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de e
>>>钱唐的回答
“你觉得自己是第一眼能吸引到别人的人吗?”
钱唐:也许
梁细细一醒来,愕然发现李春风居然正站在自己房间,弯腰好奇打量着床头柜里锁着的那鹦鹉螺杯。
“鸳鸯雅什,俱为赠别之资;鹦鹉奇杯,共尽忘忧之酒之意。”她大概不知道这典故,更不知道谁是赠者,只是单纯被杯子的造型吸引,几乎没把整张脸贴上去专注地查看。
梁细细咳嗽声,果然看到那女孩子哀怨地抖了下肩膀,慢慢回过头。
“你醒啦?”李春风干巴巴地说,“你好。”
梁细细没说话,李春风在她目光凝视下,连眉毛都没动,坦率地说:“我是被你家人叫过来看看你的,待一会就走。”
她抿了抿嘴,随后淡淡说:“好久不见。”
梁细细只在两年前的葬礼后,偶然看到过一次李春风。那是午夜时分,李春风正沿着公司楼下马路自行车道上奋力地跑步,整个人像影子一样滑过去。后来陆续传来cyy的各种消息,说小丫头在公司里非常辛苦之类的。
梁细细停车唤住了夜跑的李春风,昏黄的路灯照着那孩子疲惫精致的脸。李春风停下脚步后第一个动作是抹眼睛,接着立刻解释说那只是汗水。
“我现在不难过了,但我就是特怀疑。”她平静地说,“老想着钱唐这人是不是真正存在过。他来过这世界吗?世界上真有这个人吗?我特怕他只是我青春期荷尔蒙失调想象出来的那么一个人物?嘿,你说他是吗?”
梁细细当时没有回答,仓皇逃走。此刻,换成李春风低头望着她苍白的脸颊。
她不动声色地把伤口掩盖住,明知故问:“你这几年过的怎么样?”
李春风哼了两声,不耐烦的神态倒是有曾经小女孩的影子。她干脆地回答:“说差也不差,好也不太好。就跟您整天背后默默里咒我的状态差不多。”
梁细细不由微微提起唇角,她被抢救回来后原本万念俱灰,已经对什么都提不起劲头。但莫名其妙的,眼前女孩说话的腔调却刺激得她撑着身体坐起来,顺便还捋了下刘海。
“我为什么咒你?”梁细细悠然对上她的眼神,忍不住也学着她曾经的语调说,“您算老几呢?“
李春风顿了会才回答:“钱唐以前总说我在他心里的综合排名是第二。但我如今琢磨着,那人八成骗我。他花花肠子太多,我在他心里估计也才前五吧。”
提到钱唐,李春风的表情和语气都还好。梁细细脸色整个人又仿佛放了气般都暗淡下来。
半晌后,梁细细闭上眼睛,平静地说说:“阿唐既然肯承认你第二,其实你在他心里是第一的。到如今钱唐死啦,你也永永远远是他心里头一个。可是春风,如果我现在也陪他去了,比你早点在地下陪他三四十年。这醋你敢吃不敢吃?”
她语气平淡,但字字冰冷恶毒。李春风虽然不怕她,却被成功激怒,心想这个傻逼小表姐怎么就一成不变地讨厌啊?
她拼命忍气,但胸口起伏几下,那股火上来索性狠狠拍了下床:“我确实吃不了你这醋。但我告诉你,假如你现在敢死了,我转身就去爬你舅舅的床。我不仅要睡你舅舅,还要给你那痴呆傻女儿当后妈,天天有事没事都大嘴巴子抽她。我还警告你,你要是真能比我早见了钱唐,他肯定知道我都是被你逼成这样,他也绝对大嘴巴抽你。到时候我在人间天天虐待你女儿,你在地狱天天被钱唐抽耳光——我靠,那简直热闹死了!”
