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崽子,敢欺负妹妹,找死是不是?”杜仲愤怒的声音在几名地痞的身后响起,他们还没来得及转身,就被杜仲狠狠地抡拳一阵暴打。
“上次没让小爷我逮到,这次还敢来,我打死你们!”杜仲觉得拳头抡得不过瘾,索性连脚都用上了。
杜仲在霸陵城南素来不是好惹的,小时候便是孩子头。他与陈水苏去医馆知道夫子她们已经离开,便加快脚步往客栈赶来,恰恰在路上瞧见了这几个地痞把妹妹给拐入了小巷中。杜仲哪里能容下这几个崽子欺负妹妹?
当下他把手中衣物一砸,卷起袖子便冲入了小巷,又是打又是踹的狠狠打了地痞个茫然无措。
这是哪里来的野汉子?
“兄弟们,把这个多管闲事的臭小子先弄残了!”
地痞老大被打肿了半边脸,恶狠狠地下令。
“是,老大!”
于是地痞们把矛头都对准了杜仲。
“哥哥小心!”杜若急呼了一声。
陈水苏悄然将杜若扯到了一边,急道:“你到底是招谁惹谁了,快来这里,我保护你!”
“怕你们不成!”杜仲凛凛一喝,捏紧了拳头,迎向了这群地痞。
敢动他妹妹!简直不想活了!
杜仲正愁一肚子怨气没地方撒,正好遇上这群崽子,打就打,谁怕谁?
只是,方才这几个地痞并没有注意到杜仲,所以才会被狠狠揍了几下,现在几个对一个,杜仲再勇猛也终究处于劣势,脸上也捱了好几下。
“仲哥哥,打!打死他们!”陈水苏在边上呐喊了一句。
杜若连忙拉着陈水苏退到了巷口,她知道哥哥再打下去只有吃亏的份,她在巷口扬起了声音,大喊道:“官差大哥,这里有人打斗滋事,你快过来瞧瞧!”
陈水苏愕了一下,巷外并没有瞧见一个官差。
“水苏,快过来,别拦着官差大哥进去!”杜若将陈水苏拉到了身前,给她递了一个眼色。
陈水苏终是反应了过来,连忙大声道:“对!对!对!官差大哥,快来把这些人给抓了!”
本来动手就是心虚的,这几个地痞听见有官差过来了,只好作罢,相互递了个眼色,跑了个没影。
杜仲揉着脸上的青紫走了过来,关切地看着杜若,“妹妹,可伤到哪里了?”
杜若摇了摇头,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若不早点出城,只怕那个小女孩是要死在这城中了。
“哥哥,我们快回客栈,收拾收拾便离开梁州城。”
“发生了什么?”杜仲惑然问了一句。
杜若正色道:“昨天我们救下的那位大姐其实是太守家的三夫人,她已经咬舌自尽了,若是被太守府的人再寻到那个小姑娘,只怕小姑娘也是死路一条。”
“我们是不是摊上大事了?”杜仲虽然还在云里雾里的,但是他知道,有些不好的事将如影随形地甩也甩不掉了。
陈水苏听得心惊,“梁州城不安全,小若你早点离开也是好的!仲哥哥,我们快回去收拾收拾!马上离开!”
杜仲只能点头依着大家,为今之计,只求早些回到灞陵,早些得到灵枢院的庇佑。
“哥哥,一会儿夫子若问起你脸上的伤,千万别说与我有关。”杜若在路上又交代了一句。
杜仲摇头道:“我不知道你们在临淮到底惹了什么人,我今日一定要找商夫子问个清清楚楚。”
“哥哥!求你!这些事我回到灞陵再与你细说,可好?”杜若揪住了杜仲的衣袖,恳求地看着他。
“妹妹……可是……”
陈水苏拐了一下杜仲,“仲哥哥,小若说的不错,等回到灞陵安全了,再说这些事也不迟啊。”
杜若感激地看了一眼陈水苏。
陈水苏继续道:“对啊,你现在就算知道是谁了,总不能杀去临淮算账吧?”
杜仲想了想,觉得陈水苏说得有些道理,又想到妹妹方才那么急说的话,只觉得心悸得厉害,当下没再坚持,而是静静地点了点头。
杜若舒了一口气,微微一笑,“我们快回客栈吧。”
当三人回到了客栈,商青黛已经用米浆与鸡血在婉儿脸上弄了许多宛若烂疮的假伤。
杜仲惊呼道:“昨日还没伤成这样,今日怎会成这样了?”
