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凄厉尖锐的叫声仿若就响在田小午的耳边。
“啊——!”田小午被自己对自己的恐惧暗示啃噬的神经终于在这突如其来的怪声中崩塌,她一声尖叫,从凳子上一跃而起,闭着眼睛扑到了锄头身上,死死的抱着锄头的脖子惊叫不已,眼泪都彪了出来了。
“莫怕,莫怕,是野猫,是发春的野猫,不怕,小午不怕!”锄头没被这猫叫吓住,却被扑上来的田小午震惊当场,他忙腾出手来拍着田小午的背安慰道。
田小午被吓得魂不附体冷汗连连,这下稳下心神来,细细辨认才发现真是野猫发春的叫声,提起的心才算落了地,有些后怕的抽泣着,觉得魂都给吓掉了。
等寻回了魂魄,才发现手下的触感烫的吓人,她定睛一看,原来她还半蹲在地上,紧紧搂抱着锄头的脖子,一个人几乎是挂在锄头的身上。
正是夏天,锄头打着赤膊穿着短褂,此刻被田小午这般拥抱着,血一下子就冲到了脑门头,浑身热的炭火一样,要推开她本能的却又不想,便有些呆愣在原地,任由田小午这般抱着,那只刚刚抚摸过田小午脊背的手此刻有些不知所措的悬在空中,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田小午已是唤回了神智,见自己这幅饿虎扑食投怀送抱的样子,立即也是羞红了脸,没脸见人般的赶快放开锄头,咬着嘴唇,见锄头那纯情黑马王子满脸滴血的样子,她竟然有种自己饥不择食调戏纯情山村小伙子的怪阿姨的罪恶感。
田小午有些吱吱呜呜的不知该作何解释,锄头却是站起来有些局促的给田小午到了杯冷开水,说:“别怕,这个时候的野猫最是惹人厌烦,发情的时候乱叫乱咬,夜深人静的时候,若不习惯,听起来还真有些吓人。”
田小午有些掩饰般的接过锄头手里的陶碗,喝了口水,给自己那热度同样飙升的脸降了降温,心里直埋怨那没事乱发情的野猫,更是埋怨那讲了一晚上鬼故事的二蛋,还埋怨自己,她当初好歹也是孤身一人在山上呆了几天几夜没被吓死的田小午啊,如今怎的被这虚无缥缈的鬼怪跟几只发春的野猫吓破了胆了,枉费她的一世英名啊!
可不知为何,想到那发=春的野猫这个在此刻典型的万分纯洁别无深意的词语,田小午竟然又一次觉得脸上有些发烧。
一夜辗转,田小午余惊未消,天气又有些炎热,汗津津的总是睡不安稳,第一次破天荒的点了一夜的灯,心里滴血似的心疼那灯油。
心里倒不单单是因为那害怕,纵是浮现许多那个世界的熟悉的人和物,那青葱美好的十八年,父母朋友那一张张微笑的脸,夜深人静,田小午拼尽理智也遏制不住那翻涌的思乡情切。
窗外的野猫也嗷嗷呜呜的鬼叫了一夜,配着那呜咽的山风,无端的扰得人胆寒,田小午就这般惊怕交加,思虑重重的熬了一夜,心里万般怨念二蛋的深夜鬼话!
天未破晓田小午就起来了,左右睡不着,躺着也是折磨,到不如早起清醒一些。
谁知一开房门,竟见那锄头在她窗台下铺着张草席,一个人随便盖着条麻袋就那般露天的睡着。
田小午大惊,现下的天气虽是不冷,但山里夜深露重,这么睡一夜受凉了却是不得了。
她忙唤醒锄头,锄头睡觉向来机警,田小午一开门他已是醒了,正要挣扎着爬起来,已是被田小午发现了。
锄头没想到田小午会起的这般的早,他昨夜见田小午一夜都亮着油灯,猜测田小午必然还是害怕,他一个大男人,又不方便推门进去,便铺了张草席盖了片麻袋,守在田小午的窗户底下,要是她半夜害怕了,他多少还可以在外面安慰几声给她壮壮胆。
这般半睡半醒的熬了一夜,直到四更天才迷迷糊糊的睡过去,田小午想来起的晚,他算计着迷糊一会儿等田小午睡踏实了,他也差不多该起身扫院子,准备早饭了,谁知道田小午今日竟然破天荒的起了个大早。
锄头有些慌乱的赶快起身,摸摸脸,有种不知所措的困窘。
田小午开始有些疑惑,随后,便恍然大悟。
“锄头哥,你这般的在外面守了我一夜?”
