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骆笑来说,任何焦虑都不会超过三天。即使李昱东抛下她去了美国五年,她伤心了三天,创了最高纪录。第四天她就开始在各大招聘场所奔波。
因为她明白,无论她怎么伤心欲绝,那个人都不会知道。
而现在,她只是不想示弱。
如果最后的结局是离开,她走了,影子也要端正好看些。
骆笑这么想的时候正守着锅子熬粥。
小小的紫砂罐发出扑哧扑哧的轻响,清香四溢。李昱东正端坐在沙发上翻报纸。他穿着白色的衬衫,扣子锁紧直到喉结。领子下系了一条领带,领结有点歪,是骆笑的杰作。她垫着脚打了半个小时,结果抬头时还磕到了他的下巴。李昱东在她头顶心情甚好的弯起唇角,胸腔微微震动。
其实她也就在他面前笨手笨脚。早在大学时期宁蒙就戳穿她,说她有恃无恐,仗势欺爱人。
那现在呢?是不是该叫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骆笑一哂,套上手套端起锅子,微微一倾。
浓稠的白粥淌了下来,满满当当的装了两碗。
她强自镇定的端了过去,即使带着手套仍然很不容易。她把碗往桌上一磕,然后怕烫似的捏住耳朵甩了甩。
李昱东看着她,接着忍俊不禁,扶着眉骨低低的笑。
“笑什么呢?”
李昱东挑眉:“想知道?”
“想。”
李昱东舀了一勺白粥,垂头:“嗯。”
骆笑有点火大:“嗯是什么意思?”
“嗯是不告诉你的意思。”李昱东答,颇为受用。
似乎只要她一抓狂,他就会莫名其妙的心情好。
不可理喻!骆笑郁结,埋头喝粥。
“我今天要和宁蒙逛街。”
“我送你。”李昱东慢条斯理的吃着,汤匙搁在虎口里,吃得极斯文极专注。闻言他抬眼看了她一眼。两人挨得很近,她看见他浓密的睫毛微微一抬,小扇子似的。
她记得她之前就对他的睫毛觊觎非常。经常幻想有一天趁他睡着拔下来。宁蒙对她嗤之以鼻:“你想干嘛?接自己眼睛上还是插孔雀屁股上?幼稚!”竟敢把她的眼睛和孔雀屁股相提并论,臭丫头。
这么说起来,还真有点想她了。
骆笑出门前嘱咐:“不准趁我不在做坏事。”以后也不准。
就这几天了,她想放肆一把。她是极自私极自私的人,潜意识里不想她走后李昱东另结新欢——她这么爱他,她这么恨他。
李昱东困住骆笑的双手:“哪种坏事?”
“不准找别的女人。”
“你什么时候管起我来了?”李昱东心情很好,眼睛闪闪发光。
“我这是要求进步。情人的角色,正宫娘娘的觉悟。”
李昱东轻笑,颇不以为然:“正宫娘娘的本职是帮忙纳妾。”
“你敢?”
李昱东的手指插进她的手指,然后他用力一握。肌肤和肌肤的摩擦在她心里勾起了奇异的感觉,骆笑恍惚间感到他吻着自己的耳廓:“不敢。只要我吃饱了。”
骆笑暗叫不好,曲肘推他,却被李昱东一一化解。他垂头在她唇间啄了啄,叹气:“骆笑,你把我想得太龌龊了一点。”
骆笑心虚气短:“你本来就龌龊。”
“我看有人甘之如饴。”
“有吗有吗?谁这么有眼无珠?”
李昱东笑。
骆笑又说:“这叫近墨者黑。”
“承认就好。”
……
两个人拌嘴拌了一路。用拌嘴形容其实不太贴切。多数情况下是骆笑在说,李昱东不着痕迹的微笑或者引导,害她自己打了自己的耳光。骆笑不服气,再来。李昱东从容接招。
骆笑透过厚厚的车窗玻璃看出去,阳光推开乌云天朗气清。她勾了勾嘴角,一切好得不太真实,有点像回光返照。
李昱东把她放在了平和路。
他摇下车窗,眼光微闪,手伸过来扣住她的手。
“喂喂,李总,有没有人说过你很粘人?”
李昱东闭了闭眼睛,把挣扎悉数藏进眼底:“我怕你不回来。”
骆笑心头一跳。李昱东有时是极其敏感的人。他仿佛一只敏捷的豹子,在危险或者猎物来临之前,会隐隐不安。
土地拍卖会之前,他的状态和现在非常类似。
“怎么可能?有谁会比李小帅还勾人?”
李昱东下巴朝宁蒙的方向一点,掩饰了刚才的失态。
骆笑哑然失笑:“她长得可没你好看,身材也没你好。我要私奔,也不会跟她。”
李昱东轻哼:“你一向以貌取人?”
接着他又表情危险的问:“你说你要干什么?”
