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文小说 > 现言小说 > 浮生若梦 > 76、5.7全文阅读

《绿珠》的宣传还有不到一个月,卫导不准我落下每场试映会。《梁城烟云》也那段开机。中间有段京剧的亮相,导演的意思是让我真音。

我赶鸭子上架学了几段京剧,别的不行,字正腔圆的会念“寨主盗得此马不能乘骑,岂不是个大大的废物——”

这词是出自《连环套》里的黄天霸。可惜有时候嚎的用力了点,贾四还得费心问我这唱的什么意思。

“呃,意思就是:寨主盗得此马不能乘骑,岂不是个大大的废物。”

贾四和我眼睁睁沉默对望片刻,他转头跟秀佳说:“她估计只会这么点三板斧。”

但会三板斧肯定也要比什么斧头都不会要好。两部连续剧加综艺节目,工作直接排到明年四月。参加过饮食秀,也算和那个电视台有点交情,元旦晚会他们提前邀请我坐前排,于情于理都要和电台领导吃顿饭。

那一年开始,跟形形色、色熟悉不熟悉的人吃饭逐渐变成我生活中比较重要(但我不会说这是有意义)的一部分。我发现了,通常一些小事需要耗费大量时间仔细研究商讨扯皮。反而一些大事,却是随随便便在饭桌上确定来的。

“饭局么,关键要分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个中翘楚钱唐曾经传授过此中经验。不过我显然分不清。但我也有别的方法,就是我把那些所有那些东西通通都当成虚的。并不是“假的”,只是“虚的”东西而已。

钱唐听了也就笑一笑。

在吃了不少地方,我基本也有了常去的几家店。其中一家是蔡林珊朋友所有。签完cyy后,蔡林珊自己也有了活动。但她显然对拍戏不怎么上心,在城里很快认识了新一帮假脸小姐妹。那些人各个都有个店面,小到美甲大到酒吧饮食,开的是红红火火。蔡林珊也送了我张美甲卡。

这天试完首映会的裙子回来,正赶上全城交通高峰。车在每小时匀速五厘米,秀佳在前座翻出那张卡,发现店面就在附近,于是我们仨就把车丢给贾四直接去了美甲。

在店里碰到了一个秀佳曾经的熟人。她们立刻你一言我一语的聊起来。我本来没说话,后来觉得那主持不停地瞄我。等我假装去门口拿美甲样板,果然就听她小声问秀佳:“她就是那个……”

我干巴巴坐在原地,听秀佳把我在韩国走红地毯的事情整个复述一遍。又听了至少十分钟的八卦,后来觉得爱沫伸脖子伸的太辛苦就和她换了座位。

美甲吧装修的不错,粉紫粉紫的色调。所谓vip客人和大众客人互相也是用道珠帘隔着。我闲得无聊,透过珠帘的影影绰绰往外看。外面离我最近的客人正让技师把自己每根脚趾涂上不同颜色的甲油。

我内心突然涌上一种很熟悉的好奇感,于是让眼前技师住手,撩开珠帘往外望,正好客人做完了指甲也准备走——不像其他店里穿着打扮时髦的客人,她那身衣服可以说平淡无奇到突兀的程度。但……真的,洋娃娃穿什么都是洋娃娃。

许久不见的程诺更瘦更高挑,她穿着白色校服,懒洋洋地拨弄下头发,从躺椅上站起。

技师笑着对她说:“小美女,下次什么时候再来?”