“呵呵,”锄头羞赧的笑着,极为不好意思。
“你——”,田小午感动之余,便是气恼,“你傻啊,这般夜露浓重,你要守着我,可以去堂屋啊,我睡里间,隔着布帘子,又没有什么打紧,为何这般,这般夜宿在此?要是落下了病可怎么办?”
“那怎么成?你是姑娘家,这样,不好!锄头哥身子骨好得很,以前没少在山里夜宿过,还不是壮的跟头牛似的?”
“你要我怎么说你好啊,咱不是有帐篷吗?退一万步讲,你也可以拿帐篷支着啊,为何非要受这份儿罪?”田小午感激锄头的用心,却有些恨他那不会转弯的榆木脑袋,怎就不会灵活变通一些。
只是田小午不知道,不是锄头不晓得有帐篷,他只是不想要田小午知道他在外面守着她,他没存啥坏心思,也没觉得这般做丢人,但不知道为啥,他就是不想让她知道。
他这般做,躺在她的窗户底下,看着那恍惚昏暗的灯火,甚至听着里面那辗转反侧的翻身叹息声,他便觉得心里被填的满满的,由衷的满足。
这日里,连着下了几日的雨,不大不小,牛毛银针,却搅得人什么都干不成。
锄头照例隔个两三日上山一次,打他的猎下他的绳扣套子,也照例卖给那柳家庄子。
锄头买了那张渔网,很是物有所用,他除了在田间沟渠上下鱼筌,还日日傍晚或是早上去旺子村边的淘沙河或是离家不远处的几处深水池塘里抡网打几网鱼,有了这渔网,收获颇丰,每次打渔回来,都有个十多二十斤,且大鱼居多,柳家倒也买不了那么多,锄头便也卖给别村的其他家大户,虽没这柳家给的钱丰厚,却也多少多少换的来几文铜板。
要是偶尔有一日卖不了了,自己跟田小午也可以添几个菜吃个痛快,或是让小午妹子用盐腌了,随后几日慢慢吃。
只是这天热,腌的鱼也放不长久,锄头又日日满盆满钵的捕捞回来,村里的里长村长叔伯婶子也都多少送过几回了,除了为锄头跟田小午赢回些夸赞之声跟好人缘,就是为锄头家省了粮食,银子虽是没换的多少,到也算是平添了养家糊口的一份门路。
锄头打渔回来,又是满满两桶,田小午估计着怎么都有二十多斤,这要是去到镇上酒楼,可以换的不少钱了,可惜这旺子村虽是山清水秀却无奈过于偏僻离城镇较远路途不便,这鱼虾再肥美,待送到集市城镇也是死了的,到还不如自家吃了或是送邻里划算。
田小午边收拾着手里的鱼边皱着眉头思索着,这么好的东西却卖不了好价钱很是可惜,她总觉的该有什么法子解决才是,却是一时之间也想不出来。
不过一时间田小午也顾不到想这鱼的事情,她正在为她那玉米地忙活筹划着。
这几日田里的玉米苗已是长高了不少,田小午要锄头去别家用玉米面换了些豇豆种子,她在家用水浸了铺了些棉絮发了发,便嘱咐锄头趁这几日刚刚下过雨地里湿,去玉米苗的间隔之处套种这水发育牙的豇豆种子。
当初她之所以让锄头将这玉米间隔留大些,也是为了这套种,如今玉米苗长得颇好,也该是套种豆角的时候了,田小午知道玉米套种豇豆是极好的增产套种之法,玉米的茎秆可以作豇豆架材,两者一高一低,互用空间肥力,是极好的套中搭配,豇豆生长期也短,七月间便可以大量采收上市了,卖了可添补些进项,也不影响九月里的玉米收了作粮食,这豇豆的藤蔓枝叶落在地里,也可深耕了做绿肥,绝对是蔬菜粮食两不误的法子。
田小午跟锄头略略一讲,锄头便明白的极为通透,他在山里没少见过这高杆低蔓的互生植物,跟这玉米地里套中豇豆的原理差不多,他凭着种庄稼的直觉立即反应过来这种种法很是有利,只是很是不解自己当初为啥就是没想到呢?懊恼之余,更是对田小午佩服的五体投地。
锄头不知道,这些个技术经验不点不明,看似简单却是经历了千年的总结与积累,说出来做好了,立即恍然大悟,可要是自己去总结点通,却不是那般容易的。
田小午也不过是多了这先人几千年积累的知识,本也无甚厉害,更没有什么过人之处,老实巴交的锄头只是不知道,他的小午妹子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