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我还认识夏家老二、白狐狸。我和他是同年选官,共入禁中的。那时他还没有开始附庸风雅,自称什么云公子呢!”
我一愣。二哥!
我不由得好奇起来,“你是说我二哥也曾是羽林郎?可是,我二哥的腿……”
“他摔伤腿还是后来的事。若不是受伤,他说不定早就升任禁军教头了。偏偏他的名字都已上报,人却摔伤了。真可惜!”
我一直知道二哥的腿是后来摔伤的,却没想到是这么晚的事。那时他年龄已经不小,摔成这样的重伤一定曾非常绝望吧。本是白马银鞍的风流少年,却从此堕落到当垆卖酒,投书求进的地步。这实在让人惋惜。
我猜想当他决心弃武从文之时,一定也有过抱负难申的郁闷和美玉蒙尘的伤感。难怪夏家从来不提他受伤的事,想来也是怕他伤心。
“你和夏云那小子很熟?”小杜在前面问。
“我是他妹妹!”我大怒!为什么所有人都认为我不是夏家的女儿?我哪点不配做夏家女儿了?真是气死人!
小杜在前面干笑了两声。“其实,不是也好。洌他不会介意的。”
可是我介意。
小店于我从某种意义来说,是个信息收集站。这也是为什么我一直愿意打理这个小店的原因。如果我总是一个人困守宁王府,大约只能如一个傻瓜般被那家伙耍得团团转。昨天出了那样大的事,今天小店里一定会格外热闹。这也是我今天非来不可的原因。
一进店门,我就对老木叔说:“今天把那个角落里的小阁间留出来。不要让任何人用了。”
老木叔点头称是。没问我为什么。
小杜倒是随遇而安,随便在大堂的角落里找了个地方坐了,张大眼睛好奇的四下张望。我给他上菜上酒,他也立刻开吃,绝不和我客气。
我自已则躲到厨房里忙去了。
到了吃饭的点,店里客人渐渐多了起来。
“你们听说了吧?宫中昨天出大事了!”果然有人开始谈论。
“听说了,听说皇帝受伤了。”
“事后麟德殿的地板上好大一滩血啊!”
“这还了得,那不是要出人命了?!可我没看到今天宫中有什么动静啊。”
“能有什么动静!瞒着呢!”
“我怎么听说不是是皇帝受伤,是宁王受伤了。”
“怎么可能!宁王武功盖世,谁能伤得了他?”
“听说刺客是个女人啊,说不定宁王……嘿嘿嘿嘿。”
“那更不对了,宁王一向不喜欢女人,没听说宁王娶的女子,不是死了就是残了,没一个有好下场!?他怎么会被女人刺伤?我看受伤应该还是皇帝,皇上当年做晋王时就没少惹风流韵事,到处欠着风流债呢。”
“不是吧,我怎么听说刺客是个老女人啊!还听说……”
“听说什么?你快说,别卖关子!”
“听说那老女人是梅相家的,”声音略降了一些,“就是梅相夫人啊!”
“梅相?你这一说,倒也……宁王娶了梅相的女儿啊。”
“不仅娶了,而且死了!”
“是啊!那么还是风流债喽?”
“什么风流债!风流债会弄到太后的生日宴上行刺的地步吗?你们啊!动脑子想想吧!”
“那你说是怎么回事?”
我探出头去。看到本来还安然自若的小杜,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些谈论的人,已经忘了吃东西。我想起当年二哥很喜欢赖在我的小店里。
有人故作神秘地说:“事关时局啊!”
“时局?!怎么说?宁王不是以貌陋让位给当今皇上的吗?现在后悔了?”
“难说哪,此一时,彼一时,说不定宁王改主意了!别忘了,宁王一直掌握着兵权!”
“兵权?武威军虽勇,可别忘记还有候门夏家在!最近宫中大肆封爵,不仅新封了窦家的一等公,还打算封夏家长子夏阳为渤海候!夏家要一门两候了!”
“两候!”
“啧啧,夏家不显山不露水的,倒真是厉害!”
