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父的手术很顺利,要知道,阑尾割除手术真的是个不能再小的手术了。
即使是这样,麻药还没有过劲的邓父被推出来的时候,那沉睡的样子,还是让不明所以的松果一顿大哭。
“呜呜呜~姥爷怎~么不~说话?呜呜~姥爷~妈妈~呜呜~姥爷不~不~说话~呜呜~”
松果伸着胳膊,扑到妈妈怀里。
这个时候,刚刚的那些小“仇恨”都显得微不足道了。
一个小孩子可能不理解死亡的含义,但是,那种亲人好似不再有生命气息的状态,还是让她感觉到了恐惧。
这种恐惧,让她急于寻找亲人的怀抱相互安慰。
小孩子与生俱来的直觉——她现在只想呆在妈妈的怀里……
又是一番费劲拔力的安抚,费尽口舌和唾沫的保证,小家伙总算是不再嚎哭。
但是,她还是不想走,一定要等姥爷醒过来,和她说说话!
姥姥心疼小松果,哄着让她跟大树回家。
松果仰起还挂着泪痕的小脸,跟姥姥摇摇头,像个大人似的叹口气,捂着心口道:“不放心……”
王焱真想扑上去咬她的小脸蛋儿,啊哟,太可爱了……
一个孩子留在这里有什么用呢?徒增麻烦而已。
书赜刚要出口反对,王焱却是抢着答应下来。
对上书赜埋怨的眼神,王焱嘿嘿笑着求情道,“没事儿,没事儿,我顾着她,绝对不给你添麻烦。真的。我保证!”
松果挣扎着又扑向大树怀里——不要跟妈妈好了!妈妈不和松果一伙儿!还是大树和松果好……
书赜拿这两人没办法,只能妥协。但还是瞪了松果一眼!
松果没有等这一眼的杀伤力到达自己这里,就快速地转身趴在大树的肩膀上!
哼!坏妈妈!就知道训我!我不理你!我有大树!
干部病房里渐渐安静下来,邓母躺在旁边一张陪护用的床上养神。年纪大了,就是这样,精神再足也顶不住衰老身体的拖累。况且,邓父的安然也让她松了口气儿。
王焱坐在床尾的沙发上,怀里抱着早已撑不住昏昏睡去的松果。
“要不,趁着她睡了,你们回去吧。”书赜倚在另一张沙发上,轻轻地说道,神色里满是掩不住的疲惫。
“不行。”王焱不迟疑的拒绝。
“她睡着就不会闹了。”
“曾子杀猪啊,你还不如古人么!”王焱不赞同书赜的想法。“再说这也快天亮了,回去我那儿也就是来回折腾,松果也睡不好。不如就让她在这儿安稳的睡着。等天明了我自己回去收拾一下,中午头儿的时候我来接她。这一晚上给孩子也折腾得不轻。下午大概要坐5个小时的汽车,我怕她累着。”
“行吧。这样也好。”书赜很感激大树的细心,“这孩子怎么这么犟!一点也不听话。”
“不是,不是!”王焱摇头辩解,“这不是犟!这个年纪就有自己的想法和判断,并且坚决地亲自去验证一些事情,不轻易相信别人强加给自己的结论,这个多难得啊,她才只是个3岁孩子呢!松果长大了一定会有出息的。”王焱笃定道,她轻轻地拍打着松果的背,继而爱恋地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吻。
睡得迷迷糊糊的松果微微发出一声“嗯~”,好似很认同大树对她的褒扬一样。
王焱无声的笑了。她细细的看着松果的小脸儿。那时常迤鸬拿济呛旌斓男”峭范悄勰鄣男u铮褂心窍障站鸵鞒隹谒男∽於⊙剑焱看得心花怒放——孩子还是自己家的好啊,越看越好看!
好像,某些人忘了是谁在前段时间因为自己的别扭性子,执意要跟人家撇清关系来着……
橘黄的灯光下,大树怀抱松果轻轻拍打,满眼宠溺。
书赜看看看着眼睛就模糊了……
闭上眼,不让眼泪轻易地留下来。
在认识大树之前,觉得这辈子就这么过了,不会再有能让自己上心的人,不会再有人可以给自己温暖和安心。
又或者说,是自己一直在排斥着那些想靠近的人,偏执地给曾经的人留着一个位置,不愿意让别的人进到心里来。
可是,就这么一个大树,却在女儿的乌龙下,让自己毫无防备地把她放了进来。等回过神来,想要抵抗时,却发现自己对自己的那颗心已经无能为力了。
书赜忽然睁眼,直直地看着大树。——那就不要错过吧!不管怎样都要争取一下。
许是书赜的眼神太有侵略性和攻击性,王焱敏感的觉察到那不寻常的视线。她抬起头,看了看书赜。
王焱有这样的经验,如果睡眠严重不足,大脑就容易麻木,脑子一木,在那疲惫的脸色配上直勾勾的眼神也就好解释了。
所以,她小声地对书赜道:“你也累了吧,你先眯会儿,我帮你盯一会儿。有情况我叫你。”
书赜回神,却也不忘收起刚才那眼神,顺便整理了一下情绪。“你呢?你不困么?你抱着松果更累呢。”
“没事儿,等天亮了我回去还能睡几个小时。你放心吧。”她伸手拍拍书赜放在沙发侧的胳膊,语气说不出的温柔。“两个人一块儿耗着也没用处。快,听话,抓紧时间睡一会儿,明天估计有你忙的。”
本来心就被软的一塌糊涂,又让这么温柔的调调一安抚,书赜就像被挠了下巴的猫一样,温顺的一点都不想有异议了。
只是,窝在沙发上好不舒服啊。
好想……好想……好想和松果换个位子……
那……一定很暖和很舒服吧……
年纪大了睡眠就浅,再加上惦记着老伴儿,邓母其实并没有睡着。
即使大树和书赜刻意压低了声音,两人的对话还是让邓母听了个清楚。
算上自己的学生,邓母可谓是阅人无数了。但是这个大树,却让邓母感觉自己在看人方面失了准头。
想想第一次见面时,那趴在自己脚下的大孩子,再听听刚才和书赜说话时她的言语,有点对不上号儿呢。
嗯,这个大树,有待仔细审查啊。
不过,刚才那个“曾子杀猪”典故和对我家松果的评价,这形象分值再升一个格吧!
