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悠除了嘿嘿实在不知道说什么。
徐湛挑眉看她, 也不说话。
他简单将三年前的事告诉她, 本以为她这次就能想起来,谁料,她的表情实在不像被回忆震惊。
顾悠觉得自己很无辜。
人的脑容量是有限的, 她需要牢记那么多技术知识,哪有时间去记得一个满脸丛林迷彩只呆在一起半个多月见过几次面的男人。
实在是强人所难!
“你们特种部队的油彩挺厚的, 那时候你哪有现在这么好看。”她使出杀手锏,推脱责任, 笑得尽量不那么心虚。
徐湛虽然已经接受关于她记忆力的残酷真相, 但还是心有不甘,“我们三人差点死了,你怎么可能不记得。”
“我经常面对这样的危险, ”顾悠撇撇嘴, “早就习惯了。”
顾悠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从父亲出事后, 她一直不愿意回忆那段时光。
那一年, 每晚她蜷缩在小小的屋子里,借着微弱的灯光组装零件。她无法想象曾经的自己有多么意气风发,肆意自如,过着充满挑战刺激又学用所有的生活。
或许她曾经对徐湛有深刻的印象,但再深刻的印象也被生活的严苛磨成漠然。
她看他没有像从前愠怒时面无表情, 也明白他不会同自己计较,反而更觉得愧疚。
“现在要是再分开三年,再见面我一定能认出你。”她伸出手抚上他的脸颊, 原本棱角分明的轮廓在她手中添了几分和缓。
徐湛压住她的手,比赛眼睛,享受一切尘埃落定后的温情。
奢望已久,得偿所愿。
之后几天,徐湛一直忙着集团的事,外售武器程序繁琐,北方集团承担着几乎全部轻武器外售计划,为了帮助顾悠,他把事情拖延至今,那天的电话就是在说这件事。这次外售是针对非洲t国,听说徐湛可能亲自前往,顾悠极力反对。
“那边反政府武装猖狂得要死,你要是以集团形式过去是没有军事保护的!”
“大使馆会提供援助,唯一危险的只有从机场到达使馆的一路,剩下的接洽都是使馆与政府间的会晤,不会有事。”徐湛摸着顾悠的脊背,柔声安慰。
“哈!你当我是傻瓜?”顾悠蹭地从他怀里钻出来,半跪在沙发上,瞪着徐湛,“我记得上半年他们的总统去机场时候就被反政府武装炸了吧?人家还是总统呢!你算哪盘菜!在反政府武装眼里算个头!t国要买武器不就是为了对付反政府武装么?他们会坐以待毙?”
顾悠难得口齿伶俐,一串话说得停顿都没有。
“不错,”徐湛笑着捏了捏她的下巴,“记忆里见长,上半年新闻联播报的新文居然都能记得,和你差点一起死过一次的男人却记不住。”
“我昨天才查的!”
顾悠振振有词刚挣脱他的手,却又被压柔软的沙发上。
还没来得及反抗,被掀开的家居服下摆探入徐湛的手,轻车熟路的抚|摸激得顾悠溢出唇畔一声闷|哼。
“放心,我不会有事。”他含住她已热的耳|珠,吞|吐之余轻声说着。
一场饕餮尽在眼前,可谁料,顾悠一改往日敏|感异常神勇,屈腿抬膝,给了徐湛肋骨狠狠重击。
他疼得倒吸一口凉气,趁此机会,顾悠滚下沙发,拉扯好衣服,掩盖腰|腹裸|露的雪|白。
“不行!”
说来说去,她只有这一个意思。
徐湛明白她的想法,只能苦笑,“我是去谈判,你个家属跟着我算什么。”
一语中的后,对于顾悠来说,接下来就是恼羞成怒,可这次她声音一软,竟主动投怀送抱,缩进刚刚被自己猛踢的徐湛怀中,“我可以保护你啊!你忘了?我曾经救过你!”
“随行人员会负责安全。”他理由充分,还是被她的柔声软语弄得心底细痒。
顾悠知道再说下去就是无理取闹,冷哼一声,算是妥协。
一夜缱绻,徐湛把那一脚的疼用另一种方式补偿回来,以至于第二天约好赴颜思宁的约会时,顾悠因为补眠迟到了整整一个小时。
说起这次约会,顾悠也觉得奇怪。
颜思宁不知怎么想的,非要和顾悠学射击,顾悠因为从小几乎在军营长大,校枪工作需要,枪法算是很准,却从来没教过旁人,不知道从何说起。
“我记得你也是军区大院长大的?”顾悠看颜思宁连枪都不会拿,十分奇怪,按理说他们这样的孩子,几乎小时候都摸过真枪。
“是啊!”颜思宁坦然一笑。
“你没去过打靶场玩?”
