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真田香惠子(一)
“……姐姐……丁玲姐姐?”
丁玲抬觉得自己的大脑在浑沌中渐渐清明,当意识慢慢回到自己脑中时,迎面出现的是一双眨巴眨巴的大眼睛。
“终于见面了!”大眼睛的主人笑了起来,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你是……香惠子?”
丁玲有些惊讶的看着眼前这个女生,她披着一头和以前的亮一样柔顺的头发,脸上干干净净,完全看不出曾经脏兮兮得无法见人。
“香惠子……你找我做什么?不对,应该是……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来找你啊!过去一段时间,我一直试图进入你的意识。可是你的意识实在太坚固了,我试了好多次都没能成功。”
“好多次?”
“嗯!第一次呢,是你从楼梯上摔下来那次。结果还没来得及,你又被拉了回去;等到第二次,是在医院里的时候,我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可以说话了,可是你却被柳生前辈救走,那群人的意志力本来就比常人强得多,加上他们家的信仰很高,我走到他们家门口,却被挡了回来;后来我去跟……呃,别人求助,人家才告诉我这段时间你的意志力最薄弱,它呢,会让你病得稍微久一点,这样,我就可以一次性把该交待的事情都跟你说清楚了。”
“该交待的事情?你的意思是……你要离开了吗?”
“嗯!今天我试了好多次跟你沟通……其实今天早上也是!但是你的闹钟响得太早了,我还来不及说,你就醒了!”
“也就是说,之前我身体的种种不适,都是因为……你要和我说话的缘故?”
“嗯!”香惠子用力的点点头,然后不好意思的笑了,“虽然每次都失败了。”
“那为什么你之前……不是这个样子?”
“这个?”香惠子看看自己,“哦,你说那个啊,我在地上能让人看到的,只能是最后的样子——当然我也想没办法”
“是这样啊……”
“嗯!不过我想,大概地上的人会认为是车祸的缘故吧!唉呀,先不扯这个,那是后话了。”
“那你说,你要跟我交待,是交待什么?”
“就是我以前的事情啊!包括,目前为止你心里所有的疑惑。”
“等一下!你来找我,不是为了让你回来,让我回去吗?”
“回去?”香惠子摇摇头,“你已经回不去了!你在那边,患的是……名字我忘记了,反正是一种遗传性疾病,这种病平时看不出来,只有在发病的当时,所有人才会注意到。所以,你当时是当场死亡,而且,你的身体已经火化了,你不可能再回去了!”
“那……你……我……这又是怎么回事?”
“我只能说,你在发病的期间,遇到到了异空间逆流,所以你被送到了这里,偏巧进入了我的身体。所以,你变成了我。”
“也就是说……我已经回不去了吗?”香惠子忽然抓住香惠子的手,“……那么我……以前的我……会消失吗?”
“就……生物上来说,应该是这样。”
感觉到不是香惠子的声音,丁玲抬起头。看见了另一个算得上熟悉的脸。
“你是……侑子?”
女子微微一笑,蹲了下来,那温柔的感觉,与想象中完全不同。
“是。”
“你说……生物上来说,是什么意思?”
“你认为,你真的会忘记你的父母吗?而你的父母,又真的会忘记你吗?”
“什么意思?”
侑子柔和的笑了,丁玲甚至觉得,这才是真正的侑子,身为凌小路家继承人的那个高雅尊贵的大小姐侑子,而不是记忆中那个为了爱而疯狂了的母亲。
“你该走了。”
“走?去哪?”
“香惠子的记忆。”侑子与香惠子相视而笑。
“我可以……问几个问题吗?”
“嗯?”
“你到底……爱不爱真田甚悟?”
侑子的脸上浮现出失落的表情。
“当然爱,我爱他,为了他,我甚至抛弃了一切!可是到头来,我才知道,原来爱情,不是付出就会有回报的。”侑子舒了口气,“好了,还有什么问题吗?”
“呃……你们,还有什么没有达成的心愿吗?”
“我们?”侑子和香惠子对望一眼。
“嗯,只要我能做到的。”
“我的话……”香惠子咬了咬嘴唇,在侑子制止前说了出来,“可以的话,我希望,我想,能不能……让裕哥哥和弦哥哥不要忘记我?不要忘记,出车祸前的我?”
这个难度还真大……
“不行就算了!”似乎是看出了丁玲的为难,香惠子急忙出口。
“呃,谢谢!我尽力吧!”丁玲尴尬的笑笑,“那侑子妈妈呢?”
