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呼喊,成功将先前就已经被诡异的气场吸引的目光聚集起来。原本还喧嚣热闹的会场里顷刻间变得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息凝视看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就连音乐声也恰到好处的戛然而止。
画面定格,没有人动,就连程澈伸出的那只手也依旧悬在半空中,唯有徐徐的风吹动着。程澈一直混沌不清的思绪此刻终于明了,心中暗暗感慨,这可真像是八点档的电视剧才有的狗血桥段,不愧是娱乐圈的红星们啊,随时随地都能入戏,演得还这么逼真!
不明真相的群众们的愣怔有三四秒,随后所有人都来回交换目光,推测眼前这个举手打了新娘子的人会是谁时,路见不平的苏媛媛已经出手相助了。
程澈觉得自己的身体完全不听使唤,满脑子只剩下一个念头,自己中圈套了!从安雪璇刻意支走林烈开始,自己就一步步走向她们为自己设计好的陷阱里。
“你打人了?”
姗姗来迟的男人一手架住苏媛媛那只已经甩到程澈面前的手,看着捂着脸一副婚礼之上挨打受气楚楚可怜的新娘子,头也不回地冷冷问身旁孤立无援的小女人。
从踏进这里开始,程澈觉得就连刚刚她知道自己被人完美的算计了之后都没有像这一刻这么委屈。
只觉得像是小时候被邻居家的小朋友欺负后见到家人的那种感觉,所有的坚强和伪装统统褪去,眼眶一热,喉咙一哽,“我……”
欧锦天架着苏媛媛的那只手非但没有松开,反而将她那只拍过钻戒广告的手紧紧攥着,不顾苏媛媛连声喊疼,目光依旧八风不动地盯着安雪璇,冷声问,“刚刚,她是不是这么打你的……”
话音还没落,他缓缓伸出另外一只手,利落干脆在空中划过一道弧,最后重重落在新娘的脸上。
在场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望着气场强大的男人,如果不是安雪旋面对突如其来的疼痛发出的惊呼以及那白皙的小脸上瞬间鼓起的五道红痕,他们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这个浑身上下散发着王八之气的男人竟然会动手打女人!
“竟然这样打雪旋,看我回家怎么收拾你。”欧锦天说完,一把甩开苏媛媛那只已经被他捏到血脉不通而指尖发青的手,拉着一脸难以置信的程澈头也不回匆匆走出围观群众的视线。
到外面去迎接贵客的林烈似乎预感到花园里发生了什么事情,行色匆匆的迎面而来。
怒火中烧的男人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在两个人擦肩而过的瞬间,只觉得身后的人停下来脚步,不耐烦的回头一看,站在中间的程澈被扯向两个方向。
“小澈,能告诉我……”林烈气喘吁吁,面露担忧。
“林先生,”欧锦天重重拂掉林烈那只用力到指尖发白的手,声音里的寒意让人不寒而栗,“如果你们想要让她当众出丑当众难堪,那么我倒是想问问你们,经没经过我的同意?!”
目送盛气凌人的欧锦天拉着程澈一路横冲直撞的离开,李子川一时间有些失神,又见陈雷朝自己走来,连忙笑着和交谈的几个宾客告了别。
“哦呀,冰山崩塌了……”李子川笑得若无其事看了看面色铁青的陈雷,用胳膊撞了撞他,“喏,你看你看,纪小白和安雨薇在一起,欧总吃醋了。”
陈雷顺着李子川的视线望去,只见不远处的喷水池边安雨薇低着头,纪小白站在她身边不知在说些什么。那双会弹钢琴的漂亮手时不时落在安雨薇裸|露在金色阳光下的肩上,全然没有注意到会场中央的那场骚|乱。
“为什么选择袖手旁观?”陈雷观察了一下李子川的位置,虽然隐蔽,但是可以把程澈的一举一动完全收入眼底。在那几个骄傲到天上的女人们走过去时,他就应该有所防范,最起码不该纹丝不动,距离这么远。
“那依参谋长意见呢?”李子川笑得不动声色,把问题抛回给陈雷。
“你算准了欧总能准时出现?”陈雷双臂环抱在胸前,看了看会场中央的骚乱。
“陈哥,你是酒精考验的老党员了,你要坚定不移相信马克思和唯物论,尤其对于欧总这种毫无时间观念的人,谁能料到。”李子川笑笑,那个浑身上下杀气腾腾的男人已经从千军万马中带着他的女人消失不见了,“我只不过是没有资格也没有身份去插手而已。”
“虚伪。”陈雷暗骂一句,点燃一支烟,重重吸一口,“听说安雪旋她爸就要调回来了,欧总这巴掌打得太不是时候了。”
“今天我有些累了,陈哥你替去欧总善后行吗?”李子川倚在大理石柱子上,阳光的照耀下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投下一片阴影。
“子川,”陈雷递了一根烟给李子川,语重心长说,“也许很快你就不用烦纪小白的事了,空出来的时间……”
他用力地抽一口烟,认真的考虑过后郑重其事的说,“好好谈场恋爱吧,林朵朵是个不错的对象,你究竟还在犹豫什么呢?”
