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屋内,珊瑚本以为大成会安慰她几句,谁知大成躺到床上之后,也毫无声音,珊瑚只得忍了委屈。这时安母进来,手里拿着药,交给珊瑚:“你小叔把药抓回来好久,你也不会去拿一下,还要我亲自送过来,你就是这样做媳妇的吗?”珊瑚被说的眼泪都差点流出来了,只得咽下,脸上还要笑着说:“婆婆,我这就去煎药。”
安母见她笑,火气又上来了,沉下脸,指着珊瑚说:“你男人还躺在床上,你倒满面春风的,气死我了。”珊瑚忙把笑容收起,低头走出去,安母见珊瑚面色不喜,把她拉过来,一口啐到她脸上:“呸,你男人还活得好好的呢,你哭丧着脸做什么?”珊瑚只得装没听见,低头出了房门煎药。
安母见珊瑚走了,坐到大成旁边:“儿,你这个媳妇,刚嫁过来还好,现在一年多了,反没有原来听话了。还弄得你病了。”说着就掉泪,大成忙撑起身子:“娘,等我说她,你老身子要紧,不要担心。”安母忙把他扶了躺下:“儿,快别动,小心又着凉。”
珊瑚端了碗药进来,走到大成旁边:“相公,起来喝药。”安母扫她一眼,看了碗还冒着热气的药,皱着眉头说:“这么烫,你就不会吹凉了再来?”珊瑚听着安母喝斥,也不敢回话,只是拿起汤匙,搅了搅药,大成见珊瑚这样,半撑起身子说:“珊瑚,娘问你话,你怎么不回,当着我面都这样,背着我,不知道怎么忤逆呢?”
安母见他又起来,连忙又扶他躺下去:“算了算了,珊瑚还小,等我教导她。”大成这才气狠狠地躺了下去,嘴里还对珊瑚说:“看娘多护着你,你还不去给娘道谢。”珊瑚忙把药碗放下,对安母敛衽为礼:“媳妇愚钝,还望婆婆不嫌弃,对媳妇多多教导。”安母大落落受了礼,点头说:“只要你们夫妻和美,我多辛苦点也不妨。”
珊瑚又福一福,这才重新拿起药,服侍大成喝下。喝完药,看着大成睡下。珊瑚这才放下帐子,关好门出去做饭。
安母已经先出来了,坐在院内的石桌前,看见珊瑚出来,叫珊瑚上前,问了几句大成服药后的情形,珊瑚恭敬答完,这才去做饭。
做好饭,二成早等在饭桌上了,见珊瑚把饭菜摆好,他嘴里嘀咕着:“难道不知道忙了一早上,都饿了吗?”安母皱眉说:“珊瑚,你今天做饭时晚了些,你小叔请医抓药,忙个不停,你做嫂嫂的,也该看在小叔对哥哥好的份上,早早做饭。”珊瑚一肚子委屈,只是还要记住做媳妇的,对婆婆要承言顺色,忙低头说:“婆婆说的有理,是媳妇手脚慢了。”
安母拿起筷子,又放下,珊瑚本以为她要开始吃饭了,见她放下筷子,忙说:“婆婆,可是饭菜不合胃口?”安母叹气,指着菜里的一道鸡汤说:“居家因以勤俭为上,不年不节,你弄鸡汤做甚?”珊瑚见是鸡汤惹得祸,忙说:“婆婆,说医生说,大成体虚,要吃点好的,媳妇这才杀了只鸡,也没有给大成一人独享的道理,婆婆日夜操劳,也该补补身子。”安母听了这番话,又问:“那给大成的?”珊瑚忙说:“给大成的已经在厨房里了。”安母这才开始吃饭。
珊瑚见他们开始吃了,这才去厨房端给大成的饭菜,转身时候,听见安母对二成说:“来,老二,这条鸡腿给你。”珊瑚加快脚步,往厨房走去,今天给大成准备的饭菜很简单,一碗白米饭,一碟青菜,还有就是一碗鸡汤,珊瑚端起饭菜,鸡汤的香味扑鼻而来,她忙碌了一早上,又被大成打了几下,饿的口水都快出来了,还是平静了心情,端起饭菜往房里走。
人饿的慌了,难免有些腿软,出门的时候,又被太阳一照,眼有些花,平时的门槛,不过轻轻一跨就过去了,谁知今天也不知怎么的,珊瑚刚抬起脚,就被门槛拌了下,腿一软,就坐到了门槛上,手里的托盘也摔了出去。
安母正在吃饭,见珊瑚坐到了门槛上,哎呀叫了一声,铁青着脸就走上前,珊瑚这时刚站起来,正在收拾那些饭菜,安母把珊瑚当胸抓住,什么话也没说,劈面就是两耳光。珊瑚不由叫了声:“婆婆?”安母见她还敢问,气得手都抖了,喘息了半天才说:“你是不是想咒我死?”珊瑚忙跪下:“婆婆,媳妇从来没有这种想法。”
这时帐子里传来声音,大成咳嗽了一声,掀起帐子出来,见安母铁青着脸,珊瑚跪在地上,地上还有些散落的饭菜,大成百思不得其解,上前对安母说:“娘,珊瑚不过不小心,打泼了饭菜,你大人大量,也不需放在心上。”