程诺往自己晶晶亮的指甲吹了口仙气:“来不了,我老爸扣了我零用钱。这次我还是翘了计算机补习班来的。”

“你还是学生吧,肯定学习更重要。”

她吐了下舌头:“没什么。教的那些东西很简单。只有我哥那种脑子不知变通的笨蛋才次次不落的上课。”

我眼睁睁看着程诺用久违的甜美语调,磨着技师打了个七折。本来这事就过去,但我看到她原来椅子上遗落一本书,忍不住张嘴“喂”了声。

准备离去的程诺闻声回头,我后悔不已,第一个反应就是捂住自己脸,另一只手指着躺椅,压低声音说:“程,呃,那个同学,同学你落下东西了。”

说完后就赶紧放下珠帘,重新缩回到自己的躺椅上。心里砰砰跳。希望程诺拿了书迅速滚蛋。但吓人的一幕发生了,珠帘被撩起来,程诺伸头进来道谢:“谢谢你提醒我。”

我来不及捂脸,只得镇定地点头。万幸的是,程诺那明亮的眼眸在我脸上扫视一圈好像没认出我来。嗯,也是应该的,我现在造型和衣着都改变,正常人是不应该——

珠帘第二次被掀起来,我手抖了抖。

程诺惊喜地说:“是你吧!李春天!”

秀佳和那个主持人在我身边已经停止交谈,有点好奇地看过来。

我只好板着脸回答:“……我的名字是李春风 。”

自从在西中办理休学手续后,我没有见过、也没有主动联系过任何一名同学。不管是本校的还是异校的。偶尔,我会是想他们在干什么,但也清楚是一成不变的上课,一成不变的准备考试和在考试。再偶尔口误,我还是会对爱沫说“等老师来了叫我声”。

“我听我哥说,你休学拍电影去了。前段时间的《时间止痛片》里是你吧,对不对?我看到你的海报!”程诺很有兴趣地打量我,“不过你改名叫李权了?嗯,你现在比以前有气质多啦!对了,你已经见过很多明星吗?”

——这也就是我不愿意见同学的原因。不喜欢不停乱问我问题,不喜欢这种好奇心。而在潜意识里,我感觉自己现在的人生是和他们“正常”的人生脱轨而行。不得不说,这让我有点自惭形秽。

程诺肯定也不是我最想碰到的同学,她提的各种问题让人不喜欢。但另一方面,程诺一直都有她招人喜欢的一面。比如在我对她诸多问题置若罔闻时,她也只是再笑笑就不再烦我。更令人吃惊,我发现自己已经不那么不喜欢程诺了。以前觉得她精滑,但现在再碰面,我发现程诺其实就是个无比普通的高中生。我甚至还觉得以前跟她闹得那点小矛盾,特别的幼稚。

“太巧啦,这居然能碰上。”程诺朝我做了个鬼脸,她说,“我最近很穷,钱差点不够用,可是随便找了家美甲跑进来的。”

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穷的话你就不要费心做指甲啊!大冬天还涂脚趾甲油,烧包!但我还是让程诺等一等,把自己那张美甲卡送给她。

程诺没推辞,她可大大方方的收下了。

“谢谢你!我现在也要赶回去上最后半小时的计算机课,然后好糊弄我哥。”

我怔住,感觉上补习课都是上辈子的事情。而眼前程诺想走,我下意识又想和她多聊几句,瞄到她落下的书封面:“你上的是计算机课?”

程诺微笑:“嗯,是编程。我的编程可比空手道更拿得出手。对了,你有什么这方面的事情都可以问我。不过,”她再吐了吐舌头,没有恶意的开玩笑,“你应该不会问我吧。”

我在见了程诺后,心情不知道为什么有点低落。回去的路上,秀佳问我程诺是谁,我解释后她“嗯”一声。秀佳基本是个见到雌性的长相就开始立刻打分的人。因此我也等着她对程诺的评价,但等了半天也没后文。

“你不觉得她长得很好看吗?”我奇怪地说,“除了尹子嫣,她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

秀佳漫不经心的回答:“还不错。”她无意识地重复了好几遍,再迟疑片刻,说,“春风,有件事得告诉你。”

我警惕地看着她:“……你不会想劝我整容吧?”