骆笑避重就轻:“我当然是以貌取人了,不然我为什么死心塌地的跟着你?”
李昱东微笑。笑容装点着本来就极为英俊的脸,让人不敢逼视。李昱东兀自回味了一番,眼角眉梢都写着温柔。她说,死心塌地的跟着自己。
宁蒙一见到骆笑来忍不住抱怨:“小姐,你两条腿那么长不用来走路用来干嘛?竟然让我等了这么久!”
骆笑无视她,拎着她往奶茶店走。
“其实还是有点用处的。”宁蒙自问自答。
“比方对你家先生来说,销魂一刻的观赏价值。”
骆笑一张脸瞬时红透,忍了很久才没有把宁蒙撂倒在地。
两个人絮絮叨叨的说了很久。宁蒙抱怨自己宝贵的青春都用在爬格子上了。三更起五更眠,天天对着电脑伸爪子。
骆笑正专心的戳着珍珠,不甚真诚的说:“其实吧,我觉得你挺才女的。”
宁蒙得意。
“现在才发现,原来你是烈女。”
气得宁蒙想抽她。宁蒙忽然点了点窗外:“这不是你们家那位的骚包车子吗?”
骆笑看过去:真的,还停在那里一动不动。
她发短信过去:“怎么还不走?”
然后那台马力恐怖的车子发出一声轰鸣,一个漂亮的转弯,就拐出了街角。
很久之后她才收到一条短信。很简短的两个字:“忘了。”
两个人喝完奶茶又带了两杯,边喝边沿着街边走着。虽然母爱泛滥的辅导员曾告诫她们这样很不淑女,但淑女又不能当饭吃——两个很俗气的女人依旧心安理得的捧着奶茶杯,沿着街边慢慢走着。
骆笑缺一件毛衣,拉着宁蒙钻进了一家铺子。没一会儿骆笑就挑好了,她自己很满意,却看见宁蒙不赞同的眼光。
“骆小姐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这种豪门小三,不该穿这个牌子了?”
“从俭入奢易,从奢入俭难。我要坚持工农子弟兵根红苗正的本质不动摇。”
“切,你就掰吧。”宁蒙狠狠的吸了一口饮料,“你就是一根筋,认准了一样东西就跟到底。”
“我这叫执着。”
宁蒙冷哼:“切,什么执着,你的脑子就是单行道。记得当初我们在系篮球队吧?你只知道进攻进攻。我记过数,一场比赛下来你就倒退过一步。怪不得顾子皓没戏。”
“他……还好吧?”
“凑合。流连花丛,招蜂引蝶。”
“那最好。”
宁蒙不语,盯着脚尖一直一直的看。
骆笑结了款再去找她,她还在原地一动不动。宁蒙把头靠在她肩膀上:“骆笑,我从来不知道爱一个人那么难。”
骆笑揉她的头发:“人嘛,都是犯贱的。谁那么倒霉,被千年剩女爱上了?”
宁蒙咬牙切齿:“就是你!”宁蒙想了想又说:“骆笑,你报复心那么强,跟李昱东就这么相安无事的呆在一起。”
“我报复心哪里强了?”
“你记得吧,当年在篮球队我被人恶意犯规了,那个经管象腿女?你那时候什么都没说,反应都没有,我还以为你是个不讲义气的呢。后来你不是假装她的爱慕者给她写了封情书,害她在天文台等了一个晚上?”
“好像……有吧。”
“所以嘛,你就招了吧。”
骆笑有些心乱:“对,确实没有相安无事。我当初答应了李赫三个条件,已经完成了两个。”
“什么时候完成的?”
“土地拍卖会之前,顾子皓还在住院的时候。”
“会咬人的狗不叫,敢情你已经挖好陷阱了?”
她揉了揉眉心:“我很怕。”
“不能怪你,谁想得到那厮最近转性变得那么好了。要是我,趁着他睡着就掐死他。”
“我不知道,我后悔了。虽然李赫只是说他缺钱,可我总觉得没这么简单……”骆笑捏着纸袋,关节发白。当初李昱东这么折磨她,她忍不住替李赫做了那些事。可是现在回顾起来,骆笑唯一的感觉就是后悔。
李赫那双眼睛,一想起来就让人胆战心惊。
“不要想那么多。他就是缺钱而已。你家小李子那么强大,就算李赫耍个小把戏,他不会怎么样的。就说那次土地拍卖会吧,他后来拿到的地不是也要通地铁了?地价都翻了n番了。你还是好好想想,这次怎么躲起来不让他知道吧。想个好的时间,想个好的法子,想个好的借口。不然你家小李子会疯的。”宁蒙握住她的肩膀,“我都心疼他。不过你不躲起来吧,他更疼。你说你们谈个恋爱怎么这么折腾?!”
街角某处,有人拨通了电话:“费小姐,铺垫的差不多了。您什么时候闪亮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