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雪柔公主的意思。
是怕风满楼娶我所以先下手为强,让我嫁人?可是流言不是都散了么,她怎么突然又关照起我来了?而且,居然让世子娶我,把麻烦带回自己家中,这个可不是聪明人该做的事。
次日,禄王府送来了请帖。我收拾了下便去了禄王府。这位禄王爷是个值得尊敬的长者,与他相处很惬意,甚至有种酒逢知己的味道。当然,自己的身份我还是不会忘记的。此刻,我正与他品茶作谈呢!
“呵呵,老实说柳丫头,你要是能成为我的侄孙媳妇,老夫可是高兴都来不及啊。”王爷看着我,眼中的欢喜自是不言而喻的,“只是……”王爷说着忽然犹豫了。
“对于我这个小丫头,王爷有话还不能直说吗?”
“那老夫可就直说了,若柳丫头听着不舒服,也不能生气。”王爷就像个小孩似地在寻求我的保证。我于是笑着点头。
“柳丫头,”王爷的表情变得严肃,“其实看到你,老夫会不由自主地想到她。”
“王爷,是指那位故人?”我迟疑着道,不明白王爷为什么要提到这个女子。
王爷没有回答我,自顾自说着,“你和她一样,让人看不透,看不透。”说着看向我,“为什么嫁给世子?”
我低下头没有说话,王爷说他看不透我,可是我却觉得,在他面前我无所遁形。
“在普通女子眼中,世子的确是一个良人,可是老夫不相信在你眼中也是如此。”说着,王爷和蔼地笑了起来,走到我身边,像抚着自己的孩子般轻抚着我的头,“丫头,回去好好想想,若你不愿嫁了,老夫还是可以给你说说话的。若你执意要嫁,那往后可得多到老夫这儿走动走动。”
出了禄王府,心中烦闷,便让车夫挑了条最远的路回柳府。
我该怎么做,原本坚定不移的心,竟然开始动摇了。
走再远的路终究要回到那里。
我在柳府门前,下了车。几个路人竟对我指指点点,毫不避讳。门口两个家丁看我的眼神也很怪异,不,不止门口,是柳府所有的仆人都是如此。
绿意迎向我,“小姐。”
“发生什么事了?”今日去禄王府,我是一人过去的,没有带绿意,她该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小姐,”
绿意刚想回答我,被兰馨和她的婢女小香打断,“呀,”小香故作惊诧道,“这不是咱们的柳小姐吗?”
“柳小姐?”兰馨鄙夷地看着我,“她这种出身也配做柳小姐!啊,我都忘了,她娘多年前可是位名妓,要是还活着,说不定真能靠那好皮相赚点银子,置点田地什么的,那么她说不定还真能做个小姐了!”
“你!”我怒目而视,她可以侮辱我,但是不能这样说母亲。
“行了!”身后突然传来柳元庆的怒喝,“清儿随我到书房来。”
“你的身份在京都已经传开了。”柳元庆开门见山地说,“刚才我去了安王府,婚事已经退了,唉,”柳元庆幽幽一叹,“安王爷可是气得不清呐。”
是吗,然后你想怎么做呢?我低着头不答话。
心中本来就矛盾,现在这样,被迫做了决定似乎也不错。
“都在传些什么?”
“你来自温柔阁的事,但是,但是你我的关系,似乎还没有传言。”
“是这样啊。那么父亲的意思是……”我不称他为义父,而是叫他父亲,很想知道在这种时候他会如何处理我这个女儿。
被我这么一称呼,柳元庆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些,“清儿,你该明白为父的难处。为官之人名誉是至关重要的,若你的事被人知晓,那后果可是不堪设想啊。”
“父亲,您有话就直说吧。”
“你放心,清儿,你好歹是我的亲生女儿,我自会给你安排去处,不会让你受苦的。”
是吗?说得活象是多么了不得的恩赐呢!
只是,就算你在给赏赐,还得看我要不要呢!