秀佳干笑了一声,过了会说:“记得之前安排行程,说你还欠个绿珠的外景戏要拍吗?你一直追问我,我都不太好说。其实,”她横下心说,“其实那块的戏份你全被删了,尹子嫣的戏份没有,可以说她顶上你了。你在《绿珠》上映的时候,稍微要有点心理准备。”

我猛地愣住了。

秀佳按着我的背,安慰说:“并不是你的问题。卫导还是决定用你,但是这电影要在海外同步上映,投资觉得尹子嫣的戏份太少。你自己一个人怕难撑大梁。那会你还在香港,行程比较紧,出外景也没必要。也就没立刻告诉你……”

我都不知道回答什么才好。虽然清楚知道自己和尹子嫣的差距大到完全没有可比性。但明白这一点,对于她替换了我的戏份没有丝毫好过。内心是踏空了一个台阶的无措和隐隐的愤怒感。

我下意识问:“钱唐知道这事吗?”

秀佳沉默片刻:“cyy也算是资方,虽然我们不是最大的。”

“那我的戏被删,钱唐也知道?”

“这事赖不着他。电影肯定不能只顾你一个人的戏份,钱爷让我找机会告诉你。我有点怕你这反映,也就没立刻——”秀佳说,“是我的错,今天跟我那朋友说到这事,我才突然想起来……春风你不要跟我见怪。”

我只觉得满心的憋屈,很想大吼一声,但又不知道吼什么好,只好放在心里先想想词。

可惜我还没想好词,第二天清早就搭飞机赶拍《梁城烟云》。

这剧开机赶我的戏份,又得跟着剧组导演重回炉磕头烧香的流程。显然再精良的电视剧都比电影业余,搭的场景基本是纸壳子和塑料泡沫(第一次没人提醒,我一屁股坐坏了个假长廊椅子)。

这次是民国背景的戏,在一个很荒凉专门构造民国的场地。白天还好,单穿旗袍冷了点,含着冰块压着嘴里的热汽。到了晚上才知道方圆几里之外是个大坟地,俗称乱坟岗子。

我向来是不怎么信邪的好孩子,但往那的酒店一住——靠,那几日夜里还下起暴雨,还狂打雷。秋风跟刀子似得刮得窗户嘎吱嘎吱响乱响。。

秀佳这次没陪我来,她还跟“我们结婚了”节目组商讨假丈夫的选择问题。爱沫和贾四倒是跟在身边,但我所能做的也就是拉他们陪我打打牌,到底还要放走他们。

幸亏我也早有准备,临走前,我顺手又把钱唐那个菩萨牵过来了。夜里我被雷炸得睡不着觉,一个人在屋子哼那句词“寨主盗得此马不能乘骑,岂不是个大大的废物——”

唱了三天,隔壁的演员纷纷来敲门,跪求我闭嘴。这时候秀佳来了,陪在我旁边睡,她的絮叨特别催眠,我才好过点。

接下来两个礼拜,我都在剧组扮演那个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电视剧比电影好演多,我第一次体会到不ng的快、感。没事闲着就用树枝抽着地面,来回哼哼那句京剧词。

我演了两部电影,对演技这种东西别的体会没有,发现关键是得自信。就是你要很自信你就是你演的那个人物,你就是那个人物的灵魂。只可惜你也得知道,世界上还有很多其他更漂亮更得体的灵魂。比如尹子嫣。

对于删戏这事,也亏秀佳这么故作若无其事的告诉我,不然我情绪得更低落。不管如何,《绿珠》让我抛家弃子,我是说,为了这部电影辍学转行。如今一看,我操,自己还不是唯一的女主。这就是生活!

很快到了《绿珠》的宣传,飞回城后又是一串忙活。我依旧拿到了首映式的赠票,但这次给的人就很多了,也没有剩余。倒是想过一秒要不要留给我爸我妈两张,但想了几秒就放弃。万一尹子嫣戏份比我多呢?到时候怕我爸又要暗暗咂嘴:看,李春风,演电影你都比不过别人!要你何用!

不过这次我倒也多留了个心眼,给钱唐存了张票。想着这下,他就不会怪我了吧?

