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例是次日清早,宋家三兄弟都上路了,一家人都翘首以盼,急着等他们带好消息回来,然而一直到用午饭时,依然没见着宋有根宋有福兄弟两的身影,平日宋家人都是正午用饭,今日等到午时末还无人开动,宋老爹便道:“他们俩还未回来,咱们先吃吧,饭菜都凉了。”
宋母也道:“许是亲家太过热情,非留了他兄弟二人用过午饭再放行也未必。”
苏婉便笑道:“我爹娘最喜欢热闹,大伯二伯去了却不留下用饭,必是不准的。”
果然他们吃完饭,也不见那两兄弟回来,一直等到申时,才见着人回来。
宋母也在家,兄弟两一回来便出去看了,见着他们手上提了包东西,便问:“你们手上拿着什么?”
宋有福道:“亲家大娘忒热情了,非留了我与大哥吃饭不说,还硬塞了些鸡蛋与一块牛肉要我们带回来。”
苏婉一脚踏出院子,闻言便笑道:“我娘便是这么个性子,今日大伯二伯也算领教了一番。”
宋母笑她:“有你这么编排自个儿亲娘的么。”
苏婉却招呼了宋小妹来一块儿将牛肉拿厨房去,她已经在琢磨明儿中午加什么菜了,若说没穿越,第一反应肯定是牛排,可惜现在吃不到了,要不就红烧牛肉吧,苏婉忽而一笑:“你三哥一走,牛肉便来了,可见他是个没口福的。”
宋小妹见着牛肉也欢喜,虽说猪肉贵,再穷的人家,到年底还是能尝点猪肉味的,牛却真没几个人吃得起,牛是主要劳动力,大家都好生养着,只有那牛老得走不动了,不能帮着家里干活,才会卖了去,如此一来牛肉便贵了。
是以听到苏婉的话,宋小妹也深以为然的点头,若是平日,娘肯定舍不得,必要腌了等过年吃,然这块牛肉是三嫂娘家送来的,三嫂又一副欢喜样,娘只会依了她,说不准明儿就弄了。这么稀罕的吃食,三哥竟然吃不到。
还在为自家哥哥惋惜中的宋小妹,冷不丁听到苏婉一本正经的话,差点没笑喷。
苏婉道:“如此一来,我便有义务替你哥多吃两块了,日后他回来,我也好细细说与他听。”
宋小妹:……三哥会谢谢你的!
院里头,宋母忙问两儿子:“亲家那边怎么说?”
“自然是如三弟说的一半,上午亲家大叔带我们去那铺子瞧了一眼,真真是气派,上下两楼都是亲家的,日后都拿来卖这红酒。”说话的是宋有根,宋有福在一旁点头,补充道,“别说咱们就是本县人,我竟也不知道县里有这么条气派的街,还有人扛着轿子经过哩,亲家叔说那是知县家的女眷,乖乖,那条街都是大人物去的地儿。”
宋母闻言点头,心放了下来,道:“等你爹回来,你们再仔细将那店铺给说说,别看他昨儿说的肯定,晚上可是半宿没睡,好叫他也宽宽心。”
宋有根好半响,憋出一番话来:“原先我也忐忑不安,自打见了亲家叔,后头又去了那铺面一瞧,再没什么不放心的了。”
“大哥说的是,跟着亲家叔干,咱们亏不了!”
晚上,宋老爹果真拉着兄弟两细细的问了,得到如此回答,便拍着大腿笑了:“我早知亲家是有能力的,咱们跟着他干,错不了。”又问,“那红利一事,亲家有什么意见吗?”