我回到临水轩,若无其事地用了晚膳,便让绿意下去。
出了这件事,翌晨今夜肯定会来的。我已经不打算继续留在柳府了。把一些随身物品整理了一下,便坐到琴前,没有弹曲,只是静静地坐着,等待。
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嘴角微微上扬,翌晨来得比我想象得还早。
“你来了。”我转过身,瞬间笑容僵在我的脸上。
“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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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京都百姓茶余饭后谈论得最多的事,便是柳家小姐。
不是关于她的婚事,不是关于她的身世,而是关于她的生死。
柳府突然起火,柳家小姐失踪。有人说,柳家小姐因身份曝露,婚事取消,一时想不开就自焚了,与她的居室一起化为灰烬。有人说,那时柳家小姐早已不在屋内,被柳大人送走了。也有人说,那时正好有高人路过把她救走了。总之,众说纷纭,似乎人人都在现场,亲眼所见一般。
其实那天夜里,柳府发生了很多事情。
临水轩在一片大火中化为灰烬;绿意失去了声音,再也不能开口说话;兰馨从那天起,每天都掉很多头发,恐怕过不了几天,梳头的婢女都不用了。这些是我与柳府一个暂时性的了结,事情当然还没有真正结束。
所有的一切,都如我所想地展开。
我唯一没料到的是,他来了,而且来得如此早,如此突然。
“怎么样,水儿,”有人推门而入,“对于你交代的事,可满意?”
我转过身,看着那个笑得特别淡然的男人,感觉很碍眼,“是啊,满意,很满意!可是我不明白,你到底想做什么?”我落到现在这般田地,他可算是罪魁祸首。
“目的么,”他走到我身边,悠悠然地坐下,“我也不太清楚,可能是有意思吧。”
“你!”我愤怒地指着他,心中的火怎么息都息不了,端起茶水,不停地往肚子里灌。我必须得冷静下来,必须得弄清楚他到底想做什么。
“关于我身世的传言,是你的杰作吧?”
他抬首,一脸无辜相,让我不期然地想到了无影。
“水儿,想知道答案,就不该如此分神呀,”一句话成功地让我回神,“这些可都是雪柔公主的功劳,呵呵,可真不愧是个才女,轻轻松松就把你未来的路全给堵了!”
“这些不都是拜你所赐!”我怒瞪着他。没想到雪柔公主也这么歹毒,为了个该死的男人这么害我!
“我知道我是什么目的了,”他看着我微点着头,“算是补偿你吧。不过这只是一部分。”
“另一部份是什么?”
“这么急着想知道?”他低头喝了口茶,缓缓道,“既然公主害你至此,你又觉得那都是我的缘故,那么我就对你负责到底吧!”
“你什么意思?”什么叫负责到底?他能负责得了吗?
“呵呵,水儿,你要是连这个都听不明白,我就不会把你带进风府了。”说着往门外走去,“玄衣,你与水儿的比较熟,她的安全就交给你了,她要想做什么就陪她去做吧。最后记得把她带回来就是了。如果你把她丢了,就自行处置,不用回来见我了。”对门外的人交代完毕,扬长而去。
我似乎不认识一个叫玄衣的人啊。
“是,公子,玄衣明白。”门外的人应道。
这声音,听着似乎有些耳熟,难道我真的认识?
我走到门外,门口立着一个身材较为健壮,一看便是练家子的男子。
“我们真的见过面对吗?”男子样貌很普通,很适合在美国联邦调查局做侦察员,即使见过几次面,恐怕也很难让人记起他。不像那个该死的男人,似乎长得很普通,却会让人不由自主地记住他。
“是的,小姐,玄衣曾与小姐同桌用膳。”他眼中有些笑意,眼睛微微地弯着。真是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跟班,都这么喜欢笑做什么,看我落魄,你们都很高兴么?
我努力回想,忽然抬头惊叫,“蜈蚣!”可是仔细一看,不对啊,五官都不同呢。
“上次那是公子新做的□□,呵呵,没想到小姐对那条伤痕如此赞赏有佳。”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你当时这么咬牙切齿,可以理解,可以理解!有这么个主子,真是满同情你的。”我以示鼓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今天的天气很好,太阳照在身上很暖和。我到花园里转了圈,玄衣一直跟在我身后,一副随时待命的样子。
快开春了,萧瑟的景致,偶尔透着一丝绿意。
绿意?呵呵,不知道她怎么样了。我不是什么心地善良的人,那些以德报怨的鬼话,绝对不适合用在我的身上。她赢得了我的信任,却又背叛我,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她始终背叛了我,而这样的惩罚已经算轻了吧?
前方有座亭子,我走进去坐了下来。
“我要出府走走。”不是询问,不是征求意见,而是告诉玄衣我的决定。
“是的,玄衣这就去备轿。”他很直接的答应了,哦,对了,那个疯子有交待,我想做什么就什么就随我去做。但是,
“他就不怕那个公主发现我在风府吗?”风这个姓真的很适合他,完全就一疯子,似乎什么事都不在他眼里。他到底是什么底细,我不知道,但是人家好歹是公主,背后撑腰的是掌握着生死大权的皇上。那,还是他的大boss呢!
