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分,丫鬟们将饭菜都端到了内堂中。
商东儒与齐湘娘一起坐在桌边,他看了一眼堂中,却不见商青黛,“大小姐呢?”
丫鬟们相互看了一眼,当中一人连忙道:“我这就去请大小姐来吃饭。”这丫鬟才转身走出内堂,便遇上了伺候商青黛的小红,“小红,快去请大小姐过来。”
小红摆摆手道:“大小姐说,身子太乏,正歇息呢。”
“身子太乏?”齐湘娘想到昨夜商青黛那个咄咄逼人的劲头,哪里有半点乏的意思。
商东儒惑声道:“早上瞧她还很精神……”话说到一半,脸色一沉,“你去问问杜仲,今早她妹妹可回书堂听课了?”
小红点点头,转身便跑。
齐湘娘挽住了商东儒的手臂,“夫君,怎么了?”
商东儒觉得心惊,“我是担心青黛跟那臭丫头……”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周围的丫鬟,实在是不好把话说完。
齐湘娘已明白商东儒的意思,她咯咯笑道:“既然青黛身子不适,夫君你这个做爹爹的亲自去看看她,也在情理之中啊。”
商东儒恍然道:“还是湘娘你想得周到。”说完,他便起身朝着后院走去。
齐湘娘阴阴地一笑,若是真被商东儒抓到女儿跟学生厮混在了一起,今日这场戏可就太好看了。
商青黛的房间最是清净,只要推开后窗,极目之处,尽是连天秋色。
欢愉之后,缠绵未休。
两人披着内裳立在窗畔,商青黛推开小窗,任凭杜若将她拥在怀中,她笑然看向远处风景,只觉得心旷神怡,甚是恬静。
杜若埋首在她颈窝之中,汲取着她身上那暖暖的温度,嘴角勾着一抹沉醉的笑意。
“娘亲,保佑孩儿。”
商青黛眼底满是柔情,她望着秋水长天,喃喃开口。
杜若沿着她的目光望向天空,认真地道:“我会一辈子待夫子好的。”
“又说错话。”商青黛笑然转过了身来,帮杜若整了整微皱的领口,挑眉笑道,“你怎么还唤我夫子?”
杜若抓住了她的手,贴在心口,笑道:“因为敬你,所以喜欢唤你夫子……”
“原来只是敬我啊?”商青黛的指尖戳了一下杜若的心口,脸上笑意故意少了许多。
杜若慌声道:“不,怎么可能只是敬夫子?还有……”她一急,更觉羞涩,“还有……还有喜欢……”
“只是喜欢啊?”商青黛静静看着她的眉眼,脉脉不语。
杜若重重点头,“喜欢,不是那种简单的喜欢,而是想把世间最好东西都给你的那种喜欢,我……”杜若摇了摇脑袋,急道,“我嘴笨,想不到好词,反正,就是……”
商青黛抿唇一笑,勾住了杜若的颈子,在她脸颊上啄了一口,柔声道:“我……懂了……”
杜若释然笑道:“懂了就好!就好!”
“傻丫头。”商青黛宠溺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尖,忽地松开了她。
杜若愕了一下,“怎么了?”
商青黛含笑不语,她走到了衣柜边,打开柜门,把当中那件缝制好的青裳抱了出来,“阿若听过那首《游子吟》么?”
杜若恍然笑道:“听过,可那是慈母对孩儿的心意。”
“那今日就送你一首《娘子吟》。”商青黛笑意浓浓,将青裳抖了抖,展了开来,“阿若,你来。”
杜若顺从地走了过来,由着商青黛将这身青裳穿在她的身上,竟是这般合身。
“好看!”
暖意从心而生,杜若忍不住赞了一句。
“阿若,你衣裳送你。”
商青黛亲手给她系好了衣带,莞尔道:“这衣裳是我一针一线亲手缝制,你平日里穿在身上,就当我时刻陪在你身边一样。”
“夫子……”杜若只觉得眼眶有些酸涩,她看向商青黛之时,只觉得有些模糊,“有你真好。”
商青黛抬手给她擦了擦眼泪,“嗯,傻丫头,以后眼泪不许随便掉。”
“好。”杜若吸了吸鼻子,握紧了她的手,“我听话。”
“听谁的话?”商青黛斜眼嗔问了一句。
杜若正色道:“听夫……不,是听娘子的话!”
商青黛满意地一笑,勾紧了杜若的腰肢,偎入了她的颈窝之中,细声道:“阿若,我们以后开个药铺吧?”
“嗯,好。”
“你说叫什么名字好呢?”
“叫……”
“砰砰!”
突然房门被狠狠敲响。
两人一惊,急忙松开了彼此。
“青黛,听小红说你身子不适,爹来看看你。”商东儒压抑着愤怒的声音响起,他又狠狠地敲了敲门。
商青黛给杜若递了一个眼色,杜若便惊忙俯身将地上凌乱的衣裳一一捡起,放到了衣架之上。
商青黛扬声道:“院主这是连午觉都不给青黛睡么?”
