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末期,贞子的生活基本回到原来轨道,一场台风呼啸而去,炎热而刻骨铭心的夏天已经走到尾声。
那阵青色的妖风已将贞子的什么东西吹走,遗落下空虚的躯壳。
贞子照样每天捧着电脑看股票,看大智慧红绿相间的数字死气沉沉地跳动,这波反弹出乎所有人意料,没有预料中的大波段,只是反弹了三四百点的空间,在修补了当初下跌时的一个跳空缺口以后,在利空消息的打压下,又以过山车的速度下跌,一时之间,杀跌声不绝于耳,股市又是一片鬼哭狼嚎。
熊市之中,幸免于难的人寥寥,贞子听她妈说,隔壁王大妈的媳妇的侄子的表舅的姐姐,已经开始寻思着把家里的高级哈巴狗卖了换现钱用。
罕见股灾之下,就连可怜的小狗也不能幸免,迫不得已地走上了卖身救主的道路。
拿什么拯救你,禽兽不如的a股!
不过这次急跌,贞子倒是损失小点,当然不是她终于顿悟,只是背后有高人点拨。
大跌的第一天,她看着那一片可怕的绿森林,傻了。
扇了自己两个耳光以后,她厚着脸皮打了个电话给宋乔,下意识抖着嗓音低喊,“宋~~~~大~~~~哥~~~~~~”
那声音,咋说呢,让人以为国产贞子刚从日本留学归来,导师的名字正好也是贞子。
电话那头的宋乔楞了一秒,“喂”了一下,就再也没动静了。
估计压惊呢。
“宋大哥,我是韩贞子,咱们在海边认识的,我是你偶像,哦不不不,你是我偶像来着,还记得我吗?”
“韩小姐啊,记得记得。”
“大哥~~~~~~我也不废话了,我满仓呢,今天割是不割?要不要抢个反弹?哥~~~~a股无情人有情,我们一家都指望你指点迷津了。”
宋乔沉吟几秒,缓缓道,“离场吧,这波杀跌在意料之外,破了好几个支撑位,市场已经失去方向,谁也看不见底在哪里。”
“哥你什么意思?”
“a股在割腕自杀。”
“那,那快送医院呀。”
“……可医生都成了股民,全集体自杀了,谁抢救他?”
所以那一天,贞子把自己账户里的股票,还有他爸账户里浅套的股票,全闭着眼咬着牙割了,鼠标轻轻一点,突然就两袖清风,衣衫褴褛了。
亏钱的滋味真是不好受。
清仓以后的几个晚上,贞子都没怎么睡好,晚上翻来覆去的,听着室友们深浅不一的呼吸声,她在夜里瞪大眼看漆黑的天花板,一开始心疼钱,想着想着,脑海里就全塞满了他。
他含笑不语,他温柔如风,他挑眉威胁,越想忘记,却变得越清晰,他杜青风不是人是妖,在她的脑子里施了蛊术,让她一直处于吃不好睡不饱状态。
杜青风这个人啊,做了她两个小时的情郎,然后就跟她拜拜了。
呃,正确的说法是,她想跟他拜拜,然后他就真的跟她拜拜了。
这必定是史上最快速拜拜,两个小时,120分钟,7200秒。
一想到7200这个巍峨的数字,贞子心里总算好受了些,好歹跟他好过7200……
为了她那脆弱的小心肝,那时间单位……就忽略不计吧。
每晚,贞子都会复习一遍拜拜的过程以及那7200……。
海边回来的路上,杜青风对她视而不见,虽然仍旧和风细雨的模样,贞子总觉得他是绷着脸,特别是面对她,几乎可以用漠视来形容。
贞子想想也对,这么个优秀的男人,被她一个乡巴佬给拒了,面子上搁不住。
至于同同,俨然是只小刺猬了,跟老子一样,冷冷斜睨她两眼后,干脆无视她,甜甜拽着父亲母亲,一口一个甜腻的“爸爸妈妈”。
