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脸微红一红,对陈大嫂道:“奶奶,今日嫁的,却是林家的一个丫头。”陈大嫂更是稀奇,嫁个丫头,不是很常见的事吗?老王见陈大嫂一脸不解,手扶住车窗拍一下:“大奶奶,这个丫头就是林三爷收过房的,上个月生了个小子。”陈大嫂哦了一声,老王还待细细的讲,见花轿去的远了,忙道:“奶奶,我先走了,日后再说。”
香儿好奇问道:“奶奶,林三爷,不是上个月死在牢里了,怎么他的丫鬟,生了孩子,不在林家守着,倒被嫁出去?”陈大嫂抬头看香儿一眼,叹气道:“只怕还是不到二十的姑娘,这没名分的,嫁了去,倒是件好事。”
这金儿却是上月生产的,林家父母见生了个小子,也是喜欢的,只是这孩子刚出世不到三天,就传来林三郎死在牢里的消息,林家父母一则已喜,一则已忧,心里还是巴着金儿能守在家里,照顾孩子也好。
只是金儿另有个主意,林三郎已经死了,自己盼头没了,也想着另嫁,只是怎么也要守过三年,也算对林三郎一场,金儿是这般想,自然对林家父母说,自己先守过三年再说。
林家父母得了这句,心里宽慰些,许了金儿,若到时出嫁,还要给她厚厚一份妆奁。谁知却惹了一个人不快,这人便是林大郎,他平日在家,也帮着父母,早对林三郎整日家只知道游手好闲,心生不满,只是碍于母亲偏疼弟弟,这才住了嘴。
林三郎初入监时,他就在旁说,这等败坏门风的子弟,就该一顿敲死,还花银钱做甚,被林父说了一顿,只得忍了。等到林三郎判了个斩字,林家父母拿银钱去京里托人,他更是琐碎个不住,初时盼着金儿生个女儿出来,好少分一股家私,等到金儿生了个男孩出来,林家父母把孩子当的如珠似宝一样,心里的火气更是不知道往那里去发。
却是林三郎的死讯传来,他做哥哥的,也要拿了银子,却把弟弟的尸体拿回来,一路上只是琐碎个不住,等到了使了银钱,把尸体拿出来,棺木就去了数十两银子,心里只是不住的咂舌,带的林三郎回家,林母见了棺木,哭的几次昏死过去,林大郎这一肚子的火,见母亲这般,也发了出来,对母亲道:“娘,这等败坏门风的人,既老天看不过,收了他去,就该扔到乱葬岗上,尸身喂狗才是,怎禁得娘这般苦痛。”
林母听了大儿子这样的话,气的暴跳如雷,她不会管小儿子,倒是会管大儿子,起身就打了儿子两个巴掌:“这等畜生,自己的弟弟死了,全不哀痛,还说些不好听的话。”
林大郎被母亲打了,自然也有不满,捂住脸说:“娘责怪儿子,儿子也受了,只是娘要想想,弟弟是为甚死的,若是死的光彩,儿子也不会说了。”林母素来偏心,听见大儿子这样说,又要打,还是林二郎来劝散了。
林大郎虽回了院内,肚里的气还是没散,林大嫂回来,见他气鼓鼓地坐着,上前安慰几句,又说出金儿要先守三年的话,林大郎听了,跳起来道:“辛苦挣的家私,难道就要全花在老三身上,别的不说,金儿满了三年,要嫁时,妆奁难道不备?娘定会让我们丰厚地备上一笔。”
林大嫂点头:“也是,想你我在这里苦挣,临到了,却被老三家花销了。”林大郎听了这话,也皱眉,半响道:“若是孩子在家,倒也罢了,总是我林家的后,只是那个丫头,实在是。”林大嫂瞟他一眼:“何不等那丫头满了月,把她拿出嫁了,这样嫁个丫头,费不到钱不说,还能得财礼银子,虽说不多,却也小补。”
