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闵打完最后一杆红球,直起身说:“无关紧要的人,我才不会亲自出手。”
章一气呼呼地说:“杨老师才不是无关紧要的人。他是我们班人人敬爱的班导。你撇不清,我知道杨老师被开除肯定跟你脱不了关系。”
“你就这么肯定?”
“杨老师……他去找过你是不是?他也是为了我。”
“为你”,钟闵口气懒懒的,“凭什么为你?”
“我是他学生。他知道我被你……所以才会想让你付出代价。”
“他怎么知道的?一定是因为你的一通哭诉,我说得对不对,宝贝”,钟闵说,“你想着要逃走,他就来充当救世主,可惜,选错了拯救对象。”
章一说:“我没有想着逃走,那天后来我仍回到这里。”她绕过台球桌走到钟闵面前,“算是我胡闹,你放过他吧。”
她抓住钟闵的衣角,期冀地说,“求你。”
钟闵不为所动,“你拿什么求我。”
时光仿佛回到最初,惊慌失措的女孩对黑心肝的男人说:“求你。”章一的脸一点点褪去血色,今非昔比,她连唯一的筹码都没有了。
她居然没有哭。
钟闵说:“上楼去,别管不相干的事。”
章一松开捏着的衣角,她整个人如同热的烙铁,被扔到了水里,被冷水一逼,禁不住急火攻心,随即如同海绵一般迅速的膨胀,生出了自大的豪言壮语,“我早该知道你是个冷血的□□者。总有一天,我要认识比你厉害的人。”
钟闵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风如同冰刀一样:“认错。”
章一瞪着眼。她从一个女孩变成了女人,但她获得了新的优势,有无数的高枝儿等着她去攀。但实际上,她不过是一种孩子似的负气,仿佛有人在她面前说谁谁是如何了不起,她会立刻不服气地反击,那谁谁更了不起呢!
“人都说养孩子会恨铁不成钢,何以我也有这种想法,你这么不懂事。”钟闵用手掌摩挲台球杆,“是不是打你一顿要好些呢?”
章一像斗鸡一样挺起胸脯,“你打你打,又不是头一遭。”
钟闵站到章一身后,用台球杆咚咚敲着地面,“现在认错还来得及。”
“你趁早打死了我,不然就是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钟闵抓住她的手臂一带,就让她趴在了球台上,挥一杆打在她屁股上,说:“认错!”章一浑身冷汗,死死咬住嘴。破空风声“霍”地响起,一杆下去,章一凄厉惨叫。第三杆还没打,她已经开始哇哇叫,腿亦往前弯。“哐当”一声,钟闵将台球杆扔得老远,把她的身子翻过来,“叫什么,你不是嘴硬吗?”
她眼睛里浮着一层泪花,仍然嘴硬:“人表演硬气功的,板砖敲上去还叫呢,这叫发力。”
钟闵不知是好气还是好笑,问:“疼吗?”
她像一只没放完的气球,余气鼓在脸上,“你说呢?”
钟闵伸手捏了捏,打横抱起她,上了楼。
将她放到床上,拿来一个药瓶,说:“我前两天用的,治跌打损伤的灵药。”
她笑:“你像一个卖狗皮膏药的。”
钟闵褪她的裤子,她虫似的扭,被他斥一声,“趴着别动”,抬手往好的地方轻轻拍了一下,她羞红脸,不敢动了。
其实他打得并不重,方才不过是要唬唬她。她屁股上起了一道子红,他涂药上去,倒并没有觉得是肿起来的。少女的两瓣臀暴露在空气里,如同弦月,那微微上翘的地方被那蟾宫里头的划了一指甲盖的胭脂,细而长,在那白的月光上头,是莹的,润的。钟闵的手舍不得拿开。
她闷声闷气地问:“好了没啊?”那只手顺着骶骨一路往下,她刷地转过身,面红耳赤,“你做什么?”
钟闵不老实,被她抓住,竟一点不害臊,大喇喇盯住她的眼,她不敢回视,把裤子拉上去,咬牙切齿骂道:“色狼!”
她想跑,钟闵捉住她,吻她的嘴,片刻后微微离开,说:“记着要换气。”她在钟闵嘴里大口吸气,只吸不呼,人都像要炸掉,急得掐他的手臂。他反从她嘴里吸气,循循善诱,她才终于,试探着,吐出小小一口气。本来是要告诉她接吻用嘴,呼吸用鼻子,但是现在,他不是不受用的。
钟闵放开章一的时候,她是闭着眼睛的。把她的头摁在胸口,她并没有反抗。钟闵很清楚,不管现在对她做什么,即使不甘不愿,她也是会受着的。但这离他想要的差得太远。他是个贪心的人,长久的清冷便罢了,若不然,暖不了他,怕是她自己亦要冻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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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致来的时候,章一揪住他问:“林大哥,你知道杨老师去哪儿了吗?我们还有两星期就考试了,没有他,简直像没了主心骨。”
“问我做什么。”林致说,用眼神指了指钟闵。
章一没会过意,“杨老师说你们是朋友啊。”
钟闵倒笑了,问章一:“你以为他们是什么朋友。”
章一煞有介事地,“好朋友啊。”钟闵拍拍她的头,抿着嘴,笑而不语。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伸手去拍他的。
林致暗暗心惊,这只张牙舞爪的小猫这么快就被钟闵驯服了?表面上若无其事说:“章一,你们杨老师怕是不会回来了,他有自己的打算,你们也不必挂念,好好复习是正经。”
章一不依不饶:“这话是杨老师自己说的?”