左手父亲,右手母亲,蹦得比兔子还欢。
果然是黑龙黑凤生的小黑龙,知道示威比任何破口大骂来得更具杀伤力,杀人于无形,这小崽子才6岁,已经深谙此道,真是一身天杀的上好基因啊。
其实贞子后悔了,悔得肠子都青了,心动的感觉是如此的难以抹灭,所谓比较之下出强者,她把康北那段恋情揪出来细细对比了一下,心里有了数。
遥想康北和她的那一段前尘往事,荷尔蒙帮了点忙,同学的怂恿帮了点忙,康北又每天电话轰炸,归根结底,中国移动也帮了点忙,再加上康北外形也不错,人也上进,她对他有好感,所以,这事就成了。
也不是没有心动过的,但感觉没有那么强烈。
康北和杜青风,在贞子眼里,一个是道观的小道士,每天在庭院前扫扫残叶,趴在门外膜拜鹤立鸡群的得道长老,这个长老道号青风,擅使妖风,引得女人红鸾心动。
等级差别就在这里了。
因为仍旧对股票痴心不改,贞子时常会打电话给宋乔探探消息,当然是趁他下班的时候。
有一回正碰上宋乔下厨做饭,也是不巧,他生平的处男烧教贞子给碰上了,可笑的是,宋大师连煤气都不知道怎么开,平日运筹帷幄的男人,蹲在厨房对着一堆厨具干瞪眼。
两人由股票,不知不觉就转到了烧菜上,贞子在电话里教了个最简单的炒蛋,可是说了足足三十分钟,这宋乔毁了六个蛋,煎了六个黑煤渣不说,还把自己给烫到了,贞子差点想对他破口吼一声:你是猪头三吗?
到大师就是大师,大师是需要被粉丝宠爱的,贞子看不惯,跺了跺脚,打了个的就上宋乔家“宠幸”大师去了。
这友谊就这么缔结下了。
后来熟了,贞子喊“大哥”更加顺溜,马屁拍得风生水起,也算圆了当初的一个梦。
没勾搭到股海狂花,接近股海狂草也算曲线救股了。
宋乔指点贞子买了几个股,示意她到了期望的盈利点就马上抛,结果,贞子还真小赚几笔,在宋乔面前乖顺得跟个哈巴狗似的,就差跪下来磕头了。
过了两个礼拜,宋乔打了个电话,说金联证券有几个实习岗位,学的东西还是挺多的,还会有专业的行业研究员当师傅,问贞子愿不愿意去。
贞子人都飞起来,点头不迭,那天下午就屁颠屁颠的跑去面试了。
面试的过程也算是顺利,股市是国民经济的晴雨表,贞子说起经济来滔滔不绝,能从著名的凯恩斯学派扯到激进的奥地利学派,能从货币政策延伸到利率政策,再由利率政策联系到财政政策,唱快板似的抑扬顿挫头头是道,说白了,就是面试官很晕眩。
只有宋乔双目含笑,面如桃花。
不过奇怪的是,贞子没有脸红,这个人,比起杜青风,究竟也差了一个等级,好在亲和上,杜青风不如他。
第二天一早,贞子睡得迷迷糊糊,结果手机铃声唱了起来,把她的三个室友都唱醒了,就她没醒。
没办法,昨晚本来准备想念前任情郎十分钟的,结果一不小心,十分钟拖长到两小时,她是半夜三点才睡下去的。
造孽啊。
方莹怒不可遏,披头散发把她推醒,贞子迷迷瞪瞪的接了电话,声音很飘很虚,“喂~~~~~~~”
“我们十点钟的飞机回日本,死过来送机!”利索的一句话后,啪的,电话断了。
是曼杰,贞子彻底醒转过来,愣了愣,低头看了眼时间,九点,心急火燎地下了床收拾自己,五分钟以后冲出了门,留下寝室的三个室友,面面相觑。
“你们看到了吗?”
“看到了,她裙子穿反了。”
“我们……祝福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