“去过。”
“那怎么还不会?”顾悠不信。
“在打靶场我光顾着注意哪个解放军叔叔长得好看了,我爸说我看见谁长得好看就抱住谁不放。”颜思宁对自己的审美和光荣历史还是颇为得意的。
顾悠噗嗤笑出声,没想到颜控这东西真是天生的。
单论长相,于睿的确比徐湛更有姿色,难怪颜思宁成天缠着的不是徐湛。
“对了,你上次为了我去陪酒的事有让你爸爸知道吗?”顾悠在这件事上始终觉得亏欠她的好意。
“他当然知道了,徐大哥让我说的。”颜思宁诡谲一笑。
顾悠顿觉蹊跷,“他让你说什么了?”
“他让我自由发挥。”
“结果呢?”
“我和我爸说尚坤死缠着让我去陪酒,如果不这样就拆我公司的台,我觉得老板可怜就答应了,结果酒席上他故意灌我酒摸我大腿占我便宜,是徐大哥的老婆悠悠姐在事态严重前及时赶到救了我。”
没有一句话是真的。
顾悠感慨演员的职业素养之余,似乎明白了什么,“所以徐湛帮我除去尚坤和苏言卿的时候你爸爸也帮了忙。”
颜思宁嘿嘿一笑,什么也没再说。
两人开始从最开始的端枪姿势学起,顾悠倾囊相授,好在颜思宁也十分聪明,很快掌握要领。两个人从集团的靶场回来后打算找徐湛和于睿吃饭,到了集团一问才知道,于睿因为有事回了北京,徐湛则已经回家。
“他怎么这么早回家?”顾悠看了看表,下午三点刚过一刻。
“想你了呗。”颜思宁促狭地拿胳膊肘捅了捅顾悠。
顾悠没有理会逗弄,不大舒服的预感油然而生。她觉得应该是飞往t国的行程已经确定,徐湛回家可能是收拾行李。
告别颜思宁,顾悠一路回家,开门发现徐湛的鞋的确在玄关的鞋柜中,她匆忙上楼,在衣帽间看见只穿了白色衬衫,正背对自己的徐湛。
“回来这么早?是出差的事定了么?”她扫了眼地上的行李箱,心头一紧。
徐湛慢慢转过身。
不对。
他的情绪不对。
顾悠在他的脸上发现了久违的愠怒。
他没有说话,慢慢举起右手。
看清他右手上的东西后,顾悠脑海霎时一片空白。
那是她忘记扔掉的避孕药。
之前顾悠想把剩下的药扔掉,但那天匆匆而行,本想扔得远一点,却完全把这件事忘记。避孕药就一直躺在外衣口袋,反而像是刻意隐藏。
“你听我解释……”顾悠指尖发凉,向前一步。
“顾悠,是不是我们没有孩子,你就可以毫无顾虑随时准备跑得一干二净?”徐湛声音异常平和,没有起伏没有波澜,却寒噤刺骨。
“我以前的确有这样的想法,但自从……”
“报仇之后?”徐湛忽然露出一个极为自嘲的笑,“你究竟吃了多久的避孕药。”
顾悠不敢说是从第一次开始,只能无助地看着徐湛,“你就不能体谅一下我吗?最开始的时候我被你胁迫有多害怕,怎么还敢考虑孩子!”
徐湛能够体谅她,却不知道怎么说服自己。
他一直在体谅,明知自己行为太过不择手段,所以选择对她所有的一切包容忍让,在他的心中始作俑者始终是自己,这是永远无法辩驳的事实。
但徐湛在看到药片的一瞬间,心口锈刀深入,翻搅不停。他无法否定这种感觉,就像无法否定自己最初的手段卑劣。
他忽然觉得太累。
一切就是他固执的强求,让她在走投无路时被迫留在自己的身边。
如果对于顾悠来说,自由的选择比自己更重要,那他到现在所做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在他看来婚姻从不存在自由两个字,那么是不是即便现在,她也只是在随兴所至,等到再觉不平时又会果断选择离开?
顾悠看着徐湛,没有祈求的神色,只有倔强,原本的心虚也被种种曾经的所迫劫持,变得愈发理直气壮,“你觉得自己受了伤害,可从前的我呢?我受到的对待又算什么?就算只是交易,我也有我自己选择的权力。”
“你现在仍然觉得我们的婚姻是交易?”
她抿唇不语,被他漠然又凌厉的神色激怒。
“是的!”
他听见她说。
皮箱锁扣紧闭声清脆悦耳,回荡在衣帽间,徐湛拿起行礼,走过顾悠,没有半点迟疑。
关门声隐约传来,顾悠颓然跌坐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