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媒婆也上前凑趣,李母听的珊瑚十分之好,心里也有七八分肯了,只是这婚姻终是大事,想了想,开口道:“大嫂,只是没见过人,也不知道长的怎样?”张氏见李母这样问,正中了下怀,笑道:“婆婆如不嫌我不中用,何不让我去见见?”李母点头应了。
珊瑚这日正坐在后院,替两位嫂子的孩子做着小衣裳,做了一会,觉得有些眼花,抬头看看,看见又是满树的石榴花开,心里微微一动,原来又是端午快到了,若不是胡氏几句话语,大嫂平日的解劝,自己现在想必还让老母伤心,想到这,珊瑚摇头,自想通后,就如在黑狱中,突然有日头照了进来,心里明亮不说,连说话都多了些轻快。
这时小喜一路跑了过来,嘴里叫着姐姐,到了面前,就要拉珊瑚起身,珊瑚见她那慌张的样子,嘴里啐道:“又不是火烧眉毛的急事,这么慌张做甚?”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陈大嫂的声音:“大娘子请往这边走,家里院子窄,也没甚好去处。”陈大嫂领着一个女子过来,珊瑚望去,见这名女子虽衣着简单,衣料,做工都是上乘的,看去甚是可亲,只是那眼波转动时,又带出丝威严,珊瑚心里正在思量,这人是谁,为和以前从没见过。
就听那人笑道:“这棵石榴树开的真好。”信步走了过来,见到树下的珊瑚主仆,倒反吃了一惊:“好俊俏的姑娘,大娘子,这是家下何人?”珊瑚听她赞她,却不知道这人是何亲眷,不好行礼得,只是微微一笑。
陈大嫂走过来,拉着珊瑚的手道:“这就是我那小姑,珊瑚,这是李奶奶,今日来家闲坐的。”珊瑚忙深深道个万福:“奶奶万福。”早被张氏搀住:“妹妹无需如此多礼。”拉着她的手看了又看,赞了又赞,陈大嫂只是在旁边笑,说了几句闲话,张氏看见放在石桌上的针线,笑道:“这是谁做的针线,好精致。”
珊瑚这时也略微熟络一些,笑道:“这是我替侄女做的,粗笨的东西,怎能入了奶奶的眼。”张氏听了珊瑚这话,笑笑也没说甚,三人分宾主坐下,香儿捧上茶果,闲话一会,张氏也就辞了回去。
回去对李母一说,李母听得姑娘长的确是不错,虽是被休之人,派去安家周围打听的人,也回来说,全是婆婆太过刻薄,丈夫拗性太过,现在虽另娶了,婆婆说起,还有后悔之意,说自己当日性子太急,误休贤媳。李母细一思量,自己儿子也是续娶,若是娶个年纪太小的,也不成事,珊瑚虽然已过了二十,二十的姑娘,正是花信之期,就定了下来,找个媒婆去陈家门上说亲。
陈大嫂那日虽和杜奶奶说过,只是自己小姑,家里虽百般爱护,那被休过的却是事实,李家家大业大,儿子又是个举人,再是续娶,也未必能看得上,却见张氏上门,知是来相看的,也不敢十分吹嘘,只是略略提了,见张氏笑语嫣嫣,虽满口称赞,却没一句实话,心里着急,这日见李家遣媒人来,自然十分欢喜。
这边既是一家愿娶,一家要嫁,媒人这钱也是十分好赚,不过几句,陈母就点头应了,吩咐媒婆下去领了赏,这里陈母拉着陈大嫂的手道:“大嫂,要不是你,珊瑚这事,也没这么顺当。”
陈大嫂笑道:“婆婆说的甚话,既是一家人,这些事自然是份内。”陈母又絮叨了几句,陈大嫂笑道:“婆婆,小姑既许了人家,虽说婚期还没定下,却也要准备嫁妆。”陈母一拍脑袋:“还是大嫂想的周到。”
正欲让陈大嫂去办,一眼看见她挺了五个月的肚子,又咽下了,这时瑟娘听说了,也来给陈母道喜,陈母看她来的正好,笑道:“二嫂,你来的恰好,珊瑚的嫁妆却也要准备了,大嫂有了身子,就由你来备。”瑟娘忙应了,陈母现有孙女,珊瑚的婚事也定了,看看陈大嫂,笑道:“大嫂,你这胎如是个孙子,我就算明天闭了眼睛,也是笑的。”
陈大嫂顿时感到肩上又压了好重的担子,瑟娘见陈大嫂脸上变色,笑道:“婆婆,心诚则灵,大嫂这胎,却是观音面前求来的,金童也好,玉女也罢,都是菩萨送的。”陈母被瑟娘这样一说,心里又宽慰些,拉了陈大嫂的手:“大嫂,菩萨送来的,无论男女,我都是极喜欢的,只要菩萨别忘了,只送玉女,不送金童就好。”