“我吗?我希望航平,能够找到自己的爱情。我希望亮能好好的生活,我希望……”说到最后一件事的时候侑子忽然坚定了语气,“我希望你能接收凌小路的产业。”
“哈?”丁玲一愣,“可是那些不是已经被真田家拿走了?”
“不!我的财产,所有的相关文件都在我生前的律师那里。他叫水波平野,你问航平,他也认识。等你醒了之后,只管找他要。如果连他我都无法相信,那我就真的无话可说了。”
“妈妈!”香惠子指了指丁玲身后。
“嗯,看来早纪已经把门打开了。”侑子微微一笑,对丁玲说,“好了,‘香惠子’,你该走了!”
“等一下,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问完……”
“好好替我们活下去吧!替我向亮说声对不起!”侑子牵着香惠子的手,笑着说,“要记住,你的父母,会永远活在你心里,而你,也永远会活在父母心里——天下没有父母,是不爱孩子的!”
“姐姐,再见!!不过下次见面,大概要好几十年后了吧,到时候,不要忘记香惠子哦!”
“再见!”
随着视线白炽起来,两人幸福的笑容越来越远,忽然,白光淡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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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了吗,香惠子?这是我们的新家哦!”
妈妈的笑容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兴奋。我多想告诉她,比起这个看上去阴森森的大房子,我更喜欢原来的家。虽然它没有弯弯的、椭圆型的屋顶,可是它给我的感觉,就像童话故事里囚禁王子公主的高塔,那么让人窒息。
“香惠子,来,这是爷爷!”
我转过头去,低下头。
“爷爷好……”
我瑟缩的躲在急切的母亲身后,母亲拍了拍我的肩,还是把我拉了出来。
好可怕的老爷爷……
我忐忑不安的走进这个不知道铺了多少张榻榻米的和式屋子里,坐在最上面的,当然就是我所谓的祖父,而坐在左边的,是一群我完全不认识的老人们。他们要么带着厌恶的表情,要么笑脸迎人,可是微笑的眼神却那么凌厉。
“香惠子,这是父亲哦!从今天起,我们就要住在一起了!”
母亲仍然没有注意到我的不安,兴奋的指着右边坐着的一个高大的人宣布道。
“我反对!”
高大的人旁边的人忽然站了起来,说出的话在原本就安静得可怕的房间里来回荡漾。
“这就是哥哥在外面养的女人吗?她就是气死了大嫂的罪魁祸首吗?大嫂才过世不久,哥哥怎么可以就这样将她忘掉?——是因为她吗?”
男人猛的瞪向我,我不由得瑟缩起来,害怕的拉住妈妈的和服衣角。
可是妈妈没有理睬我,只是表情古怪的看着那个我所谓的“父亲”。
“哥哥你适可而止吧!”一个女声猛地插了进来,原来是他旁边的女性,“不管什么事情孩子都是无辜的!你怎么可以迁怒呢!”
“早纪!怎么,连你也认可她们了吗?”
“大嫂已经过世了,今天是让这孩子回归本家的日子,我没有哥哥那么偏激!”
早纪移到了我面前,笑着打招呼。
“香惠子对吧?我是早纪,是你的姑姑哦!以后有任何事情,都可以来找我。只要我能帮上忙,一定做!”
似乎是被她的笑容感染,我不自觉的露出了进来这里的第一个笑容。她看向身边的母亲,母亲也催促她:“快叫姑姑啊!”
“姑姑!”
“啊啦,真乖!”
我腼腆的笑了一下,无意间瞟到了父亲的脸。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哥哥!”早纪低声说。
父亲移开了眼神,不再看我。我再看了看母亲的脸,她安慰的笑,摸着我的头,仿佛在说,不要紧的。
“对了,这是你的两个哥哥。”早纪让开了一些,让香惠子清楚地看到了离他们不远的两个男孩子,“这个是裕一郎,是你的大哥!(哼!裕一郎轻蔑的转开了头)这是弦一郎,是二哥……小裕,你能不能成熟点?”
趁着早纪和裕一郎争执的时候,我悄悄地打量着两个兄弟。前者对我完全采取无视态度,后者则死死的盯住我,仿佛在思量什么。
就这样,我进入了本家生活。
一切都很好……只是除了家里人的漠视。
“爸爸,我画了幅画……”
“喂?嗯,布置在那里?恐怕不够吧?人力资源上怎么办?……唔?”爸爸讲着电话,仿佛忽然发现了我似的,用眼神问我怎么了?
我摇了摇头。失望的走开。
还是去拿给妈妈吧?她一定会像以前一样夸我的!
