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贞子睡得很不好,脑袋里时不时跳出杜青风那暧昧的眼,惹得她心烦意乱,一心烦意乱,她就开始骂人。
妈的,什么人啊,演个戏还要装得跟真的似的,这么想老婆回来,直接霸王硬上弓不就得了,还玩什么欲擒故纵、就地取材,休想材料下回还免费给你当“材料”。
恩,出个五百块可以考虑一下,出个一千块,买一送一!
拟好了价码,贞子走进梦乡,尽情欢乐地数钱。
第二天周六,贞子休息,杜青风也休息,贞子窝在房间里孵小鸡,愁容满面。
她赤脚在地板上来回踱来踱去,寻思着怎样在不出门的情况下又不饿肚子,她愁苦地摸了摸肚子,明明昨晚吃了很多蛋糕的,怎么大清早的又饿了?
她摇摇头,我廉价的胃啊,为什么你的消化功能如此强大?
此时,曼娃冲进门来,打扮得十分靓丽,曼杰则酷酷地倚在门上,很不耐烦地看着房内的两个人。
“贞子贞子,我们要去爷爷家住两天,记得给我的小草浇水。”小草是一盆白兰花的小名,大名叫做杜美丽。
“哦,”贞子没精打采地点点头,突然来了精神,“你们全家都去?”
“是啊,我爷爷想我们啦,乖,看好家等我们回来吧。”
“哦,我看好………”贞子突然觉得不对劲,随即破口大骂,“士可杀不可辱,我是人,是人!是美人,不是狗好不好?”
曼杰凉凉地搭了腔,丹凤眼吊着斜看她,“是啊,你不仅是人,你还是狗奴才。”
贞子生气了,内心慷慨激昂,飙高音表决心,“士可杀……..”
可曼娃不等她表完决心,笑眯眯地天真打断,“可是我们都觉得你在叔叔面前就是啊。”
小崽子的眼光就是毒辣就是犀利就是一针见血呀。
贞子一口狗血喷在墙上。
杜家人临走前,贞子还是不敢出门,偷偷开了个门缝冲同同招招手。
同同因为昨晚有妈妈陪着他睡觉,讲的故事让他昏昏欲睡,也不像贞子讲的那种,容易让他越听越不想睡觉,所以早晨起来精神特别好,小脸格外灿烂。
贞子探出头左看右看,确定杜青风不在附近,小声唤小帅哥,“同同……小祖宗……过来过来,帮一个忙。”
同同睁着漂亮的大眼睛也透过门缝张望她,她蹲着,他也蹲着,一大一小透过门缝看对方,有些可笑。
同同一脸狐疑,“帮什么忙呀?”
贞子一脸讨好的笑,“乖乖,去楼下给姐姐拿点蛋糕来,昨晚还有很多吃剩的,估计你林奶奶还没扔。”
“你自己干嘛不去?”
“不是,我昨晚做了梦,梦里面的神仙告诉我,如果我今天老老实实呆在房间里,那么明天我就能在路上捡到一个金元宝,很大很大的那种哦。”
“可是我为什么没有做过这种梦?”
“因为你是小孩啊,这种梦只有大人才会做。”
“哦,做大人好好哦。”
“那………那也不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就是你们小孩子啊。”
“真的吗?”
“你如果给我拿蛋糕,那就是真的。”
“好,你等一下哦。”
过了一会,同同果然捧着一盘东西小跑过来,把地板踏得啪啪响,是雪中送炭的小天使。
不过盘子上没有蛋糕,而是诱人的烤面包和牛奶,贞子贼头贼脑地接了过来,乐得搂过同同狠狠亲了他一口。
同同难得的也回亲了她一口,甜甜的说,“贞子,爸爸让我告诉你,现在的金元宝都是泥巴做的,让你小心砸伤脚脚哦。”然后快乐地跑开了。
北风呼呼吹来,贞子的脸,好半天都是扭曲着的。
贞子在杜家安分地呆了两天,实在是太无聊,身无分文又不能上网,结果跑到小区传达室找刚下班的古奇大哥嗑瓜子聊天,古奇大嫂刚寄来了一袋子的炒瓜子,两人跷起二郎腿聊起了进城农民的奋斗史。
“贞子啊,你哥正读书呢,哥上次听说一个哥们,也干保安的,愣是考出了律师证,现在可威风了,唉呀哥感慨啊,同样都是保安仔,咱还能比人家差?哥七岁就会数一二三四五了,可聪明了………”
贞子吐了个瓜子壳,翘起了大拇指,“哥,这话没错,哥你实在人,俺嫂子嫁你准没错,哥你现在在学啥?”