林大郎听了,赞道:“娘子的话,极妙。”果然林大嫂过不得几天就找了老王来,说家里有个丫鬟,大了,该配人,叫老王找个合适的对头,越远越好,也不争身价。
老王领了命,自然去打听,有个徽州客人,在外十多年,想回家去,要讨房浑家回去,只是本乡本土的,谁愿意女儿离得那么远,自然不谐,老王过来一说,听得是大户人家使女,想必是勤俭的,讲定二十两银子,约好十日后来讨人。
林大郎夫妇却也知道,这事做的亏心,瞒住了众人,到了那日,却把金儿唤出来,说要和林大嫂回娘家,走到半路,把金儿就在车里,穿戴好了,着两个婆子,把她搡到轿内,对她道:“想你年轻,必不能守,已经把你嫁了,日后好生过你的日子。”金儿把住轿帘,哭道:“大奶奶要嫁奴,奴也不敢怨,只是让我见一眼孩儿。”
林大嫂啐她一口:“呸,日后休再提起,你是那孩子的亲娘。”老王直到这时,才知道是怎么回事,虽然皱眉,却还是拿了林大嫂的谢礼,五钱银子,嘟着嘴,送金儿出嫁,路上恰遇见陈大嫂,不免诉说,只是急,说的不全,等有日,果然走向陈家,原原本本说了。
陈家听的目瞪口呆,陈大嫂半日才说:“要嫁,却也好说,怎的这等做。”瑟娘笑道:“王妈妈,定是林老爷做的事情,你放到林大爷头上。”老王叹道:“二娘子,这却的确是林大爷夫妇做的,这样人家,难免会生的那样儿子。”
陈大嫂细想一想,叹道:“那日见林大嫂,却也是个老实人,谁知背地里竟做了这种勾当。”老王手一挥:“奶奶,你只见过她两面,却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她虽老实,钱财上极其留意,为了每年的用度,和林二娘子时常拌嘴,这林三爷的事一出来,银钱水般样花,她心早疼死了。”
说着老王自语道:“这也怪当年,林奶奶只看她长的好,人老实,也不管小门小户的,就娶了进来。”陈大嫂见瑟娘脸上有些难看,笑道:“王妈妈,这话却也不对,小门小户出身多了,怎不见都似这般?”
老王点头道:“奶奶说的,却是正理,不过这林大娘子和林大爷,却是一对,一个只舍得挣,另一个省着不花。”瑟娘咳嗽一声,对老王笑道:“王妈妈,你对着我们说这些事,谁知背了,对着别人,也要说我们的不是了。”
老王忙对瑟娘福了几福:“二奶奶说的,府上这等积德人家,可有甚话柄说的,再则奶奶们素日也知道,老身的嘴是最紧不过,从不说人是非的,只是这事,实在太过,才说的。”陈大嫂看瑟娘一眼,笑道:“王妈妈,都知道你是好人,二嫂是和你说笑的。”又说了些闲话,老王也就辞去。
等老王走了,瑟娘才叹道:“在闺中时,虽也掌家,只是家父为人严肃,却也没想到世上的人,竟有奇奇怪怪的,等到嫁了来,婆婆又是极好的,嫂子更不用说,谁知这几年,听得家里来往的几个妈妈说的,才算开了眼界。”
陈大嫂微笑道:“二嫂,若都依了圣贤书上的教化,这天下岂不太平,只是我素日里,却也想着,这人性都有不足,有不足时,自然各种怪事就行出来了。”
瑟娘点头:“这不读圣贤书的,倒也罢了,只是那读圣贤书的,却也愚顽不灵,可叹。”陈大嫂听的奇怪,看向瑟娘,瑟娘叹了一声,告诉陈大嫂。
那日大成和母亲回了家,安母虽伤心没有媳妇使唤,却也喜得淑真去了,林家赔了五十两的烧埋银子,除去衙门使费,还有四十余两,拿来度日,却也够了,大成见了银子,却想起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