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纯白,而明兰像个寡妇一样,在床边哭得凄凉:“鲁西啊鲁西,你可千万不能抛下我……可怜我……”
我当机立断地对章灵娟吼了一句:“还不快把这死丫头给老娘叉出去……”
结果,章灵娟只是十分稳重地踱着方步过来,无比深情地对我说:“谢天谢地,爱妃你终于醒来了!本王刚为你烧了数千万本书,坑了数十万个读书人,为你祭天殉葬!”
得,敢情“焚书坑儒”是这么来的。我睁眼看着床前的两个人,有种生不逢时、遇人不淑又无法言述的悲伤。
奶奶的,你俩这是看病人的态度吗?
虽然本姑娘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可好歹还在观察疗养,好不容易小憩片刻醒来,就受到你等如此这般对待!
丫的,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
我立即开口:“那个……太极,不知这两星期的课堂笔记……”
章灵娟第一时间便想起了我曾经在奄奄一息的“弥留”之际,委托她代为抄写课堂笔记之事,立即收起了爪牙,温柔地贴着我说:“放心吧!我已经跟学习委员说好了,她笔记借你复印,而且,我给你录了课堂录音……”
我又看向明兰,说:“那个……太后,是否记得廊坊那里有家……”
明兰脸色立变,想起这段时间,我假借受伤之机,使泼撒赖,漫天要价,把梦想许久的各种美食一一列举出来,逼得她家姜俊伟同学四处为我奔波觅食之惨状,也赶紧跑上来,亲热地拉我的手,说:“西西,西西,我已经给你打好饭了,有你喜欢的鸡蛋炖肉饼哦……听话,不要再去想那些街头巷尾乱七八糟的东西,对身体不好的哦!”
我见成功收服了“黄太后和黄太极”,十分称心,懒洋洋地一伸腿,说:“看茶……”
章灵娟甜腻腻地问我:“要不要捶腿?”扬起拳头,在空中虚化几下,然后手掌在唇边,轻嘘一口气,看着我的腿,仿佛看着一块木板;几乎同一时间,明兰手里的茶壶举到了我头顶正上方。
我立即改口,温柔地说:“妾游山中,偶觅良方,清泉烹煮,墨绿茶香,但请太极、太后略赏薄面、略加品尝……”终于成功地用娇羞语气把这俩女人一起麻倒,收起武器,笑吟吟地说:“好了,这回,我真觉得鲁西恢复了……”
我扮个鬼脸,无奈地耸耸肩,举起好不容易恢复自由的左手,比划出一个“v”字,冲着她俩咧嘴一笑,说:“可不是……”
那天在茶馆里,本姑娘真是倒了八辈子的大霉!
那件事儿,后来还上了新闻快讯,其实是一农民带老婆看病,因为缺钱,被医院强行拔了针头,后来老婆死了,那个农民也不想活了,就想出一损招,假称老婆病好了,把炸药装在高档酒瓶里,作为礼物准备送给主治医生,约了医生在茶馆见面,结果,待医生落座,现场便引爆了炸药……
这样的人间悲剧,每天都在上演,公众看得多了,也乏了,所以,这件事儿虽然上了报,却并没引起多大反响。
问题的问题是,他们那包间,当时就在我那卫生间隔壁,于是,这般如此、如此这般,我蹲在卫生间里,只听见“轰”的一声响,抬头,就看到那个“茅庐式卫生间”顶上的一根圆木直朝着头顶飞扑过来……天崩地裂之际,我只来得及举起左手护在头顶,然后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医院,头疼得要命,左边从肩到手却是麻木一片……
吃过午饭,明兰和章灵娟回学校上课去了,我又睡了一觉,醒来,随手捡了一本书翻着看,翻不上几页,被一阵轻微的叩门声惊动,扭头一看,是金光,咧嘴就笑了,说:“金大哥你回来了?!”
金光瞅我一眼,笑着说:“我不敢不来啊,怕被人诅咒得生不如死!”跟着说了一句:“梁先生也回来了,估计晚上……”
我立即举起左手,摊开手掌,用右手食指抵在掌心上,比划了一个“暂停”的动作,说:“大哥你饶了我吧!”想起这个姓梁的就带气。
那天在茶馆里的事情,因为农民被当场炸死了,我这个无辜受害者不知如何获得赔偿,只好委托明兰跟茶馆要债,但因为茶馆本身没有过错,那老板坚决不肯承担我的医药费,只说是可以给我一点人道主义援助。
幸好那位“梁先生”也知道我之所以受伤,完全是因为一直在茶馆等他的缘故,主动把这笔费用承担了过去,解除了我的心腹大患。然而,可是,但是,令人万分讶异的是,他不知道究竟出于何种考虑,竟然想到要见我一面,于是,在我苏醒过来后的某一天,便派人捎信儿过来,说第二天有空会来看我,让我等候。
老实说,我出身寻常,寄养长大,生活窘迫,从小到大也没见过几个真正有分量的人物,况且此次还是人家帮掏的住院费,见个面,道个谢也是应该。所以,最初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还真挺高兴的,礼貌地说:“麻烦梁先生了,我等着呢!”第二天一早,便顾不得伤痛,挣扎着起床梳洗,换上相对得体的衣服,规规矩矩地倚床等候,心里还隐隐带着几分兴奋……结果,从起床等到入睡,从清晨等到夜晚,直等到我腰酸背痛、困顿不堪,那位传说中的“梁先生”却始终没有出现。午夜时分,终于又接到了金光的电话,却是用一种十分抱歉的语气对我说:“对不起,梁先生今天本来打算过来看你的,谁知道……”
不是完全没有一丝失望的,然而,各人有各人的生活!
我笑:“没事儿,没事儿,梁先生是忙人……其实,真不用过来看我了!”
一个本来就算不得约定的“失约”!
一个本来就没有预期过能够有见面交集的人!
没什么,真的没有什么!
我想我今后的日子,应该是顺理成章地回归到平淡无波。
然而,然而又然而——
“梁先生下午至京,大约两小时后有空,请鲁小姐等候……”
“梁先生晚上有饭局,可能饭后……”
“梁先生的会议预计在半小时后结束。请鲁小姐……”
那位梁先生对于此次“会面”表现出了某种异乎寻常、难以理解地固执,仿佛一直在见缝插针地安排日程试图过来“看我”,无奈,他的日程表,一定是钢混玻璃体质,绝对的针过无痕!
我一次又一次收到会面的消息,一次又一次准备,一次又一次等待,一次又一次被放鸽子,一次又一次……
他的约定通常是经由金光电话传讯,偶尔,也会是夹在鲜花中间的一个精美卡片。有时是上午送到;有时是傍晚;而有时,干脆是午夜。
孤男寡女,午夜见面?!
究竟是他的脑袋出毛病了还是我给人的印象十分随便?
我无话、无力、无可奈何、无语问青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