安母听大成这样说,拍了下桌子,怒道:“打了饭菜,不过是她不小心,她居然坐到门槛上,这不是咒我这个当家的早死吗?”珊瑚听见这个原因,抬起头含着眼泪说:“婆婆消气,媳妇确有不是,只是媳妇今日,是无心的。”安母听见珊瑚辩白,更怒,大成见她这样,把她搀扶坐下,安母指着珊瑚骂道:“无心,无心之举,才更是可恨,你是巴不得我这个老婆子早点死了,好让开你当家。”说着悲从心来,拍着大腿哭起来:“老头子,你死的怎么那么早啊,让我收儿媳妇的气,要你活着,也没人敢这样对我,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安母这一哭,大成也忙跪下:“娘小心哭坏了身子。”珊瑚也膝行到安母面前,哭道:“婆婆,全是媳妇的不是,还望婆婆责罚。”说着就在地上连连磕头。
安母见这样,更是哭个不住,大成见母亲哭个不停,厌恶地推了下珊瑚,说:“全是你这不孝的人惹出的祸端。”说着大成又对母亲说:“娘,这等不孝之人,儿子从今后再不和她相处,母亲还请消气。”珊瑚满心委屈,只是不敢说出来,也含泪上前来劝婆婆,好说歹说,安母这才止住悲声。
珊瑚本以为大成不过说说罢了,谁知风寒一好,大成就收拾了一床被褥,交给珊瑚,让她住到平时安家堆放柴火的地方。珊瑚见丈夫意思已经定了,又见婆婆听说珊瑚住到柴房后,脸色好看许多,想到这点苦楚也不算甚,圣人不是说过,劳其体肤,苦其心志吗?还是接了东西,去把柴房收拾了一张床,就在那住下。
柴房本就有些漏风,再加上珊瑚的被褥都不是那么厚,初时还是冬天,倒也不甚难过,只是转眼黄叶满地,朔风又起,寒意越来越浓,在柴房处没有烤火的炉子,珊瑚夜里常常被冻醒,珊瑚从出生来,也没受过这样的苦,不过就是几天,渐渐鼻塞喉重,感起风寒来。人在生病的时候,难免有些手脚不麻利,安母也不会心疼她,只是嫌她没有平时麻利,叫也有些叫不动了,珊瑚自然不敢回嘴。
这天母鸡格格地叫,珊瑚正在屋里纺纱,知道是母鸡下蛋了,忙停下去把鸡蛋拾回来放好。才回到屋里,继续纺纱,安母开口问道:“珊瑚,刚才是母鸡下蛋。”珊瑚手脚不停,回答说:“婆婆,是的。”安母把脸一放:“我养个母鸡会下蛋,养条狗会看家,娶个媳妇回来,连孝敬婆婆都做不到不说,连个孩子都不会生,你说,我娶你回来做什么?”她说话的时候,珊瑚已经站起身来,恭敬听完,刚准备开口,就听外面传来声音:“娘说的有理。”
原来是大成昨天出门和朋友会文去了,刚回来,要见安母,就听见她的这番话,不由出口赞同。珊瑚见大成也这样说,不由泪早落了下来:“相公,珊瑚自问,进安家一年有余,虽然粗笨,也没甚大错,相公为甚这样说。”大成此时已经走上前去,给他娘施礼。站直身子,听见珊瑚这样说,脸色一沉,对珊瑚说:“你这样就是大错,再则,娶妻本为奉养母亲,你连孝顺婆婆都做不到,这样的女子,娶来何用?”
珊瑚仿佛被霹雳击中,大成说完这几句话,就要去取纸笔,珊瑚上前扯住他的袖子说:“相公,珊瑚在安家做牛做马也可,只要相公不休妻。”大成厌恶地甩甩袖子,嘴里说:“有德女子,哪能哭哭啼啼,德容言工,你全都没有,还好意思这样。”说完丢下珊瑚就出去了。珊瑚又转而跪到安母面前,连连磕头:“婆婆,媳妇知道媳妇粗笨,不中婆婆的意,还请婆婆望媳妇进门这一年多来,求婆婆收留媳妇。”安母宛若泥塑一般,全没听进去,见珊瑚哭求不止,这才开口说:“珊瑚,你出身富家,我这寒门,委屈你了,你此次回去,找个好人嫁了吧,我这庙小,容不住你。”
珊瑚膝行到安母面前,抱住她的腿大哭起来:“女儿家只是从一而终,哪有半路改适的,婆婆还请只记好,不记歹,收留媳妇。”安母皱着眉头,抽了抽腿,只是珊瑚抱的死紧,她抽不出来,安母索性一耳光打上去:“你给我放手,你这遭休的不贤女子。”珊瑚什么也没听见,只听见不贤两字,呆如木鸡,这时大成已经写好休书,拿了进来,身后还跟了个邻家的老婆婆,见这个样子,大成一脚踢到珊瑚身上:“你都被休了,此后就你我各分东西,休要再缠着我娘。”说完把休书塞到珊瑚手里,招呼那个老婆婆上来扶珊瑚回去。
老婆婆本不打算来做见证,只是贪在大成谢礼上,才过来的,见珊瑚哭的头发蓬松,身上穿的,也甚是褴褛,有些心疼,又见大成骂的难听,对珊瑚也存了怜爱,上前扶起珊瑚:“珊瑚,就跟我回去吧,省得在这里,受婆婆的气。”珊瑚任由她搀起,心神飘荡,脚下漂浮。大成见她起身,在背后冷冷地说:“你的妆奁,明日我自会找人,送回陈家,舅兄们要有甚话,让他们来找我讲就可。”
珊瑚此时什么也没听到,只见到眼前白茫茫一片,冬日的阳关虽然照在人身上,珊瑚感觉不到一点温暖,只觉得心里发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