邓父醒的时候,王焱已经走了。
松果给妈妈摇醒,第一时间被送到了姥爷的跟前儿。她跪在凳子上,趴在姥爷的床头,伸出小手摸摸姥爷的脸:“姥爷,你肚子还疼么?”
这时候的邓父还是很虚弱,但是看见自家的小宝贝儿,什么病痛就都是小事儿了。他艰难地扭头亲亲松果的小手,“姥爷看见咱家的松果啊,什么病都好了~”
松果高兴地眯眯眼:“嗯!大树也是这么说的!”
“那,姥爷我再给你吹吹,这样以后就都不疼了……”说着,手一伸就要给邓父掀被子。
书赜赶紧给她按住。这个添乱!
松果委屈加幽怨地看着妈妈。——为什么不让我吹吹呢?
书赜无奈。“姥爷的刀口被纱布包着呢,你现在吹得没用。等拆了纱布你再吹才有效……”
松果又是笑着眯眯眼,“好!等我回来再吹吹!”
那眯眼笑的神情,和某棵树越来越相像,书赜看这怪碍眼的很!
“松果要去哪?”邓父疑问。
书赜把昨晚的事细细地跟爸爸说了。邓父听完,只说了句“嗯。好。”就不再过问。
王焱轻轻推开虚掩的病房门,蹑手蹑脚的走了进去。在门外她站了好一会儿了,里面也没传出点儿响动。所以她就自己进来了。
扫视一圈。
邓父在睡着,旁边的点滴还有小半瓶。邓母搂着松果躺在另一张床上。邓大夫还是靠在那张沙发上,皱着眉头——是睡得不舒服吧。
王焱刚刚走近她,邓大夫就马上睁开了眼,倒吓了王焱一跳。
入眼就是刚才一直活跃在自己昏昏沉沉脑海里的小人儿,这让书赜差点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那个人朝自己裂开嘴,露出整齐的牙齿,笑得憨厚。她嘴唇微动,便听见:“我以为我把孩子偷走了你都不会知道呢~”
书赜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人,还在想:“梦里的我该说点什么呢?”
王焱郁闷了。她伸出手,刮了一下邓大夫的鼻子,笑道:“怎么,还没清醒?”
书赜一个机灵,醒了!鼻子被刮过的感觉还迟迟没有退去。她微微红了脸。——怎么这样啊,我又不是个孩子!哼!
王焱把手里的大方便袋放到一边。指着刚刚放到小桌上的一个保温桶,道:“午饭没吃吧。我炖的鸡汤。趁热吧。”说着,边把身上背的一个大登山包卸下来墩到了一旁的沙发上。
“你……这不是早上回去弄得吧!……不是让你回去睡觉么?饭我可以出去买的。”书赜打开盖子,一股香味就飘了出来,闻上去就不是很油腻,还带着别的什么味道。她伸头看看。好像是乌鸡,汤是微黄色的,而且表面上没有太多的油。
“好香~”
“呵呵,这个是给你和阿姨吃的。伯父现在应该不能进食吧。我放了红枣、当归、枸杞、黄芪在里面。这是半只,另外的半只我放在家里的冰箱里。明天或者后天你过去,把它拿出来热一下再带过来吧。我炖的可比饭店里的好喝多了。呐,这是我家的钥匙。”王焱掏出两把钥匙放在桌上。
书赜抱着保温桶, “谢谢”这样的话已经说不出口了。太单薄……
邓母对大树的鸡汤给予了高度的评价。形象又爬升一个格……
松果啃鸡翅膀啃得没空闲说话,那满嘴的油都吃到了腮帮子上了……
书赜看着汗颜。教育要从小抓起。看来以后要教她作淑女的礼仪了。这样下去还得了?活像梁山好汉吃自助餐啊……
大树还细心地带来了两只碗和勺子,只是那瓷碗的花色让邓母了然地挑了挑眉……
一切收拾妥当,王焱礼貌的跟邓父邓母告了别。
书赜想要替大树把那塞得鼓鼓的登山包拿上。
但是,手一使劲提上,脸就扭曲了。
王焱赶紧接过来背身上。同时状似悄悄地遗憾叹息:“长那么高就只能用来打枣儿么~”
书赜揉着差点被扭伤的手腕,咬牙——又想拧人了怎么办~!
“总比某些人的武大郎身材好!”
“嘁!你懂什么!武大郎虽然个子矮,但是重心低,挑起炊饼担子来,稳当!”
两个人的几句斗嘴,让一旁的二老也展开了笑颜。
待三人出去,邓父握上老伴儿的手:“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