“这有什么!夏家是靠血淋淋的军功得此荣耀的,若没有夏阳,东边的倭人、夷人早就长趋直入了。就是不封候,夏阳也是一等一的功勋大将,谁不忌惮。”
“对啊,还有夏候爷本人,也是老当益壮。听说上个月,夏珏本人领兵出了镇南关,要收拾那南边不安分的肖小。想来近日该有眉目了。只是南边太远,消息传回来需要些时间。”
“太好了,那些不安分的东西正该好好收拾。若是捷报传来,我当放上它两只烟花庆贺。”
“对啊,不如到时咱们再到这酒肉馆聚首,得闻喜讯,当浮一大白啊!”
“好,好,再来,再来。”旁边一片应和之声。
“这么说来,在咱们大景王朝,夏家其实真正是中流砥柱啊!”
“对啊,对啊,真是能战!”
“所以!所以皇上不怕宁王掌兵,毕竟夏家夫人也是窦家女儿。有夏家在,太后、皇上可以高枕无忧,谁也不怕了。”
“可,不是说宁王新娶的王妃就是夏珏的女儿吗?”
“这个我也听说了。那岂不是宁王也与夏家联姻了?这下形势可就复杂了。”
“不是啊!我听说夏家嫁给宁王的只是一个冒牌货,可能是新认的义女,或是个侄女之类的吧。反正当时皇上下的赐婚圣旨上,只说嫁一个夏家女儿就行了。若是侄女儿,也算是夏家女儿嘛。”
“啧啧,都真够精明的。我也听说夏家真正的小姐夏望舒现在正在宫中呢。”
“哈!那不是窦夏两家要亲上加亲?!”
“不一定,听说梅家也有意和夏家结亲。”
“夏家真是香饽饽啊!”
“听说皇帝嫔妃虽多,却多年未有子嗣,登基后也不立皇后,等的就是夏家这个天下第一美人!”
“夏家没有那么多女儿分吧。”
“不是有侄女义女吗?!”
“可还是不对啊,夏珏哪来的侄女儿?都知道他是孤儿,当年随先帝征战才得封爵。”
“不会是从窦家找来的姑娘吧!听昨天宫中传出的消息,这个新的宁王妃倒长得像窦太后呢!窦家家族庞大,找个漂亮姑娘还不容易。只是这样一来,宁王岂不是和窦家结亲了?”
“那就太过份了,宁王求娶的是夏家的姑娘。窦家把自己贴上去,可,这不是骗吗?”
“以宁王以前的性子,那这一个岂不也是非死即残的下场!?”
“不会吧,宁王能和窦家结上亲,高兴还来不及呢。别小看土财主似的窦家,他们和朝中诸多官员来往深密,别忘了他们有钱啊。呵呵。以前先帝在时,很是倚重窦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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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到这个吓了一跳,差点把手中的菜刀都甩了出去。不由得支起耳朵。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急着想听内部消息的,不止我一个。
“前些日子武威军中哗变你们可曾听说 ”
“略有耳闻,不过,武威军大部分原为魏王和秦王的旧部,偶有不稳也正常吧!”
“是啊,听说只有几十人参与。宁王一到也就平息下去了,可是不知怎的,宫中立马就知道了这事,朝廷震怒,近日想用新得爵的窦公取代宁王。”
“不是吧,这位窦公会带兵打仗吗?”
“谁知道,听说管理他在晋中的庄园还有些手段。在长安官员中游走也很受欢迎。”
有人噗噗地笑起来。
“你们别笑,他那是会巴结经营,和打仗不相干的。武威军若是到了他手里,今冬突厥若是再来犯境,那武威军还能抗敌吗?不会让突厥人直接打到长安吧?”
“不会,对突厥人,他会把最好珠玉,最美的女人双手奉上。他在突厥人那里也会受欢迎的。”
我默默地转身,往磨刀石上洒了点水,准备把菜刀好好磨磨。
小杜悄无声息的钻进了厨房,一声不响地站在我身后。
我看他一眼开始磨刀。
“怪不得你要开这个小店。”他说。
我不语。
“你不要听那些人胡说八道,洌不是那样的人。”
我磨刀。
“梅妃死后,洌清理了王府中所有的闲杂人等,只留几位管家在身边。你嫁过来前,又专门把老狄调过来保护你的安全。现在又换了我来,他就是怕你再出事。”
我不磨刀了,转头看他。
“你应该相信洌。”
“要不要再添二两酒?”我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