“没啥,建筑方面的。”
贞子一颗瓜子噎在喉咙里,很震惊地问,“哥,俺知道点这个啥子建筑,可难了吧?”
“还行,哥以前是木匠。那十里八坊的谁不是住的我董大宝盖的房子啊?”
“哥你混得那么好,那你咋出来了?”
“妹子,这你就不懂了,哥不是出来挣钱的,哥是出来看房子的。”古奇大哥黝黑的皮肤闪了闪,一身黑土地的纯朴光芒,他很有深度地说了一句,“天外有天,房外有房!没有学习,哪有提高!”
贞子深深得被震撼了。
星期六晚上,杜家人回来,三个孩子从爷爷家搬来不少花花草草,老鳄鱼和狂花似乎心情不是太好,杜青风一见到她,冷着脸当做没看到,犹如一座活动型冰山,刘意如稍微好点,微微一颔首,也没什么笑,犹如另一座活动型冰山,和迎面而来的林管家聊了几句。
贞子也是聪明人,眼瞅冰川上这一对离婚男女,似乎各怀心事,感情复合之路遭遇重大挫折,估摸着快黄了。
她心里狐疑,扯扯曼娃的衣领咬耳朵,“你叔叔婶婶怎么都跟南极回来似的?”
曼娃瞥了一眼各占一角的两人,仰天叹了口气,翻了翻白眼说,“一个冰人遇见另一个冰人,天天都是南极天。”
一语点醒梦中人,贞子拍了拍曼娃的肩膀,夸她,“不错呀,比喻形象生动,在日本呆了那么多年,中文还是大大滴好啊。”
“那是,比起某些马屁都拍不好的人,好得不止一点点了。”
贞子气愤,正要咧牙,却见狂花刘意如若有所思得看着她,那凄凄的眼神黯然无比,销了贞子的魂。
曼娃假意拉着她离开,附耳在她嘴边说了一句,吓得贞子魂不附体。
“笨蛋,你最好安分点,你现在可是目标人物。”
“我……为什么?我安分守己的,你说清楚。”
“那个本来不想天天都过南极天的冰人,突然又想跟原来那个冰人一起天天都是南极天,但是原来那个冰人现在又不想再过以前那种天天都是南极天的日子,于是拒绝了,于是,”曼娃无奈地摊摊手,朝贞子努努嘴,“你成了目标人物。”
贞子托着下巴,“哦”了一下,心里重重叹了口气。
杜青风还真是比琼瑶阿姨都懂虐的那一套,把狂花虐得眼神凄凄不说,知道她在国外没机会吃上醋,回国了一次性让她吃个够,目的是达到了,可牺牲的是她这个分文未赚到的倒霉蛋啊。
她也就图人家5000个包子而已啊,不但要含辛茹苦拉扯三个小崽子,还得随时应付阴阳怪气的黑山老妖,背个“狗奴才”的锅不说,现在又扔过来一个“扰乱冰人复合”的钢锅让她背,她一个狗奴才,不堪重负啊。
贞子摇摇头,当下为了世界和平,壮烈的做了个决定。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爷回学校安心炒股去。
做好辞职的决定后,贞子照吃照睡,虽然拿捏不准杜青风的心思,但贞子决定死活不趟这浑水,挡箭牌的差事,给她一千两千的她也不干了,她才不当偶像狂花的假想敌呢。
就这样如在冰窖中过了一个礼拜,杜青风开始忙碌晚归,常常到家就是十点,而狂花带着同同走访亲戚朋友,除了冷冷淡淡,倒也相安无事。
这周股市反弹力度很大,在各类机构的鼓吹拉升下,竟然连续拉了三根阳线,加上美国道琼斯股指也止跌企稳,外围的安定,加上内围的维护,这个礼拜股民们的口袋终于稍稍重了些,钢蹦落袋的声音此起彼伏,精神病院的生意冷清了不少。