回家的路上,程澈的眼泪滚滚而落。已经记不得到底有多久,自己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哭得畅快淋漓过。
她眼睛红红的看着绝境中从天而降的救世主,满脑子都是他的一举一动,以及他那一句带着挑衅口吻的“想要欺负我的女人,问过我的意见没有”。
明明知道他是去参加婚礼正巧遇见她陷入尴尬的境地中,为了维持自己的面子而做出的举动,明知道眼睛看到的耳朵里听到的都是些虚假的镜花水月,可还是觉得感动,不觉得委屈,只觉得感动。
一路上欧锦天脸色铁青,一言不发,时不时看一眼身旁哭得天崩地裂的程澈。这么久以来,他从来没有见程澈像今天这样脆弱到不堪一击过,那些为那个人的流下的眼泪,逐渐化作浇在他心中按捺不住熊熊燃烧的怒火上的油,顷刻间那股怒火再也无法压制。
猝不及防的一个急刹车,程澈的身体惯性的往前一冲又被安全带弹回来,这才止住泪水,诧异的望着一旁怒火冲天的男人。
他用力到指尖发白的手从方向盘上移开,一把捏住程澈小巧的下巴,看着她那双红得像是樱桃的眼睛,掩饰不住语调里的火气,怒极反笑,“你究竟要哭到什么时候去,恩?”
记忆中欧锦天的笑其实很好看。可此时程澈却觉得欧锦天那张棱角分明的冰山脸崩了,天崩地裂,面目狰狞,脸上眼里都透着一种危险的讯号。
她一边揉着刚刚和挡风玻璃亲密接触了的额头一边擦了一把不知何时已经停住了的眼泪,怏怏的看着身旁笑得让人心惊胆战的欧锦天,小心翼翼试图推开他那只捏得她下巴生疼的手,“欧总,对不起……”
对不起?欧锦天闻言不禁眉心一皱,死死盯着眼泪戛然而止的程澈。
程澈放弃了无谓的反抗,乖乖的由欧锦天捏着她的下巴,吸了吸鼻子说,“对不起欧总,我今天似乎给你惹麻烦了……”
欧锦天微微皱着眉,疑惑的问,“你哭就是为了这个?”
程澈老实的点点头,“我听说你们私交很好,为了我不值得……”
他一直紧绷着的面部神经终于放松,松开一直捏着程澈下巴不放的手,改为拍拍她的头,语气也不禁缓和起来,“值不值得,我说了算。”
一回到家,程澈就迫不及待上楼去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知道在鼓捣着些什么。他掏出手机一看,三十多个未接来电。
不用问,也知道这些人是来兴师问罪的。欧锦天匆匆浏览着,原本按着手机翻页键的手指却不由停下了动作,目光也被一个陌生的号码给牵制住。
正犹豫着要不要拨过去,那个号码再次闪现在屏幕上。
一阵无言的相持,电话两边,隔着两个怒火冲天的男人。
“欧总,今天的事情,谢谢你。”
“林先生。”
欧锦天不禁意朝楼上那扇虚掩的门一瞥,刻意压低了声音,“管教你老婆是你的事,同样,保护我老婆也是我的事。如果你是为了我替你管教你老婆来道谢的话,那么不必了。”
他想起当他匆匆赶到时,远远就看见满场衣香鬓影珠光宝气中的程澈,孤立无援,如同深秋挂在枝头的最后一片树叶,孤零零的模样仿佛风一吹就会落下。
他无法想象,倘若自己再晚去片刻她会遭遇怎样的委屈。一想到她那副惊慌失措的模样,冷静如他也控制不了不计一些后果为她出头的冲动。
他低头一笑,如果这都不算爱,那自己这辈子再也不会爱上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