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同篇:
同同读一年级的时候,刘意如已经嫁给一个华裔同学,彻底在国外定居下来。
同同虽然年纪小,但是心思剔透,有些早熟,早就接受了这样的家庭,以及未来会有若干个弟弟妹妹的事实。
孩子大了,自然学会偷偷比较,比如他会留意跟他有相同命运的幼儿园兼小学同学张美雅,张美雅讨厌她的新妈妈,不会来学校接她放学,不会给她讲故事,不会牵着她的手去游乐园坐木马,也不会和她一起坐在公园长凳上吃冰激凌晒太阳,不会在她睡不着的时候唱摇篮曲,更不会和她一起做青蛙妈妈和青蛙儿子的游戏,直到她累得闭上眼睛。
可是这些事情贞子都会做,同同托着腮帮子仔细一想,乌溜溜的大眼睛瞥了一眼前头闷闷不乐的张美雅,觉得她好悲摧好摧。
同同嘴角得意一扬,他明显幸福很多。
同同上了小学后,贞子已经在银行工作了大半年时间,杜青风太忙,本来建议让司机接儿子放学。但贞子反对,把这差事揽下来了,她觉得孩子一天最幸福的时刻,莫过于辛苦一天,在放学的一刹那,如小鸟冲出牢笼,奔向父母的怀抱。
她虽然不是他亲妈,但在心底,已经当他是自己的小孩,所以每到下班时分,她就急匆匆背上包,有同事们打趣说,“接儿子去呀?”
她点头笑笑,“是呀,上回让他等了半个小时,嘴巴撅得能挂奶瓶了。”
每当贞子牵着同同的手跟小朋友说再见的时候,同同都会接收到张美雅哀怨的目光,时间久了,贞子也察觉到了,问同同,“同同,那个女同学怎么老看你,该不是喜欢上我们家小帅哥了吧?”
“才没有,她是嫉妒我!”
结婚以后,同同直呼贞子名字,贞子心里虽然有些希冀,但也不强迫,陪他吃陪他闹,觉得当现成的妈,感觉还不错。
同同第一次喊她妈妈的时候,是元旦汇演。
那一天,小学里彩旗飘飘,所有家长都被请来参加孩子们的汇演,孩子们在舞台上蹦蹦跳跳,有的打扮成小鲸鱼,有的成了小树,爸爸妈妈们在群众席上乐成了一片,纷纷把镜头对准自己的孩子,闪光灯亮了一片。
杜青风负责拍,贞子负责找人,同同扮成了小青蛙,他自己选的。
“左边左边,在小熊后面……跑中间去了,中间中间,在狮子前面……”
做游戏的时候,同同被抽中,小青蛙从五颜六色的小动物中跳了出来,摆出青蛙呱呱的动作,煞是可爱,台下的爸爸妈妈笑开了,杜青风和贞子脸上颇为骄傲自得。
“杜一同小朋友,今天你家谁来了呀?”老师弯腰问他。
“我爸爸妈妈。”同同甜甜答道。
在台下的贞子楞了一下,扭头看了眼身边的老公,他则笑微微地望着她。
“他们在哪里?”
“在那里。”同同笑眯眯指了指他们的位置,然后继续跟小朋友做游戏。
在如雷的掌声中,贞子心头涌上复杂情绪,一直凝望着杜青风,呐呐说道,“他,他刚才说什么了?”
他握住她的手放在膝盖上,“他喊你妈妈了。”
“老公……”
“老婆,要哭回家哭。”
一年最冷的时候,贞子迎着刺骨的西北风奔跑在去学校的路上,临时多了点工作,她去晚了。
等她气喘吁吁跑到学校门口,天已经暗沉,一年级五个班最后的几个小家伙背着小书包,乖乖坐在台阶上,等待迟到的父母亲来接,几张小脸都有些焦灼。
同同坐在张美雅边上,两个小东西小脸冻得通红,有些发抖。
“同同!”贞子急招手,脚步也不停,跑了上去。
同同眼睛顿时发亮,转头对张美雅兴奋说道,“我妈妈来了。”
张美雅瘪着冻得发紫的小嘴,眼眸闪了闪,低头抱着膝盖不说话。
“冷了吧?怎么可以坐在这里,小屁 股都要冻伤了。”贞子心急,取下脖子上的厚围巾给同同围上,瞬间同同的小脑袋都埋在厚实的围巾里,唯有眼睛眨啊眨,像是天边的小星星。
贞子牵起同同的手要走,同同瞥了一眼一动不动的张美雅,拉了拉贞子的手,抬头用漆亮的眼睛看她。
“怎么了?”贞子不解。
“张美雅在发抖。”同同老实说。
贞子楞了楞,下一秒,同同挣脱开她的手,跑向阶梯旁的张美雅,然后解开了自己脖子上一圈圈的围巾,慷慨地围在了张美雅单薄的脖子上,一圈绕了一圈,然后趁她沉默的时候,他小跑了回来。
萧瑟的夜,见到这温暖的一幕,贞子倏然欣慰一笑,蹲下来捧着同同的小脸,“我好开心,我们的同同是个小男子汉了。”
同同的小脸有些难为情。
“来,乖儿子,亲一个。”
“么!”
“嗯,好乖,为了奖励你今天做好事,烧你最爱吃的牛肉汤,好不好?”
“好,我要喝光,一点都不留给爸爸。”
“呃,这样啊……爸爸会伤心,说不定会哭哦。”
“那好吧,留一碗给爸爸。”
“可爸爸是大人啊……”
“那好吧,留两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