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下!”徐湛用中文对顾悠喊道, 同时飞扑向枪已在手的迪特里希。
各方手下们如梦方醒, 房间内顿时充斥满激烈的枪响。
姆巴依尔的手下向sh公司的人开枪,想阻止他们的突然行动,挽救将军唯一的儿子, 而sh公司的本意是直取顾悠,谁料徐湛出手。
枪声交织, 事态的变化出乎意料,顾悠的反应同样快的惊人, 极致的危险打开她体内潜能的全部开关, 连扣扳机,子弹准确贯入最近两人的胸腔,顾悠勒着男孩脖子俯身一滚, 避开交火最激烈的圈子。
顾悠踢倒高背椅挡住身体, 忽然,枪声止息, 她循着众人的目光回头一看, 只见徐湛肘勒迪特里希,枪口紧抵太阳穴。
不需要语言,顾悠慢慢从椅子后站起来,倒退靠近,直到两人背靠背站好, 周围的人才纷纷再次拿起枪对准他们。
熟悉有力的背脊紧贴着,顾悠按捺狂跳的心,一步步与徐湛配合, 向出口走去。
有人上前一步意图阻拦,却被迪特里希制止。
“停……停下!”轻微的窒息让他脸色灰青嘴唇颤抖,“放下枪!”
sh公司的所有人照做无疑。
门很小,徐湛用肩轻轻触了触顾悠的头,“先走。”
顾悠恨极他无论什么时候都把危险留给自己,一旦这些人鱼死网破,徐湛堵住门就是死路一条。可这样的时刻她无法和他争执,只得狠狠瞪着他,慢慢退出。
徐湛也安全走出房间。
所有人尾随,却投鼠忌器不敢有丝毫越轨,眼睁睁看着两个人靠近一辆皮卡。
顾悠想拉着男孩一起上车,迪特里希不好控制反而危险,男孩是人质的最佳选择。
他明显吓坏了,止不住的颤抖,顾悠几乎半拖半拽才将他弄上车。她踹开车门让徐湛从另一侧上来,刚一抬脚,手臂猛然传来撕心裂肺的剧痛。
恐惧至极的男孩咬了她。
牙齿嵌入皮肉,深可见骨,顾悠疼得不能自已,失声大叫。
“啊!”
徐湛被她痛苦的声音攫住心神,急忙回头,迪特里希借机发力,从他的遏制下敏捷抽身,猛扑在地大口地喘气。
顾不得被迪特里希袭击伤处的疼痛,徐湛一把扯过顾悠,掐住男孩的喉咙,逼他松口。男孩在憋闷痛苦下张开嘴,徐湛抬腿就是一脚踹他滚下车去。
一切发生的太快,不等众人做出反应,徐湛已经拧动钥匙,皮卡在烟尘中呼啸发动。
“追!开枪!”迪特里希喘过气,声嘶力竭地大吼。
sh公司的车是悍马一系陆战越野,凶悍霸道,虽然晚了一段路,但仍然紧跟在后。
戴着手铐几乎没有影响徐湛操纵方向盘,但追击车辆去难以摆脱。
顾悠从彻骨疼痛中缓过劲儿爬起来,拿起枪想要为徐湛赢得更安全的开车时机,她疼得一只手没法握枪,必须双手击发,开了两枪后,子弹彻底告罄。
好在街道少人,畅通无阻,徐湛叫顾悠躲在车座前,小心子弹。
这时前面出现一幢建筑,院内飘扬着三个旗帜,联合国、t国、还有一个情急之下徐湛怎么也想不起来。
这种需要三种旗帜的地方只可能是在纷争国家设置的外国大使馆。
几辆悍马越来越近,子弹打碎后玻璃的瞬间,徐湛猛转方向盘,车冲着大使馆的门飞速行驶。
顾悠也看见这个不知名的使馆,惊喜之余,她仍然感到恐慌,“不知道是哪个国家的使馆,他们如果将我们驱逐出去怎么办?”