贞子自然心宽体胖,走人的决定更加坚定。跟双胞胎闹腾了几天,到了周五晚上十点,熟悉的发动机声熄火,贞子蹭的从床上跳下来,守在门边,等着找杜青风要工资。
她心花怒放,美滋滋地联想那一叠钞票的触感,流下了一串哈喇俐子。
楼梯口有沉沉的脚步声,在静谧的夜里分外沉重,贞子突然莫名地紧张,莫名地心跳加快起来。
把门开出一条门缝,把脑袋夹在门缝间贼头贼脑往右探出去,跟个贼溜溜的老鼠似的,结果脑袋轰得一声炸响,眨了眨眼,以为自己眼花,又使劲眨了眨眼,终于接受了这个残酷的现实。
奶白色灯光下,杜青风人正斜靠在自己的房门前,懒懒地,有些疲惫地望着她,美感十足,眼波绵长,几步外看去,竟让人觉得心花霎那一动,开放了。
贞子深陷于杜青风的眼神几秒,而后尴尬一笑,推开门跑到杜青风面前,弓着腰卖笑脸,“先生你回来了呀,先生你累了吧?先生你吃了吗?”
杜青风淡淡瞟了眼她,“半夜三更不睡觉,想学老鼠打洞吗?”
贞子一脸委屈,拖着长长的哭腔,“先生你误会了,我哪敢在这么好的房子里打洞啊,我可是专门等先生的。”
“所以承认自己是老鼠了?”
“555555555,先生……”贞子语噎。
杜青风双手横抱,终于放弃这一星期来唯一逗弄她的机会,正经问道,“等我做什么?”
他竟然有些隐隐的期待,或许经过这几天,这傻丫头已经领悟过来什么,懂得回应他了。
贞子摩拳擦掌,很兴奋很小心地说,“先生,已经一个月了。”该发工资了。
杜青风凝眉沉思,一个月了,这个傻瓜原来只用了一个月就把他的心叼走了,像龙卷风过境,刮走扰乱了一切,所以,究竟是她怕他多一点,还是他怕她多一点呢?
贞子见老鳄鱼晃神,不理她,恨得捶胸撞墙,又颤抖地伸出一个拇指,重复道,“先生,真的一个月了。”发工资吧老妖精,家里揭不开锅了。
见她小孩子似的急得红了脸,杜青风又起了逗她的意思,纹风不动地盯着她跳脚。
还真跳脚了。
“先生,一个月了,不多不少一个月了。”
不理她。
“先生,我很久没逛街了。”
继续不理她。
“先生,你你没事吧,我不就问你要工资吗?您至于气成哑巴吗?”
他微微笑了笑,嘴边那性感的弧度看痴了贞子的眼,“想花钱了?”
贞子义无反顾地点点头,“日思夜想啊先生。”血汗钱呐。
“你除了想钱,还会想什么?”
“想……想家啊。”
“还会想什么?”他咬着牙不死心地问。
“家里的菜啊。”
“还有呢?”想一口咬死她。
“……来福。”
“来福是谁?”
“……我家的狗。”
十秒以后,有人豁得推开门走进去,脸黑得能挤出一锅芝麻糊。
“哎哎,先生你别走呀,一个月了,真一个月了。发那个啥啥吧?”某人置若罔闻,深情呼唤着。
“明天林妈会给你。”
“哦也,先生,你一点都不抠。”要跑路的人在后头聒噪,黑山老友,葛朗台,性感大卫,咱们拜拜,咱们永远拜拜。
“你却很傻很傻。”某个人背对着她喃喃,笑得有些无奈。
我已一头溺死在你那傻傻的笑中,不可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