况虽然有变化,可是及时治疗对你只好不坏,千万不能失去信心。”魏医生给出了作为一名医生的鼓励和忠告,“也不要瞒着家里人,他们的支持是很大的助力。”他拍拍贺骏驰的肩膀就走了。
留下贺骏驰一个人傻傻地站着沉思。
他苦笑,谁不想健健康康地活着?
他身后是酒店的观景台,突然听到一声响,茶座的一张藤椅子倒在了地上。他下意识顺着声音看过去,又见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唐婉瑜。
怎么都那么凑巧的?
可其实,唐婉瑜在这里不是巧合。
她跟贺骏驰同乘一艘观光船,看着他跟别人谈笑风生,她几次想接个话茬都失败了。在外打拼多年,矫情这个词早就离她远去,她喜欢大方、直接、奔放的相处方式。
她觉得,她和贺骏驰虽然分手了,可还不至于到见了面一句话都不说这个地步,又不是仇人。
可她能感觉得到贺骏驰在避开跟她接触,是因为……他的妻子?是很温柔婉约的一个女孩,听说他们的孩子都快三岁了。
回国了思想是要回归传统,她理应避嫌的,今天她就不该来。
可是毕竟曾经在一起过,若不是她当初太意气用事,总将分手挂在耳边,或许她现在已经有个美满的家庭,而不是还单身,跟后来遇到的男人比起来,贺骏驰真的已经无可挑剔,是她不懂珍惜。
游船回来以后,他们进了茶座,她百无聊赖也跟着进去了,不过选在了很远人少的另一边。
大概,以后都不会再见了吧。
缘分这个东西真的很顽皮。
罢了。
可怎么偏偏让她听到了这么一段对话。
唐婉瑜整个人有些懵了,她一向自诩的逻辑性很强的大脑此时居然罢工了,连正常的思考都不能够。
什么叫第一次手术在五年前?
五年前,正是他们闹分手的时候,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很多碎成片的回忆,仿佛一下子又被重新找了回来。
本来他们说好的,等他从国内回来后就订婚,结果他回去好长时间,还总联系不到人,再回美国就变了一个人,她实在是接受不了,大大小小的吵闹不断,再有一次吵得最厉害,她说他肯定是有了别人,才对她这么冷淡。恋爱谈久了就没有新鲜感了,日久生厌的例子身边只多不少。
她是律师,他是搞技术的,他们吵架从来只有她赢的份儿,他总是扮演包容的角色,无论谁对谁错,最后都是他把她哄回来。
可那次不一样,她张口就要分手,他一下子就同意了,甚至把硅谷高薪的工作都辞了。
再然后没多久就听到他的婚讯,跟她怀疑的八九不离十,她虽然失望地想果真如此,虽然难受地好一阵子睡不着,可从未思虑过有哪里不对劲。
他们已经隔着一个太平洋了,还有什么可说的?
现在想想,是不是当时的她真的太自我,太自以为是了?
贺骏驰的诧异只是一下下,他很快就收敛的情绪,点点头:“回国后你喜欢上喝茶了?”
转移关注点这种事唐婉瑜作为律师做得多了,不可能让他绕过去,她也直接:“还是咖啡适合我……刚刚你们说的,五年前的手术是怎么回事?贺骏驰,不管是当时的我,还是现在的我,都有知情权。”
贺骏驰举了手比了个投降的手势:“你的气势比当年厉害多了,你别紧张,没什么惊天大阴谋。”他玩笑似的说,“只是一点小事,之前身体有点毛病,做过一个手术,那位是我的主治医师。”
“什么手术?”唐婉瑜急急追问,“我还听到情况变化什么的?你现在又不舒服了?”
天知道她为什么还关心这个?可她的第六感告诉她,不问清楚她将来会后悔的。
“谢谢你还关心我,不过真的没什么大事,你知道,每年的健康检查总会有一两项指标不正常,这太正常了不是吗?医生只是给我一些治疗的建议。”贺骏驰不想再多说,怕会漏嘴,“呃,我要去接我太太了……”他不得已抬出连翘做借口。
果然,本来还有一肚子话的唐婉瑜马上闭嘴,把话都咽了回去。
他的太太,对的,他已经有名正言顺关心他的人了。
她这个过期前任早就退了场,再蹦q会被观众嫌弃的。
在一个人的电梯里,贺骏驰默默的看着电梯往上,隐忍的情绪开始冒头。
他一直觉得对不起唐婉瑜。
他们开始说好了,他回来探望父母,再提一提他和她的事,再等他回美国就订婚。
只不过回国后有一天,他出去和朋友聚会,无缘无故就昏了过去,他还以为是那段时间来来回回奔波太累,没当回事,可后来头疼越来越频繁,他终于受不了去做了身体检查。
一查就出了问题。
医生说他的脑子里长了个瘤,已经大到压迫神经了,必须手术。就算手术成功,医生也无法评估术后复发率。
好比晴天霹雳。
那时他事业正好,感情顺遂,这样的结果等于把他一切努力都推翻了。
之后好不容易挺过了手术风险,又休养了好几个月,他才渐渐好转。可惜精神已经大不如前,这一切的痛苦他都没有告诉任何人。
住院时发生一件事让他感触很深,一个男孩子做心脏手术,成功率是50%,他和女朋友约定手术后就马上结婚的,可是他在手术台上再也没有醒过来。
那个女孩哭得肝肠寸断,在医院顶楼闹自杀,几经劝阻才拦了下来,这事传得沸沸扬扬,大家多半是惋惜,也是遗憾。
贺骏驰不由得想起他和唐婉瑜,如果换成是他没有醒过来,婉瑜会怎么样?
她那样坚强的人,其实内心很脆弱,试过有一次他们吵得不可开交,分手的话已经挂在嘴边,她满口不在乎,却发疯似的背了五天五夜的法律条文,一直没有合过眼,直到他哄她回转,才算揭过去。
贺骏驰根本不敢想象婉瑜直到他这个病,会难受到什么程度。
那时他更加觉得分手的决定正确,虽然有些自私,可这是他认为的最好的结局。
当初她将他们的分手原因归结为第三者介入,他也没有否认,就是让她以为他是负心汉,比让她眼睁睁看着他死要好多吧?
后来术后一年复查,他在医院重遇了他曾经在聚会那里错认成别人的连翘,那段时间在医院经常碰面,渐渐多了联系。没想到两个人会阴错阳差的走到了一起,结婚可以帮到连翘的孩子不成为私生子,反正他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还受厚赐得了一个乖巧可人的女儿。
尽管现在复发如期而至,他也该满足了。
他只想早作准备,人不可能每一次都那么幸运,运气都是有定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