卫导的电影宣传阵势明显比王晟盛大很多。各个知名传媒都来了人,把原本不小的地方还挤得满满当当。我从小型休息室的门口扒着往外看,居然发现“我们结婚吧”的剧组和摄影也来了。

“他们来干什么啊?”

秀佳说:“你好好坐着。”

尹子嫣就在我旁边,正纹丝不动的接受一家电视台的专访。她脖子上戴着很大的钻石,打扮得非常漂亮。我刚被拉去和卫导邱铭拍了个合照,如今正努力地表现出很自然和很有钱的状态。

这时候,秀佳再嘱咐我:“待会上台接受采访,嘴要离话筒远点,这样大家才听得见你讲话。别担心,昨天演练的不是很好吗?”顿了顿,她又说,“还有,今天会发生个小状况。我相信你能应付的过来——”

“什么小状态?”

秀佳笑了笑,欲言又止:“反正都已经安排好了。”

我下定决心有空一定要和秀佳好好谈谈,她这种每次在关键时刻卖关子的作风,非常不利于我的心理健康。但现在质问也已经来不及,门被推开。尹子嫣看了我眼,风姿绰约地站起。

她示意我先带头走出去。

我在走上台的时候还想着秀佳说的“小状况”,手不禁无意识抓着胸前的褶皱,主要是怕身后的尹子嫣一脚踩掉我裙子。姑奶奶也是看过格莱美颁奖露胸事件的人啊,要是真发生这么种状态,得当场疯掉。

事实也证明我想多了,眼前到处是鲜花,笑声和闪光灯的海洋,远远地还听到有粉丝大声叫着邱铭和尹子嫣的名字。当然,也有人叫我的名字。不过很快就被人压下去。

我趁着没落座前,眯着眼睛往后面看了看。

不出意外的,我看到钱唐。他也穿着晚礼服,不过没有上台或前排落座的打算,只是安静地站在记者、摄像机和所有热闹的背后。像是古老的皮影戏师父,亲手摆弄出各种活色生香的角色和结局,自己却只是沉默隐藏在终局。

好像察觉到我的目光,钱唐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朝我的方向微微一笑。

首映仪式其实平淡无奇,我被主持人点了五次名。基本上还都是常规问题。其他的也不离感恩戴德和互相猛夸。直到在接受媒体提问的时候,有人突然问我句:“李权,你是高中辍学来参演电影——”

我心跳一下子就狂飙到360度,耳膜好像有人在敲,根本说不出来。幸好邱铭不动声色帮我接过话茬,主持人看我发呆,也很快把话题略过去。

卫导拍下我手臂,他冷冷地说:“还是太嫩了点。说你辍学怎么了,这有什么丢人不好说的?”

我辩解:“我不是嫌丢人。”

实际上就是嫌丢人。娱乐圈其实是发展畸形的艺术圈,这高等教育都没受完算什么呢?我浑浑噩噩的笑和说,彻底忘记秀佳上台前告诉我的话。

也就是在快完事的时候,几个主演留在台上照相。我刚从邱铭旁边离开,前面突然出现了一束雪白的百合花。我抬头一望,居然是叶伽蓝递来。等我顺手接过来,他居然得寸进尺的张开双臂抱住我。

说真的,我的原则你也是知道:可以被触碰,但不喜欢任何人未经允许就触碰我。因此我毫不犹豫地用高跟鞋碾着他脚尖,而叶伽蓝也狠狠地在我腰上捏了把。我们台上扭曲地拥抱,台下传来阵阵尖叫。

猛地推开叶伽蓝后,我才注意到自己手里的百合用丝带密麻麻缠着。而丝带上有几个丑陋的中国字“我们结婚吧”。

涌到最前面用镜头拍摄最起劲的,正是“我们结婚吧”节目组。

“合作愉快。”叶伽蓝笑着说,他的浅色眼眸里充满讽刺感的笑意。

我呆住。震惊远远超过所能想象的程度,但慢慢地,我开始有点回过神来了。我忍不住嘟囔了句:“我没在做梦吧?”

