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宁泽总有点不太妙的预感,几次动了去找周继戎的念头。奈何方真对此不以为然,几个小孩子明明挺愿意同周继戎亲近的,但不知是什么原因,你望我我望你的,就没有一个人肯站出来响应。
段宁泽想了想自己一个人去撸虎须的下场,觉得这举动有点儿自个找死的嫌疑。周继戎真要不高兴了,趁着桑林里没人瞧见的时候把他胖揍一顿还算是轻的。打了他他也没地方说理去。
段宁泽这儿正犹豫着,周继戎已经自己回来了。
周继戎心情很好的样子,一路还哼着小曲,手里晃晃悠悠提着个柳条篮子,里头垫着桑叶,稀稀拉拉地装着几粒桑椹,反而是篮子边上参差错落地插了些紫云英。这番闲情雅致实在和他一贯的风格十分不符,偏偏周继戎还自在得很,一点儿也没有这般举动不合适的觉悟。
他看见段宁泽朝自己张望,还主动打了个招呼:“哟,段大人!”
段宁泽见他是分明是一个人回来的,也不好直接问他干什么去了,只好干干地笑了笑:“小王爷。”
方真听见声音从树下钻出来,一眼先瞧见了他手里的篮子,十分惊奇:“小侯爷,哪儿来的篮子,你还会编这个?”
周继戎不易觉察地稍稍一迟疑,随即大言不惭地应承道:“这有什么难的,老子会的东西多着呢!”反正谁也不敢再让他现场再编一个出来,又见方真挺好奇的样子,他便十分大方地把柳条篮子递给方真,只是叮嘱他不要弄坏了。又吩咐道:“出来也有些时候,把这篮子装满就回去了。”
方真答应了一声,手脚麻利地干活去了。他并不质疑周继戎是否有那份细致的耐心做这编篮子的手艺活,也似乎丝毫不觉得篮子边上插得满满都是的花有什么古怪。
段宁泽哑口无言,感叹方真的脑子也不知道是怎么长的,也不禁有些羡慕有时神经粗也是件幸事。
周继戎刚被顺过毛,此时心情甚好,给了段宁泽一个笑脸,难得堪称语气温和地道:“段大人方才在找老子?”
平时周继戎一付段宁泽欠了他银子的表情虽然凶恶剽悍,但看久了其实也习惯了。反正照周继戎打的那算盘,段宁泽还真久着他不少帐。可眼下他端这么一张和颜悦色的脸,段宁泽反而觉得有几分惊悚了。
“段大人,你找老子干嘛!老子又不是三岁小孩,还用得着走哪都要你跟着?”周继戎不理会他是什么心情,过来往段宁泽肩膀上一拍,一付哥俩好的架式道:“段大人,其实吧,老子想了想,老子和你还真没多大仇。你这也是奉命行事嘛!不过将在外军命有所不受,这道理想来段大人也并非不懂……不过既然到了老子的地盘上,段大人是不是也该变通变通?有些事么,大家心里有个数就得了,不妨睁只眼闭只眼,没事别乱看,真不小心看见了也只当作没看见不就好,犯不着非要和老子过不去,对不对?”
最后他又皮笑肉不笑的补了一句:“再者说,你就算挖空心思想要盯着老子也没有用!老子真想做点什么,岂是你盯得住的么?你识相点,大家日子都能过得舒坦些!老子哥哥要追问你什么,你全往老子身上推就是!”
说罢也不等段宁泽作何感想,打了声唿哨算是招呼过方真,也不等大伙儿同来同去,依旧是哼着他的小曲径自走了。
回到村中,他分派出去抓鱼砍柴的人手也陆陆续续都回来了,此外还有一些本地的住民,也接到消息纷纷回来,见面免不了又是一番询问热闹,不过此处的居民都是伤残退役的军士或是士兵的遗属,行事大约还是按照军队上的规矩来,做事十分利索,不当自己问的也不会没完没了的的听,简单交接了几句便帮着一道埋锅造饭,此外再无多言。
不过不知怎么的,皇上有意给周小王爷娶亲的风声居然都传到这儿来了,其间还是有人耐不住好奇,偷偷打听起此事,被周继戎瞪了几回眼睛,只好不情不愿的消停了。
晚饭上足了菜肴,虽只是些寻常的农家菜蔬,也称得上十分丰盛,倒也吃得尽性。只是出去打猎的时未辰带着几名侍卫直到入夜才归,一回来就去见了周继戎。
周继戎还没睡,这倒不是他还打着什么月黑风高如何如何的主意,京城中几个月松懈怠惰的舒适生活并没有消磨了他的警惕性,一进入寒州地界,纵然他对着段刘等人还一付漫不经心的模样,神经却已经不知不觉地紧绷起来。
时未辰出猎未归,他虽不至于担心,却也出于身为主事者的自觉,一直等着消息。
时未辰带来的却不算是什么好消息。他们在深山里发现狼群的踪迹,留下了一半人手追踪下去,他自己则带着人回来汇报。
这山里有狼便不稀奇,按时未辰所说的这般规模的却没有。去年摹上的风雪比往年都要大,很大的可能,是这个时节狼群找不到足够的食物,从草原上过来的。野兽尚且如此,那些游牧民族的日子可想知。
周继戎刁钻凉薄的性子,就算是有那么点儿少得可怜的同情心,也不会用在这些年年和他叫板,三月两月就要干一架的外族身上,得知此等消息先要理所当然地幸灾乐祸一番。
笑过了倒也不曾轻忽大意,若是匈奴的日子太难过,南下犯边的可能性极大,那聚焦的大军也并非是做做样子,随时都有可能来真格的。他借着巡视之机本想悠闲地盘桓两日,眼下不得不临时改了计划,第二天分头行事,让时未辰带人去与追踪的待卫汇合,他自己则要回寒州去,与朝廷来的大军合兵一处,商量应对之策。
时未辰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占着自己待卫统领总头子的身份,点人的时候照样把白庭玉蓝归到自己麾下。
周继戎还算知道大司,只在心里记了时未辰一笔帐,当着众人也不纠缠此事,只是把刘经宇等人也划给时未辰去,美其名焉先历练历练,来他这儿总不能是来观光游玩的,早晚有上战场的一天,若是现在连狼也不敢杀,将来如何敢杀人?大费周章来这一趟就为了自个捧着脑袋送上门去给匈奴磨刀的么?就算他们不想要脖子上的斤半了,他手底下也还没这么丢过人。
一番话说得两名纨绔公子脸色发白,刘经宇难得倒还好些。周继戎围着他啧啧丙声,眼角扫到白庭玉微笑,眼中略有劝阻的意味,便卖了小白一个面子,悻悻把还想撩拨几句的话给咽了回去。如此给时未辰添上这几个饶头,算是不大不小地给时未辰找了点麻烦,弥补一下时未辰调走小白的郁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