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端给雍正的那杯茶被他刚刚一气之下给砸到了弘历脑门上,一直在后面伺侍着的高无庸这会看皇上又重新坐下,赶紧让人去又上了一杯茶放在了桌上。
淑芸看着硕王府那些人被压出去后雍正的脸色稍好了些,端起茶递给他道:“皇上,先喝口茶吧,压压火气,为着这些不着调的气坏了自己的身体可不划算的很。”
雍正看着跪在地上额头还在滴血的弘历心里的火气却是越烧越旺,努力的压压怒气接过淑芸递过的茶狠狠抿了一口,抬头时又冷冷的扫了弘历两眼。
柯里叶特氏在一旁看着弘历头上还在流血的伤也里很是着急,却又不敢冒着惹怒皇上的危险去给他擦拭,只在那里急的攥紧了手中的帕子不时看看他。
雍正喝了好几口茶,感觉先前的情绪稍缓了下才道:“弘历,你现在倒是给朕好好说说,刚刚拖出去的那个白吟霜你是什么时候接进府里的?这皇子阿哥府上什么时候连个下九流的卖唱女也能如此轻易进去了,还有资格跟着入宫来。”
“这,皇阿玛,她是……是,只是她养父去后儿子无意中帮着她葬了父,后来她说不能知恩不报,才跟着儿子回了府里做个丫头的。后来的事,后来儿子那次只是喝醉了,迷糊中才会……才会和她……”
“哼,还要狡辩,你的心思朕会不清楚,你一个每日忙着办差的阿哥,平日闲来无事怎会有时间去给个卖唱女子葬父,怕是早就存了心思。”雍正冷哼出声,“喝醉,朕怎的没听说你其他时候在别人那里喝醉,偏就醉在了那个不孝女子处?”
“皇阿玛,儿子,儿子知错了,皇阿玛,儿子只是一时糊涂,求皇阿玛饶了儿子吧!”弘历明白皇阿玛说这些也只是想在后面重罚他而已,此时无法辩解下也只好先低头认错,不要让皇阿玛更加生气才是。
“一时糊涂,你的一时糊涂还少吗?到现在就那么一个女人不管香的臭的都往自己府里划拉,你府里的女人还少了不成?”雍正说到激动处猛的从椅子里站了起来,弘历看着他的动作身体不由得一颤,感觉刚刚被踹到地方又开始做痛了。
雍正看着弘历瑟缩了一下的样子,气愤之下已是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自己对这几个儿子的教育都是一样的,可其他像弘晖几个都很孝顺,规矩也好,怎么偏就这个弘历动不动就出些问题,可看他平日在部里办差时却还是不错的,偏偏一遇上女人的事就脑子发热。
弘历府里后院中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雍正自有自己的渠道,也知道一些,本来还看着他以后只是个王爷,就算在这件事情上糊涂一点也无所谓,反正不会对朝政有什么影响,还能借那些分分他的心消消他那些不切实际的念头。
可是现在,一个皇子阿哥孝道上的问题已经不仅仅是能不管的事情了,满人入关后本就被汉人指摘为蛮夷,最被汉人攻击的就是一些礼仪上有所缺失,世祖和皇考花了多少功夫立起规矩,又大举提倡汉学,这些年来才慢慢让汉人有所归顺和接纳,偏弘历还在这种事情上犯糊涂。
这也就算了,他犯这事还是在今年曾静被押解进京的当口。自己先前一直在忙朝上吕留良和曾静的案子,对弘历那里疏忽了一下,他就带了那么个女人进府闹出这种事来。
沉默了半晌,雍正很是平静的对还跪在那里正在猜测皇阿玛会怎么处置他的弘历道:“这么多年来,上书房里学的也不光是读书文章,礼仪规矩也是不少的,既然你到现在还连基本的孝道也不懂,那你在朝上的差事也不用再办下去了。”
一听雍正的话,弘历就明白了他皇阿玛要说什么,满头冷汗的磕头道:“皇阿玛,儿子知错了……”
“既然知错了,那就好好改正,以后就去上书房好好读书吧,尤其是多读读孝经,朝上的事交到弘昼手上好了。平日除了来上书房读书,这一年内朕不希望你无事时再从府里出来,每日在府里读书之余把孝经多抄上几遍吧!等什么时候把书里那些礼义廉耻都记在心里了,再看着去办点差事吧。”
弘历脸色一白,皇阿玛这话意思算得上是变相的圈禁了,虽说可以来宫中上书房,可现在上书房里除了福惠,就是几个皇孙和一些皇阿玛特许过的宗室子弟在里面读书,那些可都和福惠年龄差不多,甚至比福惠还要小。
先前时皇阿玛要自己早上去上书房读书下午再去衙门里办差,就已经让很多人在私下里议论了。这次,自己完全被免了差事,连手里的差事都给了那个不学无术又无能的弘昼,一个成年已办了两年差事的阿哥再被重新扔回上书房读书,朝中的大臣知道了会怎么看自己,自己以后怎么在其他人面前抬得起头来。更不要说要自己每日抄孝经,这事情传出去宗室里自己的名声就完全坏了。
“皇阿玛,儿子……”弘历还是想要再争辩几句,先不说自己这两年好不容易在朝中经营出的一些人脉这下一下子被切断,就连自己的脸面也要在所有人面前被扒个干净不成。
“怎么,你不愿意?”雍正的声音冷冷的带着一股威严的压力,彻底让弘历歇下了再开口的意思。