商青黛瞥见了他脸上的青紫,“你今日不也好好的,怎的出去一趟就成这样了?”说完,她下意识地看向了杜若,总觉得他们三人似是有事瞒着她。
杜若走上前来,笑道:“哥哥今日在路上与个醉汉起了口角,被人家打了几下,夫子,不妨事的。”说完,她连忙把话岔开,“婉儿脸上的伤像那么回事,夫子,事不宜迟,我们快些出城吧。”
“嗯。”商青黛微微点头,又往陈水苏那边匆匆扫了一眼。
平日里这丫头话最多,现在一句也不说,进屋便静静在边上收拾东西,甚是奇怪。
只是现在并非追问这些的时候,她抱起了婉儿,“我们快些出城。”
“是,夫子。”
果不其然,当马车行到了城门下,太守府已贴出告示,搜寻失踪的六小姐。
只是,商青黛画的伤口实在是逼真,早已看不出婉儿原来的样子,只像是个得了脓疮不治的可怜孩子,上前检视的兵卒都不敢多看一眼,只觉得腥臭难闻,便催促着他们快些出城。
杜仲赶车缓缓而行,直到梁州城的轮廓已经模糊起来,他才加快了马车的速度,直到夕阳西斜才在河边停了下来。
杜仲从马车上跳下,解开了马儿的缰绳辔头,牵着马儿到河边饮水。
趁着这片刻的歇息,商青黛将婉儿抱下了马车,“阿若,来,帮我一下。”
“是,夫子。”
陈水苏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前路,算算行程,今日在夜色降临之时,只怕也赶不到前面的小镇休息了。
她来到了杜仲身边,叹气道:“仲哥哥,我们今晚怕是要饿肚子了。”
杜仲笑道:“有我在,哪里有你饿肚子的份?帮我牵着马儿!”
陈水苏牵住了缰绳,有些担心,“这马儿若是突然跑起来怎么办?”
“你别突然变成疯丫头吓到它,它自然会乖乖的!”杜仲打趣了一句,便动手将外裳脱了下来,哗啦啦一下蹦入了河中。
“马儿乖,马儿乖,好好喝水。”陈水苏知道,杜仲这是下河摸鱼去了,可她还是害怕得紧,连忙顺了顺马儿的鬃毛。
商青黛小心地将婉儿放在了河畔,柔声道:“婉儿别怕,洗掉脸上的鸡血米浆,你会舒服一些。”
杜若卷起左袖,掬起了一捧河水,小心地淋在了婉儿的脸上,“婉儿别动,我给你洗干净。”
婉儿一日之内经历了那么多事,现在倒也不闹了,只是眼睛里的泪花总是在打转,看得人莫名的心疼。
商青黛也伸手帮杜若一起给婉儿清理脸上的东西,不经意间看见了杜若左臂上的猩红指印,她想到了杜仲脸上的青紫,忽地想到了什么,怔怔地木立在了原处。
“洗好了。”杜若用衣袖给婉儿擦干了脸上的河水,弯腰将她抱了起来,看向商青黛,“夫子,河边冷,我们还是先回车厢上休息吧。”
“好。”商青黛的声音有些嘶哑,她静静跟着杜若回到了车厢后,看着杜若小心地将婉儿放在车厢中。
“夫子,上车休息吧。”杜若莞尔掀着车帘,准备扶商青黛上车。
商青黛握住了她掀着车帘的左手,摇头道:“跟我来。”
“好。”
从车厢再次走到河边,商青黛一直紧紧握着杜若的手,身子却轻轻颤着。
“夫子,你怎么了?”杜若柔声问道。
商青黛垂下头,心疼地捋起了杜若的左袖,杜若慌忙按住了她的手,急声道:“夫子,我没事的。”
“我是大夫,你有没有事,该是我说得算,不是么?”商青黛眼圈已红,她抬起头来,认真地问道,“今日是谁伤的你?”
杜若轻笑道:“夫子,我这不好好的么?”
“好好的?”商青黛挣开了她的手,突然将她的衣袖捋了起来,上面猩红色的手指印格外刺眼,“那你告诉我,你这是何人所留?”
“哥哥都把那些人打走了,我日后会更小心的。”杜若徐徐说了一句,连忙握紧了夫子的手,“夫子,这些青紫会好的。”
“他还是不肯放过你!”商青黛狠狠咬牙,泪水瞬间涌出了眼眶,“是我连累了你,阿若……”
“夫子,”杜若包着纱布的右手抬起,指尖一一拭去她脸上的泪水,她看得心疼,说话比方才更多了些许深情,“右手只是伤了,我相信兰先生会医好我的,就算医不好,我还有左手在,若是左手也保不住了……”杜若微微一顿,她将商青黛的手牵到了心口上,“只要仁心不死,哪怕我只能熬药抓药,我也算在行医救人啊。”
“傻!”
“呵。”
杜若笑得明亮,却也笑得坦荡。
商青黛的指尖悄悄地在她心口划着小圈,“你若双手不在了,那我往后怎么办?”
杜若笑道:“以后夫子看病,我来抓药便是!”
“不是这个……”商青黛低声嗔了一句。
杜若愕了一下,蓦地恍然一笑,脸颊上却多了两朵红晕,在夕阳的微光里,甚是灼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