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澈开始不再向往常那样昼夜颠倒,足不出户终日宅在家里。最近她每天早早起床,给欧锦天做好一日三餐之后整天不见人影,很晚才回来。
欧锦天诧异的看着不知在忙些什么却隐约觉得很忙的程澈,终于在一个月后忍无可忍。目送急匆匆和他打了个招呼就往楼上跑的那个小小的背影,他决定今晚一定要和她谈谈。
她前脚刚上楼,他后脚刚下了决定,刚从美国出差回来的李子川又登门造访了。
“欧总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品尝最顶级的抹茶蛋糕?”不速之客炫耀一般在他面前晃着那个装满了各种蛋糕的袋子,语调骤然变得欢快起来,“哦呀呀,真是该死我给忘了,欧总最近该去补牙不能吃甜食的呀。”
欧锦天故作镇定的看着刚刚凯旋而归的有功之臣在他面前得意忘形,又看着李子川变戏法似的从身后取出一叠文件来。
坐在沙发上心猿意马看文件的男人屏息凝视的注意着餐厅里那对男女一举一动,张英航火急火燎的破门而入,“小澈澈,你最喜欢的烤鸡翅和土豆泥,我下班的时候买的,还热着呢!”
欧锦天看着直接把他当成空气拎着几个袋子径直奔向餐厅的张英航,说不出为何那三人摆出一副有说有笑,其乐融融的模样让他内心十分不爽!
“小澈澈有没有不听话的学生惹你生气?”张英航一手拿着鸡翅,一手拿着勺子吃了一口土豆泥问。
程澈意犹未尽的吸了吸手指,“如果他们惹我生气你会替我出气吗?”
李子川拿着纸巾给她擦了擦脸上的油,笑容极为宠溺,“揍他们都不足以抵消他们惹你生气的罪行,直接让张少开除了他们……”
见程澈一直在吮吸手指,张英航又给她递了一个鸡翅,“小澈澈你想吃就吃吗,干嘛摆出这么可怜兮兮的模样来!”
程澈连连摆手拒绝,“不行不行,我们班的同学说了,我腰上的肉太多……”
李子川的扑克牌脸上满是凝肃,盯着手悬在半空中的张英航煽风点火,“张少你要给小澈澈一个公道呀!”
张英航把手里的鸡翅狠狠往桌上一甩,一副揭竿而起的模样,“在老子的学校里说老子的小澈澈腰间有赘肉,开除!”
被遗忘在客厅的沙发上的人完全不知道手里的文件都写了些什么,只管聚精会神听着餐厅里那三人热火朝天谈论的话题……程澈她去“英才”当老师了?!
为什么他一点也不知道!!!
“来来,小澈澈,那吃跟烤肠……”
假意看文件的男人终于忍无可忍,目光转移到一片欢声笑语的餐厅里面。程澈两只手分别拿着蛋糕和鸡翅,就直接用嘴叼着。
唔,那模样可真让人……浮想联翩。
“很好吃的样子呀。”李子川说着,凑到程澈面前,张开嘴从另一端轻轻咬住,却不立即离开,足足停留了五六秒钟,才意犹未尽的坐回到座位上。
餐厅里橙黄的灯光照耀下,外焦里嫩的烤肠有些发黑的外表镀上一层邪恶的金光。
张英航叹了一声,“靠,多无辜的烤肠,怎么让你们俩给吃的这么□□?!”
欧锦天强忍着自己把手里的文件撕成碎片的冲动,强忍着过去赞扬张英航的冲动,继续假意看文件,稳如泰山,连他都佩服自己的定力。
酒足饭饱过后,程澈对坐在沙发上岿然不动一直看文件的欧锦天解释,“真是抱歉打扰你。我忘了告诉你了,今晚我们有活动,要很晚才回来,你自己先睡,不用为我担心。”
欧锦天一言不发同勾引良家妇女红杏出墙的两个坏男人生闷气期间,程澈飞速上楼去换了件翠绿色的蜀绣旗袍,花枝招展的下楼,冲着那两个候着的人小手一挥,“出发。”
李子川闻言,做了个立正的姿势,敬礼,气势十足的回答:“是!”
张英航笑容谄媚,点头哈腰cos小太监,扶着程澈白嫩嫩的小胳膊吊尖了嗓子吼了声,“程贵妃出宫!”
他扶着程澈走出了几步又折回到看起来八风不动、其实早已被程澈突然亮出的交际花造型所震惊的说不出话来的欧锦天身边低低耳语,“陛下,进来时就想告诉你……你手里的文件拿反了。”
在欧锦天气急败坏的扔掉手里的道具之前,做完友情提示的人已经火速消失在危险数值飙升的屋子里。
他家从前那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三从四德,恪守妇道的程澈,现在竟然成天成夜在外面瞎混!最可恨的是,他连她在忙些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她竟然穿的那么招蜂引蝶那么风情万种和两个花花公子出去了!
她到底是怎么了!!!
欧锦天憋了两个多小时,这期间他无数次拿起电话又扔下,扔下又捡起来。最后在十点半的时候,他终于忍无可忍,迂回着打电话给陈雷。
“……终于你做了别人的小三,我也知道那不是因为爱。城市的夜晚如此的灿烂,只是没有你在身边陪伴……”
电话一通,就传来一阵嘹亮的歌声,震得欧锦天慌忙把手机从耳边移开。他坐在程澈的房间里,脚踩着无数她爱不释手的等身抱枕,等了片刻才听清淹没在歌声里陈雷低沉的声音,“欧总,有什么事?”
