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齐妃传出病倒的消息前,她就已经有半月未出过延禧宫的宫门了,而她病倒后,全宫上下连一个人也不曾出来过,只有皇上会带人去她宫中。先前弘昀阿哥要去侍疾都被阻止,皇上也不曾叫太医去过延禧宫看诊,连例行的皇后那里也不曾关心过一次半次,这一切都显得极不正常。
初时宫中还有人猜测是否是齐妃惹恼了皇上,因此被禁足宫中,连生病皇上都不准太医去看。那些先前被齐妃打压过的低份位的贵人常在答应都很是高兴,没有了齐妃在前面挡着,她们的机会就多了。
可这种情况居然一直延续了三个多月,很多聪明点的已经从中发现了不对,再不敢在明里暗里提起齐妃。
尤其是在有一位贵人病倒后,有些人更是嗅出了其中的意味,自此都闭口不再提起齐妃和延禧宫。
那位贵人刚好住的离延禧宫比较近,一次出宫乱逛时,走至延禧宫附近,却发现延禧宫周围被一些人围了起来,虽不像是侍卫那样五步一岗,但显见的那些面无表情的太监看起来比宫中原有的侍卫更令人恐惧。
她走至跟前时,那个太监虽是恭敬的请她离开,她却被从延禧宫中传出的惨叫声吓了一跳。想起自己好歹也是个主子,不能被这些奴才吓住,强撑着问面前的太监延禧宫中出了何事,为何会有人的惨叫声。
那个太监却是毫无所动的答道,这是皇上的命令,请贵人赶快离开,皇上说若有人对此好奇不若就进去一看。
那个贵人好歹也在宫中许久了,且家中也算是见过些世面的,看着眼前的架势不对,这些太监也不像是寻常宫中伺侍的太监,想起了以前京中曾传闻的关于皇上的一些事,心中只觉冷汗涔涔,再顾不得身为主子的体面转身就走。
往回走时,还能听到不断从延禧宫传来的惨叫,这下却是连头也不敢回,扶着身边宫女的手几乎是一路小跑的回到了自己宫里。回去后,一躺下就连吓带急的病倒了。
更兼她回来的当天晚上,就有皇上身边的人来看她,还告诉她日后没事不要在宫中乱走,若是对延禧宫真的好奇或是想进去看看齐妃娘娘,皇上断没有不准的,正好齐妃娘娘还缺个伴。
这下更是肯定了延禧宫中有古怪,可她却不敢再提起些事,就连有其他人来看望时也丝毫不敢吐露在延禧宫附近听到的声音,只推说自己不小心着凉才病的。
虽然她什么也没说,可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打探消息的眼线,尽管不知道她到底是为什么不肯说,可已有很多人知道她去过延禧宫附近,这些聪明又消息灵通的人再也不再探寻其中的事。
可这其中的聪明人却不包括已经在冷宫中被关的有些疯狂的熹嫔钮钴禄氏。
淑芸看着又在她面前提起齐妃不守规矩,不知来皇后处请安的钮钴禄氏,一句话也肯接上。
钮钴禄氏是断定了李氏定是得了什么怪病,说不定还会传染,可皇上不但不把她移出宫中,居然还亲自去看望,心中很是不愤,为什么皇上在她出冷宫后就一次也不曾来看过她,那个李氏却让皇上如此挂念。
坐在下首的裕妃耿氏听着钮钴禄氏的喋喋不休,拿起帕子掩住了嘴角的冷笑,低头在心中逐磨着弘昼那里的事。
淑芸听着钮钴禄氏越说越不知道收敛,开口斥道:“好了,熹嫔,你有这功夫还是好好管管弘历的好,他那府里是怎么回事,三天两头的有人生病,太医都快住在那里了,你这个做额娘的还是在这上面多操操心。”
钮钴禄氏听着淑芸提起弘历那里,面上一僵,随即住了口。弘历那里的高氏那个狐媚子,居然敢在给自己立规矩的时候装病,还在弘历面前挑拨,真是该死至极。
还有那个眼睛长到天上去的富察氏,不过是一个异性王的女儿,还敢明里暗里的瞧不起自己,活该被高氏压制。本想着让柯里叶特氏来压压她们两个,没想到那个不顶事的居然一句话也不说,要不是她是皇上赐的婚,自己早就让弘历夺了她嫡福晋的位份。