“小姐难道没有照过镜子?”玄衣一脸惊讶。
今天起来,一门心思都在昨晚的事上,哪来照镜子的心情。婢女给我梳妆的时候,我都在神游九天呢。这张脸天天看,少看一天不会怎么样吧!
玄衣见我不答,自是明白了过来。“今天小姐出门,自然不会有人认出来。”
玄衣这话什么意思?我走到水池边,看着水中的倒影。
那,那张脸不是我的!
对了,那个疯子似乎有做□□的嗜好。等等,□□?这是□□!“用人皮做的?”我吞了口口水,“用死人屁股上的皮做的?”
“原来小姐也知道这个。”他的眼睛还是笑得弯弯的,“不过不是死人,是活人。公子说活人的皮做出来更鲜活,更逼真,比死人的好多了。”
真是个实足的变态!
现在想想,无影其实可以算是个正常人了。
我拼命在脸上抓着,想把这张该死的人皮扒下来,可是怎么连粘合的地方都找不到。怎么会这样,以前看武侠片,那□□不是都可以在颈部找到粘合的地方的吗?
“小姐,你要是把面具抓下来,就不能出门了。”玄衣的一句话很好地阻止了我。
为了找翌晨,我忍!
可是,在脸上贴一张活人屁股上的皮,真的感觉好恶心。那个疯子做的时候,不知道有没有洗干净。还有,什么人会自愿捐献他屁股上的皮?
醉仙楼内,一个看起来很好脾气的男人和一个个子很小,长得普普通通的女孩子同坐一桌。男人笑眼弯弯的吃着酒菜,似乎吃得很开怀。女孩子则无精打采地趴在桌上,小嘴微微地嘟着,就像一个要糖吃的小孩,因为没有得到满足,正在闹脾气。
没错,这个活似要糖吃的孩子就是我!那个疯子居然给我弄了个小孩脸,加上我长得娇小,现在根本就是一个小孩了。就算翌晨远远看见我了,也绝不会认出来。
在醉仙楼坐了一个上午了,都没有任何消息。但是,
“嘿,你们说那个无影什么时候会再出来?”旁桌的人在闲聊着。
“唉,谁知道呢?都几个月没消息了。”
“无影可从没失踪这么久的。”
“就是啊,她不会是不献艺了吧?”
“嗯,我看,有这个可能。”
......
对了,我坐直身子,我可以找无影,她一定有翌晨的消息。但是,想着想着,身子又塌了下去,每次都是她来找我,我根本不知道怎么找她啊。
唉,我幽幽一叹。
“小姐,似乎有心事。”某人终于吃饱喝足,决定理我了。
“心事?”我瞥了他一眼,“我现在被你家公子□□了!任谁心情都不会好。”
“小姐,你见过被□□的人,还能出来走动的吗?”
“我,我,”我被玄衣反驳得哑口无言。
眼光无意间瞥到酒楼一角正在弹琴的女子,唇边顿时充满笑意,既然我找不到翌晨,就让他来找我了。
我向那女子,借了琴。
琴声慢慢飘荡开来,不急不缓,似很随意又异常轻盈。
酒楼中,渐渐的,只剩下了悠扬的琴音。
我深吸一口气,开始轻轻吟唱: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我出去会不会失败
外面的世界特别慷慨
闯出去我就可以活过来
留在这里我看不到现在
我要出去寻找我的未来
下定了决心改变日子真难捱
吹熄了蜡烛愿望就是离开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我出去会变得可爱
外面的机会来得很快
我一定找到自己的存在
一离开头也不转不回来
留在这里我看不到现在
我要出去寻找我的未来
下定了决心改变日子真难捱
吹熄了蜡烛愿望就是离开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我出去会变得可爱
外面的机会来得很快
我一定找到自己的存在
一离开头也不转不回来
我离开永远都不再回来
……”
(参考曲目:外面,来自童丽的专辑——相见太晚)
从那天起,京都的众多传说中,又多了一个人,一个相貌平平的女孩,一个嗓音有如天籁的女孩。那首不知名的歌曲也被人纷纷传唱,后来,几乎人人都会上一两句。很夸张,却是事实。
当然,我是乐见其成。
这是首来自现代的歌,不会有其他人会唱,也不会有其他人知道它,除了翌晨。
我就是要借这首歌告诉他,我还在京都,让他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