“最后再赌一次,”徐湛的笑容温暖明亮,“赢了就能得到一切,输了至少也是死在一起。”
看到顾悠只身独闯险境的瞬间,徐湛就开始后悔当初一意孤行的决定,此刻他反而释怀,如果用尽一切手段都不能扭转死亡,那至少他还拥有她的生死相随。
顾悠看见他笑容里的从容,心底因为紧张积聚的风浪归于平静,剩下涟漪点点,也只是为他的笑意荡漾。
她乖巧地点点头,在最后一点细微的恐惧驱使下,她紧握徐湛操纵方向盘的手。
紧接着,汽车以高速冲撞铁栅栏,徐湛护住顾悠踩下刹车,两人还是被抛在挡风玻璃上,又重重跌回座位。
大使馆的守卫几乎吓呆了,t国如此动乱,还没人敢袭击大使馆,他们一面组织人包围闯入车辆,一面挡在被撞坏的门前阻止后面的车进入。
即便没有他们阻挡,sh公司的车也不敢再上前一步。
从眩晕和震击中回过神,徐湛紧紧抱住顾悠,踉跄走下车,旋即跌坐在地,他目光扫过正端枪瞄准他们的使馆人员,都是本地士兵,看不出使馆到底是什么国籍。
顾悠也缓缓睁眼,她揪住徐湛破烂不堪的衬衫前襟,缩进他怀中。刚才魔鬼一样的她消失不见,现在唯一能支撑她在绝望前仅存希冀的,只有徐湛铜墙铁壁一样的怀抱。
她抬起头,水蒙蒙的乌黑双瞳里有着和他共同赴死的决心,也有对生的无限渴望。徐湛毫不掩饰自己的痴迷,目光灼热地落在顾悠眼底,他伸手轻抚她乱糟糟的头发,一路顺直后背,仿佛这不是别国大使馆,而是家里的沙发上。
他笑了笑,轻声说道:“真好。”
顾悠用力点头,脸颊上的血污早就被眼泪冲得一片狼藉。
“请交待情况,否则你们将被本使馆合法驱逐。”
口音浓重的英语打破缱绻,说话的是个褐色皮肤高大男子,身着得体军装,以军衔来看,一定是这个使馆本国排遣的高级驻扎武官。
“我们是中国公民,”徐湛声音不疾不徐,沉着有力,“反对派武装主动袭击我们,迫不得已才到这里寻求政治庇护。”
男人没出声,静静打量两人,四周的空气被沉默凝滞,慑人的可怕。
几秒钟如同几个小时,男人终于开口,同时他伸出手,拍了拍徐湛的肩。
“我们的大使馆就是你们的大使馆,巴基斯坦会保护来自中国的每一个朋友,放心,你们安全了!”
话音刚落,顾悠将头埋入徐湛怀里,嚎啕大哭。
如释重负的徐湛连忙低声安抚哄劝,看得巴基斯坦武官都笑出声,“唉,女人真是脆弱的生物。”
脆弱吗?
徐湛也不回答,只是笑着摇了摇头。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顾悠内心有多脆弱就有多坚强,没有见到刚刚那一幕的人怎么会知道她是怎么从死神手中夺出他们两人的性命。见过最可怕的她,才越会心疼此刻软弱的她。
顾悠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等她再一睁眼,四周已不是幕天席地的森林,柔软的床,舒适的枕头,轻盈的被子,一起都那么完美,除了空空如也的身边。
她挣扎着想坐起来,却被渗入四肢百骸的疼痛逼得马上躺好。
骨骼肌肉,她身体的每一处几乎都藏有利刃,稍微一动就剥皮蚀骨般折磨。
再加上又饿又渴,顾悠觉得这感觉一定必死还难受。
拯救她的是门开的响动,一缕光线从走廊照亮人影,她的心扑通直跳,张了张嘴,喉咙却干涩的说不出话。
徐湛见她痛苦的神色急忙关门上前,将手中托盘放在床头角柜上,“先别动。”说着他轻手轻脚支起她绵若无骨般的身体,调整好姿势,让她能舒服地靠在床头坐好。
紧接着,他拿汤匙给顾悠喂水,一杯水喝完足足用了十几分钟。
顾悠看得出来,徐湛伤得也不轻。
不说他头上绕的纱布,也不算他手腕上明显的绷带,光从走路的姿势来看,就知道他身上大大小小一定伤痛无数。想起每次危急时刻都是他舍身相护,顾悠眼眶微热,眼泪又汹涌澎湃起来。
“疼?”徐湛声音里有极易察觉的紧张,“哪里?”
“胃疼,”顾悠觉得这样美好的时刻自己真是煞风景,于是抽噎两下,急忙止住泪水,“饿的。”
徐湛摩挲两下她潮湿的脸颊,端起旁边的碗来舀起一勺送至她血色淡薄的唇边。
一看到勺子里的东西,顾悠刚刚止住的眼泪再次决堤。
徐湛不明所以,慌忙问道:“怎么了?”
顾悠的声音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我要吃肉!”
她要吃好多好多的肉,才不想吃现在送到嘴边的那颜色难看的糊状物!
“我们刚饿了那么多天,不能马上吃不好消化的东西,这是使馆工作人员好不容易弄到的婴儿米糊,不好吃但也没什么味道,你先吃,等过两天回到中国使馆再吃好的。”徐湛笑着安慰她,又忍不住伸手捏捏她的下巴。
“你联系到使馆了?”顾悠期待地眨了眨眼,“什么时候能回国?”
“你睡过去的时候使馆那边说会派车来接我们到t国首都,安全方面由t国军队负责,也就两三个小时的车程,至于回国……这边需要的交割太多,t国方面还有很多话要征询我们。”徐湛柔声道。
“黑匣子呢?我放在一个抢来的行军包里!你看到了吗?”顾悠突然想起来。
徐湛点头,“在我的房间里,看形状和重量就知道那包里是什么,现在就等使馆的人来接,拿到黑匣子后他们会马上送回国分析,到时候一切就会证据确凿水落石出。”
“你的房间?”顾悠仿佛没听到后面的话,“为什么我们不在一个房间?他们不知道咱俩是夫妻?”
“方便我们养伤,”徐湛笑着说,“我就在你旁边的房间。”
“不行,”顾悠斩钉截铁道,“没有你,我根本没法养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