他一把拂掉盘踞在程澈床上的众多等身抱枕腾出一块地方坐下,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陈雷,去给我查查……”
那边的歌声小了很多,隔着手机也能感觉到陈雷已经进入到戒备状态,“查什么?”
欧锦天继续往床下踢抱枕,酝酿再三,终于说,“看看老三和英航把程澈带到哪里去了,不要发生什么意外。”
说完,欧锦天明显能感到陈雷一阵诧异,随即就证明了他的预感成为了现实。
电话那头的人难得笑了,笑起来的声音无比尴尬,“欧总你放心,肯定不会。我就和他们在一起呢,而且还是在高远的场子里,肯定没事……”
陈雷握着断了线的手机隐隐明白了,敢情欧锦天压根不知道今天的聚会啊,没有得到批准,这不就是非法集会了吗!
再回到包厢的时候,高雅正和张英航一副郎情妾意的模样唱陈雷没有听过的情歌。他掐了手里的烟,走到浑身散发着孤独气息的李子川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李子川没抬头,闷声问了句,“老板来的电话?”
陈雷倒了一杯酒,喝了一口满脸不屑的瞥了李子川一眼,“明知故问。”一饮而尽,杯子重重的摔在一旁,“李子川,你告诉我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李子川低着头,笑容模糊在一片阴影里面,“陈哥,这话不像从你嘴里说出来的……我以为就算包括boss在内的所有人都不了解我,你也会懂的……”
他坐起身,抬起头,点了一根烟,狠狠抽了一口。抽得太猛,咳嗽了几声,眼睛里星光璀璨,“我只是想推他一把。”
陈雷抬头看了看坐在偏厅里面的小沙发上那个正在和顾倾城不知说些什么的女人,正不知怎么接下去的时候,李子川又低低说, “你别看她在谁面前都笑,可是我见过她哭。所以那时我就发誓,以后我会尽我的全力,不让她哭……可是每次小白回来,她都是那幅咬着嘴唇强颜欢笑的模样,比哭还难看……”
李子川轻笑着,“而且你也知道,我其实一点也不喜欢那个大麻烦纪小白……”
陈雷掐了手里的烟,不耐烦的打断他的不坦诚,“从2004年到现在,整整七年时间,你觉得我还看不清你?!”
“是,其实跟纪小白没关系。我只想快点让他们的感情走上正轨而已……”他吐出一个大大的烟圈,笑容淹没在缭绕的烟雾中,“这样,我才能全心全意的爱别人。”
***
“啊……”程澈隐隐看见床上有个黑色的影子,本能的叫出声,随即按了墙上的灯,惊魂未定地捋着胸口大口喘气,“原来是欧总……”
欧锦天冷冷打量着刚从旧上海十里洋场中穿越回来的程澈,压制着自己的满腔怒火,“在自己家里你用不着摆出这么一副看入侵者的表情来看我吧。”
见程澈光顾着七手八脚的去捡散了一地的宝贝抱枕,欧锦天怒火中烧,终于傲娇成怒,倏然从床上起身,一把扔掉先前抱在手里的抱枕,“欧巴桑。”
“什么事?”
“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哦,去追忆和大家聚会了。”程澈轻描淡写说着,好脾气把抱枕放回到床上,虽然一脸倦容仍旧笑得十分敬业,“欧总如果您没有别的事情请暂时回避一下好吗,我要换衣服去上班。”
他被程澈这种不反抗却又带着无言的疏远的态度噎得说不出话来,半天才反应过来,她说换衣服去……上班?!
短暂的震惊过后,他才想起昨天程澈和张英航那段对话,她摇身一变成人民教师了!
看了看欧锦天难以置信的表情,程澈一边揉着酸涩的颈椎一边回答,“我已经在高总的学校里面体验了一个月的生活了,欧总您不知道吗?”
程澈走后,欧锦天思前想后决定去一探究竟。虽然今天他很忙,可是工作的事他可以交给李子川,而程澈的事,他始终无法找到理由说服自己假手他人。
前往位于郊区那片气势磅礴的建筑群的路上时,他一直在想程澈会是什么老师,最大的可能,无疑就是语文老师。可是她那么黄暴的思想,会不会教坏高远的学生?
直到他的脚步停下那一刻,难以置信的推开水晶玻璃大门,望着那个坐在钢琴前的身影做最后的求证。
在此之前,他知道程澈会弹钢琴,却不知道她灵动的手指弹出的正是那一首让他听一遍就刻在脑海里这辈子再也忘不掉的曲子。
纪小白告诉他,那首曲子是他父亲写给他女儿的,名字叫做掌上明珠。纪小白还是在收拾父亲遗物时发现的。
纪小白的父亲写下的曲子,纪小墨不会弹,而她却会……一瞬间,有些困惑了欧锦天许多年的问题已经了然于心。
有些事,他想,他终于明白了。
所幸的是,为时不晚。所幸的是,歪打正着,他还是找到了他一直在找的那个人。
而接下来,他有的是时间,也有的是信心,让本该在六年前牵住他的手的那个少女,再次握住他的手,这辈子都不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