珊瑚听说自己定了李家,李浩然也是之前见过的,相貌自是不差,人品却不知如何,虽说个个都在她面前说,李浩然人品极好,孝顺母亲,读书成器,只是珊瑚心里苦笑,当日大成不也孝顺母亲?结果呢,听了他娘的乱命,就将自己休弃,却不知这位又是如何。
小喜见珊瑚自从订了亲,当着大家也是欢笑,背了人,就愁眉不展,知道她定是心烦新姑爷的人品,那日两人独自在房,见珊瑚绣着东西,又停了下来,小喜上前小声道:“姐姐,新姑爷是有主见的,定不像以前的姑爷。”
珊瑚啐她一口:“好不害臊,当着我就议论起来了。”小喜急了,拉住珊瑚的胳膊:“姐姐,你别不信,那日李家来人,我就想,定是来相看你的,只怕姑爷人品不好,你嫁过去定会受气,才悄地找李家的丫鬟打听的。”珊瑚听了,脸红一红,只不说话,小喜见珊瑚不说话,还是埋头做针线,在旁边道:“这位姑爷,却有桩别人没有的好处。”
珊瑚头也不抬:“你又知道了?”小喜凑到珊瑚的耳边:“姐姐,我听的丫鬟说,这位姑爷却是发誓不纳妾的,你说,这天下的男子,不纳妾不是天大的好处吗?”珊瑚停了针线,自她幼时,听到的就是女子忠贞不二是本等,男子三妻四妾是常理,虽说自己父兄,都没人纳妾,但那些堂叔等人,家里过得些的,就算不纳妾,也有个把通房,等自己出了嫁,安家家事不过如此,大成初时和她过的尚恩爱时,话里话外都露出过,倘若他日成名,纳妾这事也是免不了的,也好为安家开枝散叶。
乍一听的这天下居然有主动不纳妾的男子,珊瑚反愣了一下,小喜见珊瑚愣在那里,抓住她的手摇个不停:“姐姐,你可别不信,就是这样的。”珊瑚轻轻一笑,拍了拍小喜的手:“我信我信,只是这样一来,也该为我们小喜找人家了。”
小喜听见珊瑚这样说,脸红成块红布,扭身道:“我不和你说了。”就跑了出去,珊瑚微笑,是,前尘往事都已成灰,自己还是安心待嫁吧。
春去秋来,转眼就是十月,陈大嫂生下个胖小子,陈母见陈家有后,喜的合不拢嘴。陈大郎接了信,本等到十一月才回家的他,和兄弟商量了,两个收拾了行装,匆匆赶回了家,到家时候,正是摆满月酒的那天,陈大郎见了自己儿子,陈母见一家团圆,珊瑚终身有靠,自然是心满意足。
亲友们都来祝贺,陈大郎兄弟,匆匆洗去泥土,换了衣裳就出来招呼客人,这桌酒,一来是满月,二来也成了洗尘酒,两兄弟都被灌的大醉,酒足饭饱,直到夜深,众人这才散去。
陈大郎到家几日,整日就是在房里逗弄孩子,门都不出,陈大嫂取笑他:“你这个当爹的,明年一开春,还不是又要出去,等明年回来,儿子都会叫爹了。”陈大郎听的妻子这样说,叹道:“我又何尝愿意出外,风餐露宿不说,夜里寂寞之时,连说话的人都没有。”
陈大嫂呸他:“我不信,难道秦楼楚馆,你就没去?”陈大郎笑笑:“那等销金窟,岂是我们去的地方。”过了半响,陈大郎道:“我和老二商量了,我们陈家,在这一带做行商,也有三十多年,足有两代人了,这一行也有些名气,何不就在城里,开个丝行,省些辛苦不说,也好和妻儿相伴。”陈大嫂道:“这等事,我却不在行,你只和婆婆去商量。”
过了几日,两弟兄果然和母亲说了,陈母大喜,她早有此意,只是不好说的,现儿子也这样想,那是再好不过。过了年,陈大嫂的娘家也帮忙找了间铺面,陈家本是附近有名的经济,自然有无数客商都来捧场,不过三月,生意就越来越好,陈大嫂也搬进城里,伴着陈大郎,一家团圆。
杜氏的三周年满过,李家送来成亲日子,定在六月初八,珊瑚出嫁,虽准备了一年的嫁妆,李家上下还是忙成一团,预备珊瑚出嫁。
珊瑚心里,正是有喜有忧,却还是换上嫁衣,盖上盖头,上了花轿,一路吹吹打打,嫁进李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