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王嘉开始动上悔婚的歪脑筋,叶尔柯每次见到沈妮时都莫名有点心虚,也不怎么参加他们吃喝玩乐的聚会了。
没想到这日难得回学校交趟毕业论文的初稿,却好死不死在大门口遇上。
“二柯!”沈妮依然朝气蓬勃,抬手笑嘻嘻地招呼。
叶尔柯只能走过去,摸摸头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拿份实习证明,回家让我老爸搞定。”沈妮毫不见外,勾搭上他的肩膀问:“怎么样,姐请你看电影?最近有个恐怖片……”
叶尔柯每次听她聊鬼故事都头皮发麻,立刻像被弹簧弹开似的,跳了八丈远:“不不不,我还得去宠物医院,谢谢谢谢,拜拜拜拜!”
沈妮笑得前仰后合,然后毫无预兆地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王嘉的小秘密!”
叶尔柯顿时呆住:“啊……”
“我妈从韩国给我买的锅,是不是你俩烧坏的!好端端跟我说丢了,六千多块钱呢!”沈妮骂道:“把你卖了都换不回来!”
闻言叶尔柯松了口气,后退几步:“这个我可不知道,而且我已经负债累累,您饶了我吧。”
结果由于没看路,被绊了个趔趄,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坐在了地上。
沈妮转怒为笑,又开始没形象的哈哈大笑。
叶尔柯赶快拍拍屁股,趁机飞奔进了地铁站。
一旦见到沈妮这么开心快乐,他就觉得王嘉那样有点对不起人家。
但毕竟别人感情的事和自己无关,以后还是少插嘴为妙。
——
窗外雪色的梨花仿佛前日还在盛开,今日便纷纷落了满地。
美好的东西永远寿命短暂,站在玻璃后喝咖啡的楚晗这般想着,难免内心怅然。
他生活在一片死寂的时间河流当中,当然不是那种乐观向上的性子。
好在这几日叶尔柯依然准时准点的来遛楚嘟嘟,身上带着外面风的味道和寻常人的喧吵,即便依然因为生气而对楚晗爱答不理,却也让这座老房子足够热闹了。
楚晗叹了口气,转眼便看到那家伙牵着小柴犬往回走的身影。
柴犬本就是非常有自我坚持的物种,楚嘟嘟的脾气更甚。
它慢吞吞地蠕动了会儿,忽然被地上的梨花吸引住,便蹲下了左舔右舔,说什么也不走了。
叶尔柯貌似十分无奈,站着训斥了会儿,索性一屁股坐下,捡起捧梨花瞬间倒在楚嘟嘟的脑袋上。
楚嘟嘟不炸毛,反而伸着舌头乐开了花。
叶尔柯也笑,开朗的笑声隔着窗户都能听见。
他穿着小黄人的外套,在白色的梨花和红色的石墙下色彩夺目。
楚晗瞧着瞧着,便眨了眨酸痛的眼睛,无奈闭眸叹息。
片刻之后,叶尔柯便抱着狗敲开门,故意梗着脖子说道:“喂,给你狗,我走了!”
楚晗在接过嘟嘟转身给他找钱的时候,这小子就背着书包匆匆离开,一幅“你不理我我也不理你”的倔强,让人瞧着无奈。
当然不讨厌、甚至还有点想亲近,这是楚晗内心对叶尔柯的感觉,但就是害怕,害怕因为他接触到外面的世界,害怕被发现、被同情、被当作麻烦……那反而还不如各自疏远,从一开始就不做朋友来的轻松。
——
午夜睡前,叶尔柯又趴在枕头上给他的损友王嘉发短信:“我今天看到沈妮了,她特别正常,她妈妈逼你俩结婚的事她知道吗?”
王嘉回答:当然知道了,但没跟我聊。”
叶尔柯不忍心:哎,其实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她并没有什么对不起你,虽然之前交的男朋友是挺多的,但人总要向前看嘛……要不然,你就认真考虑考虑,还有以后坑她的事,可别找我做。”
王嘉反问:“找你干吗?你能有什么用?我打算搞个小鲜肉来勾引勾引她,如果她背信弃义,我就坐收渔翁之利。”
……世界上还有这种给自己找绿帽子戴的男人,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叶尔柯无语,揉揉眼睛,又轻轻踢了下睡着了的渣渣:“哎,还是当狗好,你看当人实在是不堪入目。”
发表完人生感慨,便困意汹涌。
叶尔柯没再搭理王嘉滔滔不绝的宏伟计划,渐渐闭上眸子进入了梦乡。
——
原本不出意外的话,二柯完全可以顺顺当当地把二房东当完,混到毕业,再租个靠谱的小房子,成为一名真正的兽医。
可惜上帝总会给我们的人生点缀点意外,好似不这样它便觉得无趣。
第二天清晨,正当叶尔柯趴在那睡得迷迷糊糊,忽然被电话铃声吵醒了。
他像死了般深呼吸了好久,才接起来哼哼道:“喂,谁啊……”
楚晗的声音轻轻传来,非常清晰:“你在哪呢?能过来一下吗?”