这句话被摄像机清晰地记录下来。随后“我们结婚吧”节目组事后对我这第一反应赞不绝口。但我的意思的确是“我没在做噩梦吧”。

下台后,秀佳进一步确定了我的想法:“嗯,叶伽蓝就是为你选中的节目拍档。”

我听后简直当场就拉下脸。选了半天,怎么就选出这么个烂人?再说为什么是他?找邱铭,或者是找尹子嫣也行啊。

“你这种未成年人找配对,不能太真,也不能太假。你和叶伽蓝年龄相差不多,外形也相配。这次的电影,以及接下来的电视剧,也算合作过两次,到时候也有点观众基础。参加这节目也能为电影和电视剧做宣传……”

“叶伽蓝不是有女朋友吗?他现在和我来演这三俗的白痴节目,蔡林珊怎么办啊?”我转过头再次对无声的节目组说,“不好意思,不是针对你们!”

“我们也不能给你真给你找单身的男艺人,你现在定力不够,万一假戏真做,那得成什么样?就得找个你有点了解的,而且现实生活已经有了女朋友的,这样万一拍摄节目时观众捕风捉影点什么,还可以稍微透露点风声出来。而你们每次拍摄的时候,蔡林珊都会跟在旁边。春风,你就把这综艺节目当训练演技的机会!”

我真的,真的现在才开始后悔了。

有位美食专栏作家宣称,他所有的美食文章,基本都是在吃不同连锁店的吉野家的时候想出来的。我觉得自己和那位美食专栏作家没什么差别。至少在上“我们结婚吧”这节目的整个时间,或者说从头到尾,我就没说过一句真话。

从“最喜欢的颜色”到“对叶伽蓝的最初印象”,我全部的标准答案都来自蔡林珊。她这人也特别愿意分享那些心情,我要做到的只是忍着恶心,把这些台词对摄像镜头讲出来。

对于叶伽蓝莫名其妙地和我搭配这个节目,蔡林珊居然也完全不嫉妒,实际上她还表示大力支持。“我希望你俩关系好点,这样的话你以后能来给我当伴娘,伽蓝也会同意。”

叶伽蓝斜睨我一眼没吭声,我张大嘴,简直找不到任何表情能阐述自己的滔滔鄙视之情,只好绷着脸没说话。

幸好那会赶着电影宣传,卫导虽然默许这节目借电影东风,但显然也是特别看不上那节目组。基本上来了就轰走,再冷嘲热讽的说我。

我和叶伽蓝抽空出了两趟天津的外景。每天凌晨四点就要开始拍摄,晚上十一点多才回来。在三十多口子人的围观下假装看朝阳、出海、逛古玩市场和买岁九消寒图这种假装“结婚”和“浪漫”的事情。好玩是挺好玩的,但就是时间赶了点。海风吹得我脸疼。

不管拍摄再忙,叶伽蓝每天会坚持给他的母亲打电话。因为这个,我对他起了点非常勉强的敬意。有了蔡林珊在旁边,我和叶伽蓝说的话也开始多起来。只不过,从来聊得不投机而已。

“cyy对你的抽成是多少?”“你演戏外的副业是什么?”“你都认识演艺圈里的谁?”他还问起了我的家庭,我移开视线没回答。

但我越这样冷落他,叶伽蓝对我的态度反而越耐心。他整日对脾气更好的蔡林珊阴阳怪气。但拍摄时我故意用反光板砸他的脸,叶伽蓝反而一语不发。

秀佳都看不过去,隐晦地提醒我别欺负他。

“感觉这家伙是软柿子啊。”