宋有根道:“并无,亲家叔觉得爹深有远见,甚为佩服,等三弟下次放假,便一道去起草契约,就按这个签。”
宋老爹听得亲家竟佩服自己,脸上顿时没绷住,笑出朵菊花来了,褶子皱成一团,随后一想,又皱眉:“子恒放假,那得等到年底了。”
宋有福道:“那也无事,正好年底咱们铺子开张,亲家叔的意思是到那时请咱们一家都去县里,也为自家铺子添些人气。”
腊月初一,宋有福便套了牛车去县里接宋子恒,据说宋子恒此番放假,便要到年后才回书院了。
古代竟也有寒假,苏婉一开始觉得很是新鲜,后来听闻是给夫子们放的假,学生不过是附带,古代读书人地位崇高,又尊师重道,断没有寒冬腊月的,叫老先生们不过年上课的道理。苏婉这才理解了。
宋子恒这趟回来可谓是大包小包,他先前给家里人备了些点心吃食,几个孩子各有小玩意儿,与宋有福汇合后,兄弟两又去街上买了许多年货,宋有福来时宋母便叮嘱了,县里年货买的多,便比镇上便宜又好用,叫他能装多少便装多少回去。
于是两兄弟拉了一车。
苏婉没听见宋母的叮嘱,睁大眼睛瞧了会儿稀奇,不知道还以为宋子恒这是搬家了,后面才知道竟是些年货,不由感叹古人真会过日子,不浪费一分资源。
几个孩子拿了小玩意儿,撒开丫子玩去了,宋有福先前带多少钱去,便揣了多少钱回来,原封不动的交给宋母,宋母没在意,接了后才吓一跳,“怎的没用钱?”
宋有福道:“这些东西都是三弟出的钱。”
不等他娘再发问,宋子恒便主动道:“这些日子有空闲,便给书铺抄了几本书,得了几个钱。”
“家里最近也不缺钱使,何苦要你去给人抄书?耽误了念书可如何是好?”
“娘放心便是,我给掌柜抄的都是些平日要读的书,这抄一遍,比读几遍管用,反倒对我大有益处。”
宋母闻言才放心下来,却还有些心疼:“那也用不着给人抄书啊,你平日做文章已经够累了,这要是累坏了身子可怎么办?”
“儿子还不至于如此没用。”
“你是有主意的,娘也不多说,你自个儿有分寸便是。这些年货竟比我预想的要多许多,怕是过年也尽够了,花了多少钱?”
“两贯钱。”
宋母虽有准备,还是嘶了一声:“你这两个月给人抄了多少书?”
“不多,只因书铺掌柜与我相熟,给的价钱要比旁人多许多。”宋子恒笑得一派悠然,掩在袖中的手却摸了摸袖兜,犹豫了片刻,还是没说除了置办年货,他手头仍有几个余钱,他自来没藏过私房钱,心下便有几分对不住爹娘的感觉。
宋小妹与张氏过来帮忙搬东西,正好听到这话,咂舌道:“三哥不过偶尔给人抄书,才两月就有两贯钱了,都说念了书才有出息,我今儿算是知道了。”
张氏更是双眼放光,三弟妹时常夸几个孩子是聪明的,大娃二娃日后便是不学他三叔考秀才,只给人抄书,也比种田挣得多,吃穿不愁,还是读书人,说起来也体面。
张氏觉得自己为儿子找到了一条康庄大道。
宋子恒回来,一家人何时去县里便提上日程了,宋子恒道:“我抽空去过岳父那里一趟,岳父算了黄历,前两日许是开张了,不过今儿置办年货,便没空去看一眼。”
宋老爹也点头:“上月亲家确实叫人捎了话来,说月底开张,叫我们过去,只是我想等你一道,也就耽搁几天,便没先去。”
宋子恒道:“那便明儿去吧,新开张一般都忙,也给岳父帮一帮。”
于是开始决定哪些人去县里,原本都是男人的事,但苏婉特殊一点,大伙儿都去县里,还是去她娘家,没道理撇开不叫她去,可一车都是男人,纵是自家人,唯独苏婉一个女人,也难免叫人说闲话,宋母想了想,便道:“财福娘叫了我明儿去她家炒花生,我便去不了,不如叫娘一块去吧,她也多年没去过县里了,正好瞧一瞧。”
宋奶奶道:“我不去,天儿冷,我这把老骨头可扛不住,叫小妹去吧,她长这么大,也该长长见识了。”
张氏原先便知道与自个儿无关,自家男人去看了便是,她只求生意越来越好。李氏虽也想去,却也知道轮不到自己,若是婆婆指名叫大嫂去,她还能争上一争,都是媳妇,凭什么不带自己?可大嫂都没分,她也只得泄了气。
于是宋小妹意外得了一个进城的机会,欢喜的半宿睡不着觉。
商量完正事,大伙儿便各回各家,准备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