叶尔柯揉着眼睛坐起来说:“怎么了?……你知道现在几点吗?”
楚晗说:“昨天屋里进了小偷,我报警了,你最好也来看一下。”
叶尔柯顿时再无睡意,张大眼睛说:“小偷?报警?慢着!你真的报警了?已经报了吗?”
楚晗说:“对啊,警察五分钟就到。”
“哦,好。”叶尔柯迟疑地放下电话,目瞪口呆了足足有半分钟,然后对视上渣渣疑惑的眼睛:“完了,早晨不能溜你了,你说我要不要畏罪潜逃?先离开东川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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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怂货当然没有不伏法的勇气,尽管非常不情愿,但犹豫来犹豫去,叶尔柯最终还是硬着头皮去到老房区。
他难免怀着点侥幸心理,想着也许警察没问那么细,现在还没有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但走到那个房子门口,对视上警察狐疑的眼光,和楚晗一脸无语的表情,叶尔柯就知道刚刚完全是白日做梦。
“你就是叶尔柯?房主李芸是你什么人?为什么冒充房东租房给这位先生?李芸在哪里?”警察连珠炮似的问话,配上那身笔挺的警服,差点儿把叶尔柯的眼泪吓出来,他想都没想就伸出了双手。
警察不解:“你干吗?”
叶尔柯问:“不给我戴手铐吗?”
警察一脸省略号。
楚晗还穿着睡袍,拿着租房合同和房本的复印件,大概也是刚刚醒来,他默默地看着叶尔柯涕泪交加的倒霉样,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反倒是楚嘟嘟像吃错了药一样精神起来,不停的冲着警察嚎叫,然后跑到了叶尔柯脚下围着它绕圈圈。
叶尔柯小声跟楚嘟嘟哽咽:“哎,我们来生再见吧!”
——
幸好在掏出学生证后,警察的态度并没有过分严厉,还让被带回派出所的叶尔柯给王嘉打电话。
叶尔柯完全控制不住悔恨的眼泪,在他的脑补中,自己已经毕不了业、丢了工作、还得在大牢里过个三年五载,所以讲话的时候哆哆嗦嗦:“嘉哥,我被捕了,你能不能过来看看我?”
王嘉根本就没睡醒:“你他妈有病吧?”
叶尔柯哭:“真的,我在派出所呢,那个房子的事儿被警察叔叔发现了。”
王嘉沉默了几秒钟,然后猛的骂道:“靠,等我过去!”
——
这次的麻烦即便是李芸的亲孙子王嘉也搞不定,最后他只能硬着头皮把奶奶接到了派出所,将事情好说歹说,加之跟楚晗也达成谅解,才并未追究责任。
倒霉的叶尔柯红着眼睛被拎了出来,警察道:“以后做什么事都要遵纪守法,你以为租房子的行为是开玩笑的吗?”
叶尔柯低着头说:“我错了。”
警察摆手:“算了算了,你走吧!”
叶尔柯这才转身,挪动了出去。
王嘉正在跟奶奶陪着笑脸,老太太一副不高兴的样子,看见叶尔柯就哼了一声,扭头不看他。
叶尔柯小声说:奶奶,对不起……我下回不这样了……”
李芸怒道:“还有下回?我就知道你俩凑到一起没好事!”
比起对叶尔柯的严厉无情,警察跟楚晗讲话倒是挺客气,送他出门时还笑着摆手告别,寒暄道:“那书出了的话,送我们两本签名的呗!”
可惜叶尔柯沉浸在悲伤中,完全没有在意,一直低着头抹眼睛,生怕要赔偿巨款,把爸妈搞到东川来。
楚晗见状叹了口气,风度翩翩的走到李芸面前的说:“您好,我是租客楚晗,这件事之前没想得太复杂,也怪当时比较着急,没有仔细核对证件,您就别跟小孩子生气了,我看这样吧,这房子我现在还给您,租金也算了,给我两天时间我就搬出去。”
彬彬有礼的绅士对于任何年龄层的女性都有亲和力,李芸原本还挺生气,看到楚晗反而表情和缓了些,摆手说:“罢了罢了,那只是个老屋子,既然租了就租了,二柯这孩子实在缺心眼儿,人倒不坏,也没占我们家什么便宜,你就住到租期结束后再走吧,哎,我这把老骨头还被你们折腾来,该回去吃早饭了。”
王嘉赶忙笑着打开车门:“好嘞,奶奶,要不我请你吃早茶吧?”
“别给我拍马屁,滚一边去。”李芸没好气地坐进去,瞬间把轿车的门摔上。
王嘉回身朝叶尔柯比了个中指,赶紧坐进驾驶座,疾驰而去。
叶尔柯吸吸鼻子,偷看到楚晗刚刚还微笑的脸变得面无表情,就立刻低下头,一副听候发落的惨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