看着钮钴禄氏终于安静下来,淑芸顿时觉得自己耳边清静了不少,这个钮钴禄氏这段日子一来这里请安提起李氏就不肯住口,她不烦自己都烦了。
淑芸静下心来和其他的妃嫔贵人应对,皇上自齐妃病倒前不出宫门到现在,除了来过自己宫里一趟,再也没进过其他人宫里。虽说皇上朝上事忙时几个月不进后宫也正常,可皇上最近明显是都去了延禧宫,让这些不怎么机灵的女人心里疑惑了起来。
淑芸只好道:“皇上去哪里,自有他的主意和道理,什么时候轮到本宫或是你们来管了,在宫里呆了这么久连这点规矩也没学好么?既然连规矩都没学好,就在自个宫里好好学上一个月规矩吧,等学好了再出来不迟!”真是不知死活,没看见有人拿她当枪使,还出来冒头。
被淑芸禁足了一月的那位马答应面上神情顿时一僵,可也只得谢了皇后娘娘的教导然后愤愤的退下。
等着早上送了这些各宫中请安的女人走后,淑芸顺便把瓜尔佳氏也打发了回去,要她多多照看永琚,何况她和弘晖那里还有个喜塔腊氏在,宫里多了一个人也得多操份心才是。
都走了后,淑芸习惯性的用空间水喂着一只八哥,等着皇上过来她这里。依她两世以来对雍正的了解,如果李氏真的说了什么对自己不利的话,他等了这么长时间也该会来找自己验证一下了。
更何况,淑芸逗着架子上的八哥,眼角扫过外面院中的一个角落,那里看起来除了花草什么也没有,可淑芸知道不光是那里,自己宫里还有很多看起来正常的地方隐着许多粘杆处的人。
在李若薇刚开始未出延禧宫时,淑芸就意识到她可能出了问题,随既对宫中自己和弘晖原有的人手都做了布置,还有许多人都被隐藏了起来或是完全断了其中的联系。
和弘晖商量过后,淑芸定下心的同时也让弘晖近日不要有什么动作,他皇阿玛的粘杆处和血滴子可不是容易对付的,免得被发现了什么迹象。
接着,淑芸以着自己多年来宫中生活的本能,敏感的感觉到了暗中有人在观察自己,那些人有的是些平平常常的宫女太监,有的虽未见人只是让淑芸有种被窥视的感觉。要不是淑芸在宫中生活的时间实在是长,在现代时有着各种信息的轰炸,对不同的监视手段都有着些了解,还有弘晖曾讲过的他见过的宫中他皇阿玛派出的人的习惯,淑芸可能完全发觉不了这些暗中的人。
这些人的出现,让淑芸更加确定了李氏肯定是在皇上面前扯出了些有关她的事,只是不知道她到底说了什么。她从在王府时开始看到李氏的眼光时,就看明白了她眼中的那种一心相聚往上爬的野心和欲踩着其他人上位的狠绝。她从没想过要是有一天李氏被皇上识破后不会拉上自己,那种人心态最好猜不过,她们若是不好定也不会想让其他人舒心。
不过李氏永远也不可能如愿了,自己本就是乌拉那拉氏淑芸,更何况她和弘晖对雍正的了解这个世上恐怕再敢没有人能比得上了。
有这些人在身边时刻监视,淑芸也丝毫不觉得不自在,反正这宫中伺侍的人本就多,把他们当成伺侍的宫女太监习惯了也就好了。更何况自己也不需刻意改变些什么,那样反倒显的奇怪。
在淑芸快要准备去午睡一会时,雍正终于在这三个多月中第二次来了淑芸宫里,也是后宫中除了去延禧宫外第二次去其他宫里。
淑芸看着他此时过来,心里更是舒了口气,看来自己是安全过关了,不然他不会在午时就过来,应该会等到晚上过来,毕竟晚上的时间比中午这么会要充足的多。
请了安上了茶,淑芸在一边陪着雍正说话,倒也是些平常就会聊到的话题,却说着说着转到了弘晖8岁那年无故不醒睡了三天的事上。
“是啊,皇上,那时可真是吓死我了,先前年头时就做了两次梦,一次是梦见弘晖和我道别,说是要走,吓得我拜了好久的佛祖,还抄了不少的佛经。本以为只是胡思乱想,哪想到后来又梦到佛祖托梦,说弘晖年中有一大劫,弄得我整个上半年都不敢丝毫放松,弘晖被我看得太紧都险些不耐烦了,那时您还说我把个阿哥拴得太紧,怕他日后不能担起大任。”
“总算是弘晖没事,自那之后这么多年也是没病没灾的,真是佛祖庇佑!”