商东儒听到这样一句刺耳的话,却不见商青黛把房门打开,更觉当中有蹊跷,“青黛,你这是什么话?我好歹是你的亲爹,你快开门,让爹给你把脉!”
商青黛回头看了一眼杜若整理好的衣架,又匆扫了一眼地上还有没有残留的衣物,视线最后落在了抱着自己衣物的杜若身上,她看了一眼窗口。
杜若知道,那是夫子让她从窗口离开。当下没有半分迟疑,她马上爬上窗台,小心地跳了出去。
商青黛舒了一口气,低头将自己内裳衣带系好,又拿了件暖衣罩在身上,这才将房门打开。
商东儒上下看了一眼商青黛,见她双颊灼灼,气色正好,哪里是身子不适的样子。于是,商东儒一步踏入房间,快速地在商青黛房中看了一圈,并没有发现有哪里异常。
商青黛凉声道:“院主这是来抓贼的,还是来看我的?”
“自然是来看你的。”齐湘娘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她也走了进来,嗅了嗅这房中那股淡淡的药香味儿,蹙眉道,“怪不得青黛你喜欢住这间房,冬日定是很温暖吧?”说着,她走向了窗畔,往外看了一眼,“这外间景致也不错。”
商青黛拢着身上暖衣,道:“这儿不欢迎你,齐湘娘,你出去。”
“青黛,怎么跟二娘说话的?”商东儒厉喝了一句,心头的担忧算是去了几分,“来,让爹爹给你把把脉,若是真不舒服,就尽早调养。”
“呦!这被子上怎的会有血渍啊?”齐湘娘走到了床边,看见了锦被上的红印子,惊呼了一声。
商东儒脸色一沉,如刀的目光狠狠瞪向商青黛,“青黛,你……”
商青黛在他面前平静地将手打开,让他瞧见了今日被草木割开的伤处,凉凉开口道:“今日并非是我身子不好,只是心情不好。”她涩然一笑,“娘亲的墓,你有多久没有看过了?那里蛛网遍生,杂草处处,我身为亲女不去清理,且待何人?”
“……”商东儒仔细看了看她手上的伤口,确实是被木叶割开的,可是他还是有些不放心,若是青黛入宫发现并非完璧之身,那可是欺君大罪!
齐湘娘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这房中并没有过多的蛛丝马迹,她只能静静地走回商东儒身边,挽住了商东儒的手臂,话却是说给外间丫鬟听的,“去瞧瞧,这几日是哪几个小厮偷懒了?连姐姐的墓都不好好照料,一并抓来,狠狠打一顿!”
“是。”
“先看看,大小姐整理到什么程度了?”商东儒还是不太相信商青黛说的话。
商青黛心头凉得厉害,只是自嘲一样的摇了摇头。
没过多久,一名丫鬟回来禀告,“回院主,大小姐已将坟前的蛛网清理干净了。”
商东儒回头看了一眼商青黛冰霜一样的脸,终是放下心来,道:“你毕竟是灵枢院的大小姐,这里上下那么多下人,什么时候要你来干这些事?”
“若是院主来此,就为了教训我这句话,那青黛已经听到了,院主可以让青黛静静休息片刻么?”商青黛不想与他再说什么,马上下了逐客令。
齐湘娘给商东儒递了一个眼色,“既然青黛想休息,夫君,我们就不要吵她了,就由着她吧。”
商东儒点点头,知道这是齐湘娘给他台阶下,他顺着话道:“那青黛就好好休息,一会儿起身便吩咐厨子做你想吃的东西。”
“出去!”商青黛厉喝了一声。
商东儒本想训几句,齐湘娘却扯着他走出了房门。
“砰!”房门被商青黛狠狠砸上。
商东儒黑着脸,“你瞧瞧这脾气!若是进宫了,只怕没几天就被陛下给砍了!”
齐湘娘扯了扯商东儒的衣袖,低声道:“反正青黛是跑不了的,夫君就少说两句,免得气坏了身子。”
“还是你贴心。”商东儒长长地呼了一口气,牵着齐湘娘渐渐走远。
商青黛倒吸了一口气,锁好门后,快步走到窗边,瞧了又瞧,只觉心跳得慌乱。
“夫子。”熟悉的声音响起。
商青黛急忙循声瞧去,只见杜若从墙角探出个头来,微微一笑。
“你怎么还在这儿?”商青黛压低了声音,急问了一句。
杜若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我怕他们欺负你,所以不敢走远了。”
“你呀……”商青黛心头一暖,伸指戳了一下杜若的脑袋,“还算有良心。”
杜若笑然点头,“我说过的,以后你在哪里,我便在哪里,又怎能说话不算话?”
商青黛会心一笑,“你说过的可多了,我就看你怎么一句一句地做到。”
“呵。”
“傻笑!”
“我……真的走了啊……”
“嗯。”
商青黛不舍地牵住了她的手,“我给你找个机会,你回家一趟,想法子先让爹娘离开灞陵城。”
“嗯。”杜若点点头。
商青黛莞尔,“事事小心……唔……”
不给商青黛说完,杜若便吻住了她的唇,将万千的不舍,揉碎在了她们的唇齿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