林致瞪了钟闵一眼,头疼地说:“反正意思差不多就行。”
章一说:“那好,明天我跟我们班人说去。”
“对了,他叫你们别为难新老师,说当老师的不容易。”
章一有些伤感,“杨老师是个好人。我好不容易想要好好复习,好好考……”
林致不忍见她伤心,说:“等考完试他会来看你们也说不定。”
“真的?”
林致见钟闵的眼刀飞过来,硬着头皮说:“反正,我是这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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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考前体检。章一跟着女同学一路打打闹闹,验完一个就叽叽咕咕地说上半天话。待到测身高体重及胸围,一听说要脱外衣,立时慌了神。女同学一个个脱了鞋钻进去了,她在外头磨蹭半天,不进去是不行的。屋子里,一个个脱了外衣含羞带怯的,厮拖厮扯,相互取笑,那体检的女老师板起面孔呵斥:“保持安静!”俱噤了声,拿着表排成一列,章一扭扭捏捏地站在最末一个。
前面测好了的站到一旁去穿衣服。章一总怕别人看出她有什么不同,怎么站都是不自在的。体检老师测一个数据报一声,夹杂“不许踮脚”之类的话。终于轮到她,测胸围要撩胸衣,老师的手还没放上去,她倒先红了脸,旁边两个交好的女同学等着她,正咕咕地笑呢,她愈发像只煮熟的虾子,红得透了。
从屋子里头出来,一个说:“我的胸围怎么比上次学校体检的时候还小些?这还了得,我还是个青春美少女呢,没发育倒还萎缩了。”另一个说:“我也是。章一,你多少?”她装作穿鞋,说:“我没注意听。”先前那个说:“我听到了,是九十几来着?”另一个叫道:“哇!你这么瘦还有九十多?”她赶紧跳起来说:“你听错了,是七十九!”那个说:“现在表交了,由得你胡说,大着呢,我们都看到了的。”她哪里忍得住,举手就要打,那两个撒腿就跑,她追上去,三个人推推搡搡的,集合去了。
体检过后,放两天假,过后就是中考了。章一回去也不歇气,加班加点地看。钟闵把习题册给她合上了,“你这样怎么行,佛主见你虔诚,怕是要捉了你去剪烛花或是添香油了。”她其实也没怎么看进去,当然也不想看,这下子巴不得有他来遂了她的心意。她把身子掉过九十度,两只脚踩在地板上,一手搭着椅背,“我才不做小沙弥,我要做魁星,明天考试时任我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她突然又想起来说,“我有天晚上做梦,梦到孔雀,直挺挺的翎,绿幽幽的羽。结果第二天期末考特别顺,那回排我们班第六呢。”
钟闵笑说:“那你今晚倒是做个梦,梦里魁星显个本相,青面獠牙,赠你一卷符,一看竟是考题,岂不是好。”
章一有些丧气地把头放在手臂上,“就知你不是好人,拿我开心。我是真的紧张,这几天老这样,一紧张就肚子痛。”
钟闵伸手去摸,“这儿痛?”
“不是,是这儿,但疼得不是太明显。”她抓着他的手放到肚脐周围,突然反应过来,拍掉他手,转过身去,“我再看一会。”
“别看了,检查下笔墨和准考证,早点睡。”
她烦躁地说:“知道了知道了,马上就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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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花花的试卷从前面传下来,章一接过了,赶紧翻过面看作文题,一看是“请以‘噢!原来这样’为题,写一篇文章,表达方式不限,不少于600字,不得出现真实校名、人名”心就凉了半截。基础题全是模棱两可的选项,阅读是科技说明文读不太懂,文言题是传记类,亦读不甚懂,慌了神,手里的笔滑腻腻的捏不住,叠着腿,不住地交换。还有不到四十分钟,作文没动笔,机读卡没填,突然间右下腹开始痛,她用手去按,哪知更厉害,连呼吸都牵扯着痛。写了两段话,还是痛,撑不住,只好举手报告监考老师说要上厕所。
那老师上下扫了她两眼,见她像是有些内急,恩准说,“快去快回。”不到两分钟,又见她苍白着脸回来了,依旧坐回座位上,动笔写字。时间剩得不多了,不少人答完题,浮躁得把卷子翻得哗哗响,于是他就在教室里来回走,盯盯看看。他也当过学生,考试时最恨监考老师从讲台上下来,盯牢学生卷子看,哪知等他做了老师亦是这般殷勤,若是发现一道两道错题,便要在心中摇头:这样简单的题啊!他正在看一位学生的文言翻译,又听有人叫老师,还是方才那个女生。他走过去,和颜悦色问:“又要上厕所?”那女生满额的汗,从喉咙管里挤出一声“嗯”。他抬起手表看,手指敲着硕大的表盖说:“马上交卷了,坚持坚持。”那女生闻言低下头,没说话,极缓慢地爬满一个格子。他转身往讲台走,倒不是怀疑她作弊,只是她连作文还没写完哩。没走几步,听得背后咚的一声,有人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