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时简还在想生计大事。
她这个月生活费只剩一百块不到了,从来没有那么穷过。她已经向小姨伸过一次手,不好意思再拿了。至于易茂的实习补贴,她还没有正式工作,那点补贴哪够花的。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她也没有乱花钱,只是什么东西都习惯买好的,钱就特别不经花了。叶珈成早将她惯得不知餐米油盐贵了。
终于穷到无计可施,只能让赖俏用塔罗牌帮她算算这个月的运势。瞧,她已经活得越来越像一枚未婚少女了。
“嗯嗯……时简,你这个月财运很好啊,可能会有意外之财……还有牌上显示你还有钱在别人口袋里,真有吗?”
有啊,她还有一百块在叶珈成那里呢。至于意外之财,还真来得好“意外”!
时简盯着手机,那么多钱,理智告诉她应该是财务打错了。她站起来,去找张恺了。
张恺刚从洗手间出来,正对着烘干机烤手,上下两面,均匀地翻了翻。她来找他,张恺主动说了起来:“钱已经到了?那么快……”
时简真懵住了,张恺的反应告诉她,那笔钱就是打给她的?!闹什么!
张恺继续若无其事,他和易霈呆久了,也将易霈那股子稳若泰山习性学到了七成。他不顾她瞪大眼睛的好奇,还笑着问了问:“时简,你有护手霜吧,借我用下。”
“没有。”
“没有?你还是女人吗!”张恺无法理解,然后告诉她,“emily那里有,你去偷拿一下。”
哦,时简大大方方从emily那里借来了护手霜。emily将护手霜递给她时,忍不住喷一句:“张助这个死变态!”
张恺立在不远处,他听到了emliy对他的评价,笑得更加春风满面,一脸快乐并享受着的样儿。
果然是有点变态。
emily的护手霜也是从南万买来的,法国牌子,幽香宜人。张恺擦了擦手,突然有感而发地说起来,“国内护手霜几块钱,国外牌子却要几百块,感觉也没有好多少啊。”
时简提醒张恺,可以说那钱怎么回事了吗。
张恺来到自己办公室,又随手拿起喷雾浇了浇电脑前的多肉植物,然后才开口说:“那钱啊,是我替你向易总借的。”
什么,时简无语了,深吸一口气:“我……没有跟你们借过钱啊。”
“是啊,这不是我考虑周到嘛。”张恺笑着,说给她听,“陪vivi逛街的差事就交给你了,你也不能只逛不买啊。你和vivi一起买才是朋友之间约逛街,不然像私人助理一样跟着,多没劲。”
所以,来劲了,直接给她打了钱!这不是变着法子放高利贷么!
时简瞪着张恺,张恺坐下来收发电脑邮件,一边做事一边告诉她:“放心,无息的。”
时简抚了抚额头,真心地问:“我可以不要吗?”
“为什么不要?”张恺蹙眉,不明白了。这样的好事,正常人都会乐晕过去吧。
时简不想说话。
“你怎么没一点理财概念呢……花不了留着投资也好啊。”张恺点拨了两句。无效,他抬起头说,“算了算了,你自己去问易总,这钱也是从易总的私人账号划出来的。”
时简:“……噢。”
易霈10点还有会议,张恺找了一个空暇安排她进去找易霈。易霈似乎昨晚没有休息好,他坐靠里间的沙发闭目养神。案上有香炉袅袅,淡淡一点香气,似有似无。这样的易霈,看起来的确像赵依琳笔下那个气质冷清又神秘,矜持又高贵的男人。时简得到允许进来,然后她直接说明来意。
易霈先抬眸,然后问她:“为什么?”
易霈也问她为什么不要,这个还有为什么吗?时简觉得她以前也算是一个有钱人……的妻子。可是她还理解不了易霈这种有钱人的想法。她扯动嘴角,反问易霈:“……钱要还吗?”既然要还,她为什么要呢。
易霈抬头看她,也反问她一句:“你有不还我的理由么?”
肯定没有啊。她摇头。
所以,易霈笑起来,像是开她玩笑一样,他说:“所以,借的钱当然要还。”
对啊,借钱还钱天经地义,可是她借过,借过么!时简心里越想越不乐意,她如果花掉了这钱,后面岂不是更遭殃,她的人生都要变成坏账一本了。一个人若只吃得起粉条,干嘛借钱吃鱼翅,没有意义还不环保。
一时间,她没有说话,易霈也没有说话。时简心想自己要不要先离开了,易霈说起来,萧然物外的口吻:“时简,你后面要和vivi接触,没点钱不行。”
时简眨了下眼睛,所以,易霈借钱给她,是让她和他未婚妻交朋友。话没错,和有钱人交朋友没有一点钱怎么行。时简望着易霈,样子为难:“我可以只安心工作吗?”
“你陪vivi,不也是替我工作。”易霈反问她,他似乎有他的一贯逻辑,“钱既然给你了,你就先花着。你们女人还不会花钱吗?如果不会,那你看vivi怎么花,你就怎么花。”
这话说的,就是一个放高利贷人的口气啊。时简差点跪了:“易总,钱太多,我还不起的。”
还不起?