我想到了曾经打叶伽蓝两次,他痛得脸色都变了还是没有告我状。于是决心对叶伽蓝好点,但每次看到他那张阴沉苍白的脸,还是忍不住想抽他。

第一期“我们结婚吧”首轮播出的收视率不错。不过我也没看首播,那天晚上在钱唐家二楼里的小电影放映室,我独自把《绿珠》这部电影看了遍。

和尹子嫣同台竞戏是个很可怕的事情。外景剪辑过后的版本里,她只比我少七个镜头。尹子嫣电影里简直就美得冒泡,而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捡柴火的。

在黑暗里坐了好一阵,我才无精打采地下楼。钱唐在客厅把我叫住。他一方面警告让我少动家里的菩萨,又扔给我个折叠很精巧的小祯。“这是帮你抄的佛诗,放在枕下应该能辟邪。你以后拍戏带着。”

我随手收下,随口问钱唐的人生中有没有撞见过什么鬼之类的奇谈。他却回答:“遇见你算不算?”

我告诉他:“不算。遇见我是你的幸运。”

他笑了:“彼此彼此吧。”

钱唐这人在(表面上)是信佛的,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具体说来好像就是《绿珠》杀青那天,我仗着葡萄酒的后劲扯了点什么,钱唐居然也就把我当成他的同道中人,开始有意让我接触点佛啊禅啊之类的书。

我努力回想,但怎么都想不到那天晚上都说过什么,只是光记得自己吐了,然后钱唐灌我水喝。而根据我的文化水平,估计也没说什么特别有用的话。

当然了,钱唐给我的佛啊禅啊之类的书,我基本都扔在一边。才不去看那些。

不管怎么说,在之后电影宣传里我一直带着钱唐帮我写的那个佛帧。等随着电影宣传组来到了最后一个城市,《绿珠》的票房差不多破了六亿。这里面的钱我一毛都没见着,但也有什么东西正慢慢的改变。

最显著的一点是,我发现自己已经能被人叫上名字了。

有时候回答完一个记者的问题,我自我感觉还凑合,大厅后面也传来特别热烈的鼓掌声。刚开始我以为是带头起哄的,蹙着眉头朝他们望了望。结果大家安静了片刻,又开始疯狂喊我名字。

退场的时候,有人蜂拥挤上来想跟我握手或者拿着电影光盘想让我签字。我好奇地停下脚步,右手臂很快就被握麻了,抽了几下才抽出来。不光这个,等住在酒店,我每天都能收到陌生人送来的陌生礼物。什么都有,吃的用的土特产影碟光盘毛绒玩具,全是白来的粉丝礼物。而等坐了一轮飞机回城,已经有人自发接机。

走出通道口,我戴着耳机呢就听到传来震耳叫喊和此起彼伏的“李权!”“李权!”“李权!”。在这名字里我恍惚片刻,直到身边的几个人迅速把我护送上了车这才算脱围。而车开走了很远,隔着窗户我还有看到人追车跑。车后依旧有记者车紧紧跟随。

这自然不全是因为电影的热映。

我现在逐渐理解,王晟在电影上映前心理压力过大到嗑药的苦恼。电影可不像电视剧,只要演员不是差到完全无法直视,最大的骂名和黑锅一般也都由导演甚至编剧来背——谁叫你眼瞎选烂演员?

影评人对我还算口下留德,甚至在《时间止痛片》的基础上还算多有夸奖。观众的口碑我就不知道了,有人骂就有人夸,他们只要屁股坐到电影院就行。

“我们结婚吧”,给我带来的知名度却是立竿见影的。

坦白来说比起电影,我不知道这么一档三俗的综艺娱乐节目可以收到如此规模的追捧。明明我对叶伽蓝的态度不冷不热,他对我的态度只算凑合,我俩望着对方时还经常冷场。但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和叶伽蓝的这对“假结婚”组合,却成了人气最高的两位。

电影票房继续在涨。“我们结婚吧”制作组趁热又推出第二集。

再次出外景的时候,节目组清场很久,围观观众人数不减。我操,总算体会到明星那种万众瞩目的感觉。人围着人的架势}得慌,从欢声雷动的周围走出来的感觉特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