“是,皇阿玛,儿臣领旨。”说完这句话,弘历只觉得自己全身都快在发抖,似乎现在这殿中所有人都在心里嘲笑自己,只得用力撑着才能继续跪在这里。
淑芸看着雍正的这番作为,心里也是暗笑,皇上对弘历这个儿子还真是了解,弘历平日最是死要面子不过,这停了他所有差事让他进上书房读书之事,看起来似是不痛不痒,可对弘历来说可比其他什么惩罚都管用,一次把他面子里子都扒了个干净。
“至于这个富察氏,”听到皇上提到自己,富察雅寒全身一震,“以后就降为格格吧!”听到这个结果,富察雅寒心里虽是心酸难耐,可也明白自己家里亲生额娘犯下如此大罪,皇上能不连累到自己只降了位份也算是不错了,遂磕头道:“奴才谢皇上恩典。”
“还有,以后的所有宫宴上,朕不希望再看到什么身份不明的人都能被带进宫来。”雍正视线扫过弘历后也往一直立在一边不曾出声的柯里叶特氏身上扫了一眼。
柯里叶特氏面上一肃,皇阿玛说这句话不仅是在告诫爷,也是在暗指自己这个嫡福晋不够尽责了。可是自己能怎么办,爷说要她带上谁一起来她还不都得应着,府里的内务自己都不能完全掌握,被高氏抓去一半,还不都是爷给撑的腰,自己还能明着驳了爷的意思不成。
可纵是心里再委屈,也只能向前屈身一礼道:“是,皇阿玛,儿媳明白了,儿媳以后定会更加用心管理府中,不让爷操心才是。”
几人退下后,雍正坐在椅子上长出了一口气,闭上了眼拿一只手揉按着额角。
淑芸看着雍正略显疲惫的样子,轻轻的道:“皇上,晚上的大宴上您也没好好用点什么东西,我这里的小厨房里还有些早先准备的清淡些的菜,要不给您端来用点?”
雍正睁眼看了看淑芸点了点头后,淑芸身边的大宫女就出去吩咐人从小厨房上了些菜。
眼前的菜到都是雍正平日喜欢的,今晚的宴席开始没多久就听到了顾常在的事,基本上就没心思用什么东西,因此这时雍正到也还用了些,比起前些日子有时几乎不怎么动筷算是好了很多。
高无庸也在心里松了口气,皇上总算是能多用些了,省得自己这些身边的人也跟着担心。
用完饭后,淑芸想了想,还是把张福先前发现的事说了出来:“皇上,今天晚上顾常在那里,张福带人去时说是发现顾常在今日脚上穿的花盆底似是有些不太稳当。”
雍正脸色一肃,今晚的事情本就有不寻常,虽然人是那个白氏推下水的,现下也尽数算在了她头上,可自己也知道还也有些问题。不说别的,单就她们呆的那个荷花池旁,那里位置虽偏些,也不至于完全没有侍卫在附近巡守,可顾常在掉下水后居然是等富察氏和白氏喊了人后才有人过来,可见周围的侍卫应是被什么事给绊住了。
“后宫里的事,都是交给你的,顾常在那里的人,你不防去查查吧,朕近日还有些忙,有了什么头绪再来告诉朕吧。”
“是,皇上,我知道了。”
看着事情处理完夜也已经深了,虽还有些事情得处理,可想起弘历今日的举动,雍正心寒疲惫之余也没什么心思了,更是不想再挪动,只想着在皇后这里好好休息一下。毕竟皇后是自己的结发妻子,两人几十年来相互扶持,彼此间也有些默契,自己要是有什么话这宫里也只能和她说说了。
因此,当晚雍正就歇在了淑芸这里。
半夜时,淑芸突然觉得耳边似有呼喊之声,醒来才发现,居然是皇上正在说梦话,头上还在不断往下流汗。
“朕的儿子很孝顺……大清不会亡,绝对不会……,朕有弘晖,有弘晖……”
淑芸看着雍正在梦中还紧锁着的眉头,以及他不断重复的话语,细心听了半晌也只听出前面那几句略真切些的话,又看他脸色越来越差,只好伸手摇摇他,接连几下后才将雍正从梦中叫醒。
雍正醒来时浑身的气息很是不对,整个人都带着股戾气和杀意,令淑芸有些不寒而栗之感,只敢摒住呼吸静静的呆在一旁等着他平息下来。
他到底是怎么了,梦到了什么,怎的会是这般模样。
过了一会,雍正才平复下来,看着身边正望着他的淑芸道:“朕方才怎么了?说了什么吗?”
淑芸小心的斟酌着道:“皇上方才应是梦中魇着了,一直在呓语,还不停的冒冷汗,所以我就叫醒了您。您看要不要让人去端点安神的汤来服下,好多休息一下”
“不用了,朕现下好多了,你自个先睡吧,这时辰也快到早朝时了,朕要先去养心殿一趟。”
虽然皇上说了不用自己起身,淑芸还是起身披上外衣为他穿戴好又送了他到门口才重新回来躺下,心中是百思不得其解,他好端端的怎会想到大清灭忘上头去,难道是近日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不成?
莫非,是去年时曾静那件事,自己听说近日曾静似乎是被押进了京里,再和着五月时吕留良的案子才让他想到大清灭亡上头了?
不然还是等着明日弘晖来自己这里请安时问问弘晖吧,正好今天晚上硕王府的事也要和弘晖说一声,虽然早已有人通知了弘晖这里的事,可细节处还是不如自己亲自告诉他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