两人谈话期间,又说起了许多两人从初初大婚时一直到现在的事情,引得雍正也有些恍惚,自己和皇后居然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
雍正会说起这一切,淑芸心中再明白不过,他只是想要试试自己,虽然先前那些人应该向他汇报过了,但就依他的性格,不自己再亲自来确认一下,是怎么也不会安心的。
看着雍正说完一切离开的背影,淑芸并没有真正放松下来,雍正的小心眼和谨慎,自己是深有体会的,也许在很多人已经把那些事情忘记时,他又会重新翻出这件事,并在不经意间再拿来用。
前脚皇上刚刚离开,后脚弘昀就来了淑芸这里。听到淑芸说皇上已经离开了,弘昀掩不住脸上的失望,他本想着能赶上皇阿玛在皇额娘这里时,向皇阿玛求求情,让皇额娘也帮帮腔,让他去延禧宫看看额娘,没想到又没赶上。
淑芸看着弘昀沮丧的表情就是知道他匆匆赶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却也没点破,只是说皇上刚刚离开,应该回了养心殿才是。
弘昀听到淑芸的回答,此时也顾不得失礼,忙向淑芸告退去了养心殿。
淑芸看着弘昀来去匆匆,心里也并不介意,这个孩子也是孝顺,可惜李氏不懂得珍惜现在拥有的生活,硬是想要插手不该管的那些,终于踩到了皇上的底线。
养心殿前,弘昀看着门口的侍卫,心里越发着急,他虽让人进去通报,可对真正能见到皇阿玛却不抱多少希望,这三个月来除了朝上上朝议事时,他其他时间求见皇阿玛都被拒绝了,然后皇阿玛给了他许多差事让他去忙,他看得出来,皇阿玛这是成心不想让他管额娘那里的事,可他却不可能真的不管。
今天弘昀是把部里的事情扔下跑出来的,就是为了见皇阿玛替额娘求情,他知道额娘这段日子一直没有出宫门,可皇额娘也没说什么,定是皇阿玛的意思。
连自己都能看出额娘有问题,皇阿玛又怎会不知,现在皇阿玛不让自己进宫却又说额娘病了,定是要对付额娘。自己身为人子,怎么也不能看着额娘就那样死,今日皇阿玛要是不见自己,自己哪怕在养心殿门口跪到死,也要求见皇阿玛为额娘求情。
不多时从殿内有人出来,宣弘昀进殿。
弘昀听闻后不由大喜过望,没想到皇阿玛终于肯见自己了,那是不是说皇阿玛有放过额娘的意思。
进殿后,弘昀请安后就跪在了地上没起来,坐在上座的雍正看他的姿态也没说什么。
“弘昀,你今天似乎部里有事,不应该在宫中才是?”
“皇阿玛,确是如此,儿子知错,只是,额娘那里……”
“好了,朕知道你要说什么,齐妃那里你不要再管了,朕自有主张。”
“皇阿玛,儿子知道额娘确实有错,但还望皇阿玛大人大量看在额娘陪伴了您这么多年和儿子的情面上,就饶了额娘吧!”
“弘昀,朕不相信你没有发现李氏的问题,她不是你额娘,你还要为她求情不成!”