“真没出息,你现在才二十一岁,这点钱就吓到你了。”易霈睨了时简一眼,语气平实,也透着少许嘲弄,“我还以为你胆子很大呢。”
“易总可能看错了。”时简低下头,“我胆子一直很小的。”
“嗯……可是你还是要陪vivi逛街,又不能没有钱。”易霈又说,他的话终于回了事情本质。
妈的,易霈不去放高利贷真是可惜了。
时简想了想,基本想明白了。兜了一个大圈子,易霈想让她做戏哄vivi开心。然后呢,易霈给她打钱,这点钱对他来说九牛一毛,却可以唤醒一个人对金钱的渴望和贪婪,如果她真拿了,后面差不多是刀俎下的鱼肉,任人宰割了。
易霈怎么会是人傻钱多的霸道总裁,他从来都是一个只做利益交换的资本家。
这钱本来不是她的,时简想明白事情,也不心疼,反而舒了一口气。她顺着易霈的话说:“既然易总给我钱陪赵小姐逛街,我一定做好逛街工作。逛街的时候我会挑着东西一起买……”
易霈:“嗯。”
时简低下头,将话说完,“我可以先买后退,大牌子商品都可以直接退款的。”
“……嗯。”易霈站了起来,丢她一句:“随你。”
时简离开了易霈的办公室,脑子忽然灵活了一丢丢,她要不要买几只股?不过这几年买什么股票最好呢?
然后,她又想到了叶珈成,投资这种事,叶珈成最在行了。
今天总经办没有什么事,时简直接申请去了格兰城的工地看现场。格兰城的施工方还是杨氏建筑,杨建涛闹不明白她为什么过分关心格兰城,还是给那边的施工队长打了一个电话,安排她过去。
工地里,时简戴着一顶黄色安全帽,和施工队长聊起了天,内容围绕着几项施工安全。人命关天,她还是不放心,她要确认事故不会再发生了。
格兰城的施工队长姓窦,杨建涛叫他老窦,每次提到老窦都是那句——“老窦那人还是不错的。”
老窦做工地快二十年来了,商品房发展到现在也才二三十年。关于她提出的施工安全,老窦也没有仗着资格老爱理不理,反而认真琢磨起来,他丢掉烟头,认真说:“时小姐,你说的这几点想法,我记下了。今天谢谢你特意过来一趟。”
时简摇头,她特意找了一个点过来的:“我要谢谢您才对,我毕业的论文题目就是关于项目安全的,今天跟您讨教了不少。”
“甭谢,应该的。”老窦笑起来,然后冒出一句,“格兰城项目进展拖了那么久,现在又快过年了,还不知道老板给不给假呢。”
这个她不知道呢。时简仰着头,前方威猛的起重车发出轧轧的运作声,她宽慰老窦说:“不管如何,施工安全第一,赶出来的工程不是好工程。”
老窦同意,还夸了她一句:“时小姐,你比那些老板有良心啊。”
是吗?时简没接下这句话。如果以前,她没准也会这样认为。不过良心这个事真不好说,只能说每个人站的高度不一样,心的方向也不一样。这话是叶珈成对她说的,当时她还顺着话问过他,那你的方向在哪里?叶珈成反应了会才回答她:“以前不知道,只想要好的,快活的。现在,它在你这里。”
……
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将时简困在了格兰城工地。
时简躲在工地里建筑工人用来临时居住的集装箱房子,心里有少许烦躁,她看着外面的疾风骤雨,估计一时半会回不去了。
老窦跑来,给她带来一个消息,今天格兰城对面的君威苑甲方建筑师同样过来看项目进展,现在要回去了。“我已经帮你问了问,可以搭个顺风车一起回市里。”
这雨下的,风一阵,雨也一阵。时简看自己裤子都湿了半条,赶紧对老窦点头道谢:“谢谢你,老窦。”
君威苑和格兰城是两个竞争项目,不影响老窦这个施工队长和对方关系好。施工队反正都是谁给钱替谁干活。老窦有事不送她了,指了指前面,告诉她:“我让他将车停在你出去的大马路旁边,你看到就上车吧。”
时简答应下来,然后撑起老窦送她的广告伞,冲进了大雨里。
整个世界,仿佛是一张又大又厚的雨帘,雨水滂沱,铺天盖地地倾盆而下,前方白茫茫一片,视线不清,时简遥遥看到某处有两盏车灯在雨雾里亮着,一闪一闪。
应该是了。
时简加快了脚步,果然看到一辆白色轿车打着双闪等在路边。车子的主人似乎很懒,喇叭都没有鸣一下,只有不停闪烁的车灯,在催她快点上车。来不及看清,她直接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然后快速收好广告伞,弯腰进来。
“谢谢你,久等了……”话还没来得及讲完,刹那回归的熟悉感立马将她围绕地密不透风,伴随的,还有温暖的气流。
车内的暖气开得非常充足。
时简转过头,望着驾驶座的男人,居然真是叶珈成。她和他,似乎有段时间没有联系了。
“今天这雨下的。”叶珈成同样看着她,然后开口,仿佛没事人一样,慢悠悠加上一个后缀形容词,“真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