“这怎么可能?雅子,你听我说,他现在对我……”
我看着母亲对着另一个女人滔滔不绝的讲着,低下了头。
“……香惠子?饿了吗?饿了就去找厨房给你弄点点心吃。乖,妈妈现在很忙,你先自己玩好吗?”母亲像打发小狗一样的按耐住心情,装出和颜悦色地表情哄着我。我不想告诉她厨房的人从来不会为我准备点心,于是再次走了出去。
“哈哈哈哈……所以我才说,那个根本就成问题嘛……”
迎面走来裕哥哥和弦哥哥,我急忙躲了起来。
不出所料,裕哥哥厌恶的扫了我一眼,走过我身边时,还当着院子里所有人的面啐了我一口。
去哪里呢?不能去找爷爷,自己跟他本来就不亲。于是我只好拿着已经被我捏得皱巴巴的画躲到了我唯一的避风港里去。
“啊啦,香惠子,怎么了?”早纪微笑着看着我,从我手中接过那张纸,煞有介事的看了起来,“呀,画得真漂亮!香惠子说不定以后会是个小画家呢!”
我开心地笑了。只有到了姑姑这里,我才可以喘息。
“早纪,今天我们还练习吗?”一个我不认识的男生穿着一身白色的衣服和黑色的裤子走到门边拉着门板问,“啊嘞,小香惠又来啦?”
“是!今天恐怕练习不成了。真是抱歉。”
“不会不会!那,我先走了!”男生挥挥手,爽快地离开。
我看向穿得和平时不大一样的姑姑,目光落到她腰间的一个长长的,黄色的棍子上。
“要看看吗?”姑姑笑着,把棍子从身上解了下来递给我,“这个叫竹剑,是练剑道用的……对了,香惠子要不要也试试看?”
“可以吗?”
“当然可以啊!我们真田家的人,迟早都是要练习剑道的!”早纪笑眯眯的说,“不过姑姑这里没有适合你练的东西,你要不要先用手上这个试试看?”
我想了想,兴奋的点点头。
家里的人都练吗?如果她学会了,爸爸就会夸奖我了吧?哥哥也不会不理自己了吧?我这样想着,照着姑姑的要求摆出了姿势。
新年的第一天,是真田家一年一度的大日子。
家里张灯结彩,迎接着新的一年。
这天,不管是本家还是分家的人,只要是家族的人,都会到这里来聚会,比赛剑道。“颖流”的传承向来是真田家的第一大事,而宗主的位置,也是由此来巩固。每年这个时候,已经成为了宗主的爷爷不算,所有平辈之间都会进行一次继承人争夺赛。而今年,也就是我来的第一年,夺冠者也不例外。
“好了,下下任人选是非裕少爷莫属,这点大家都已经不在怀疑了。但是我还是要依照规定再问一次,还有谁不服?”
正当我准备鼓掌的时候,身后忽然有人推了我一下,我从榻榻米上跌了出去。
“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你!”裕哥哥冷笑一声,“大家可都看到了,是她自己站出来的!”
我慌张的看向自己刚刚坐的座位后面。几个分家的孩子正在吃吃的笑。
“拿起剑来!”裕哥哥冷冷的说着。
“可……可是……”裕哥哥的表情好可怕,我慌张的看向爸爸,又看向妈妈,最后落到姑姑脸上。
“加油!香惠子!”姑姑用口型说。
我站了起来,接过了仆人送过来的竹剑,颤巍巍的拿在手上。
“好,开始!”
“裕一郎!”父亲忽然开了口,“斟酌用力。”
“是。”裕哥哥嘴上说着,我却能在他眼里看到冷笑。
我颤抖着举起了剑,紧紧握住,定下心神。
忽然,我的眼里再也看不到其他东西了,只剩下握着剑的裕哥哥。
什么也感受不到了,只有微微左右摇晃的剑身,以及裕哥哥势在必得的表情。
忽然,哥哥向后倾了一下。
仿佛是身体的自然反应,我朝着他的左面打了下去。
“面!”一下子直接打在他的脸上,他瑟缩了一下,我一顿,立刻转换了地点,“手!”
“哐r”一声,裕哥哥的剑掉到了地上。
四周忽然安静下来,所有的人都惊讶的看着我。
“我……我是想,你的右脚向后移了,所以,你大概是想打我右边……”
“香惠子!你真是妈妈的骄傲!”母亲忽然扑上来,抱住了原本有些忐忑的我。而兴奋的我,也忽略了裕哥哥充满不甘的表情,以及弦哥哥震惊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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