“皇阿玛,儿子不知道这些,但从儿子记事以来,儿子的额娘从来就是她,把儿子养大的也同样是她,儿子没指望皇阿玛能完全放过额娘,只求皇阿玛能放她一条生路,让她在宫中自生自灭也行。”
“弘昀,你既然知道,那就应该知道她根本就是个借尸还魂的孤魂野鬼,还可能……,还可能是害了你额娘的人。”李氏知道的那些所谓后世之事不说是否足以为信,都不能说出去。
“皇阿玛,儿子……儿子,知道,”弘昀心中也很痛苦,知道她可能真的不是自己额娘是一回事,可真的被皇阿玛这么指出时还是有些震惊,“但再怎么说自儿子懂事起,儿子认得的额娘就是她,还望皇阿玛开恩!”说完,弘昀一个头重重的磕在了地上。
雍正看着跪在地上的儿子,心中除了叹他太过心软外,也感动于他的孝心,只是,这个李氏牵扯的不仅是他知道的这些,缓下了口气又道:“弘昀,你回去吧,这个李氏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的,她……她和大清的运数有关!”不说出点实情,弘昀恐怕一直都放不下。
“什么?皇阿玛,怎么可能?”如果真是这样,那自己是无论如何都无法让皇阿玛改主意了。
“好了,既然话说到这了,你就不要再管了,朕绝不会让任何人有威胁到大清江山的机会!”
“皇阿玛,你,能不能……能不能……留下她一条命。”这是身为人子的自己最后能做的了,希望额娘能谅解。
“下去,朕自有主张。”弘昀怎么还是执迷不悟,那个女人是绝不能留下的,“朝上的差事你都放下吧,在府中闭门读书一个月,朕不希望你违背朕的命令再在外面乱跑,记住,没有下次!”
弘昀听着皇阿玛的话打碎了他的最后一点希望,整个人似乎连骨头都被抽掉了,躬着身子慢慢退出了大殿,走出养心殿时,他朝延禧宫的方向看了一眼,心中痛苦无比,却也只能独自走出皇宫。
弘昀走后,雍正越想越是心中不安,这件事还是尽早处理的好,没想到那个李氏居然一点其他的也不肯说,自己还是再看看吧。
到延禧宫原先李氏所住的内殿时,还没进去就闻到了一股深厚的血腥味,雍正只是略皱了下眉头就迈步走进了屋内。
屋内正躺在地上全身看起来已是不成人形的李若薇,感觉到有人进来,本以为是那些变态的老太监又来审问,却隐约中感觉到看见了一抹明皇色的衣角。
用了睁大了眼睛看去,来的居然是那个冷心冷情的男人——雍正,她嘴角不由溢出一抹自嘲的笑容,这个男人又来干什么吗?
雍正却丝毫不理会李若薇那显得扭曲的笑容,自顾坐稳后问道:“你还是不肯说实话吗?到底是谁派你来的,那个做法让你占据李氏身体的人到底在哪?”
“哈……哈……”李若薇闻言不由笑了起来,却不小心扯到了身上的伤口,缓了缓才道:“我说的都是真话,我来自三百年后,但我看到的大清的历史和现在的不太一样,能说的我都说了,你不信我也没办法。”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个男人是如此的固执呢?
“还是不肯说真话吗?这几天那些人的手段你也见识过了,朕先前还是让他们有所保留的,你还要再试试吗?”
当雍正说到那些人的时候,李若薇的身体本能的的一颤,思考了半响才道:“好,我把知道的都告诉你,但你要让弘昀来见一次我。”
“你真的愿意说实话?”
“只要你让弘昀来见我,我就告诉你是谁能让人借尸还魂,但我现在就要见他。”
“好,朕答应你。来人,去宫外请弘昀贝勒过来。”为了大清的未来,就让这个女人先得意一回,弘昀是爱新觉罗的子孙,首先考虑的也只会是大清的江山,让他见了这个女人死心了也好。
“我要去换个衣服梳洗一下,我不想让弘昀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
“好,带她进去。”一指先前在外的两个李若薇没见过的宫女,让她们跟着李若薇进了内室换洗。那两个宫女也是粘杆处的,有她们看的,晾那个李氏也耍不出什么花样来。
雍正正坐在外间等侍时,却突听内室传出一阵惊呼,猛得站起身急步闯进了内室,进去时,就看见已经梳洗打扮好的李氏倒在了梳妆台前,那两个宫女正惊恐的跪在地上,李氏面上还带着一种得意解脱的微笑,看他进来,用着极其的微弱的声音道:“大清……一定……会……亡……亡,你永远也无法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