饶是梁细细镇定如此,也被女孩嘴里冒出的疯话彻底惊住,外面走廊里明明站着四五个人,同样悄然无声。
李春风一口气说完,却面色不改。她平息了会呼吸再看了眼梁细细:“你听明白了嘛?我可管不了你,所以你自己要死就死,但死后我会帮你照顾你女儿,反正我的人生就这么倒霉,到哪儿都只是个托孤角色。”
梁细细回过神后用手掌遮住唇角,有股腥甜阵阵地涌上来,居然吐了口血。
她和钱唐。一个愚钝凶恶,一个八风不动。但也不管爱他厌她,他们都非要逼着别人伤心折腰才行。
梁细细闭上眼睛,哑声道:“滚!滚出我家!”
李春风显然没什么耐性,她迅速站起来,但走了几步又犹豫地站住了脚步。
“其实,钱唐也爱你——”她沉思了会,怏怏说,“我个人感觉,在钱唐所能对女人好的范围内,他是最心疼你的。你看连我都这么说了,你满意了没啊?”
梁细细猛地睁开眼,二话不说拿起身边的钟就狠狠砸向李春风后背,李春风一直以为她跟个仙女似的人物,没料到突然动粗,赶紧躲开。那古典钟落在地上很大一声,但隔着地毯也没碎。梁细细双眼发红,舞着骷髅般的细手臂跟发了疯似的要下床打她,随后再被卧室涌过来的人按到床上。
side f
>>>钱唐的回答
“你觉得爱会转换为亲情吗?”
不会
一个月后,李春风深夜里接到那个男人的电话。
梁细细那晚吐了两个手帕的鲜血,从医院送回来后又把卧室里东西全砸了。第二天已经重新开始强撑着喝虫草茶,半个月居然能从床上坐起来,准备去过问公司。
“她手段又厉害得很,恐怕这辈子都恨你入骨。”对方淡淡地说。
李春风无聊地打了个哈欠,直接挂上电话。旁边躺着假寐的人却突然淡淡说:“春风,你明天早上回城的飞机?”
“下周再飞来看您。对了,您一个人待着无聊不无聊啊?打麻将还得动脑子,要不然养一只宠物陪着你吧,我推荐养狗。”
钱唐母亲冷淡地说:“你要有诚心,就把你那只小黑猫送来陪我。”
李春风不由干笑,她很无奈地说:“现在被我妈养着呢。要不,我下次回来的时候买个会说话的鸟给您?我以前上学,看到很多公园里散步的人都提着鸟笼子——您看养狗还得溜,养鸟就挺风雅的,符合我们家高贵的气质。”
钱唐母亲笑着说:“买鸟的事就交给你吧。”
李春风“哦”了声,认真地思考让助理抽空去趟花鸟鱼虫市场。又过了会,她忍不住说:“您怎么都不问问我梁细细的情况啊?据说她这次割腕都能看到骨头了!”
她婆婆说:“我问她干什么?再说,细细这孩子总归会好起来的。”
李春风忍不住想着梁细细那跟跟鱼骨头似脆弱的身体,皱着眉头:“是吗?她可千万别自杀了,我挺害怕的。”
不料她婆婆却说:“春风,你想不想知道,阿唐临走前都跟我说了什么?”
旁边翻来覆去的动静一下子就没了。
钱唐的母亲没有更多语气,但又像是自言自语地继续开口。
“阿唐那会跟我说,你和你家的关系非一日之寒。即使暂时和好,日后免不了再起争吵。阿唐让我好好活着,不光为了他父亲和他,也要为了你。他说如果你以后再被父亲责罚又想离家出走,起码他不在了,你在世界上还另有一个家留在姆妈这里。你不会无家可归。”
屋子里寂静无声。
钱唐的母亲等了等,才继续平静地说:“我答应我儿子和丈夫得活下去。但心里明白得很,我不是只图自己高兴和他们放心才活下去的。世界上什么事儿都会慢慢缓过来的,我明白这件事,春风你也得明白。细细以后也会慢慢想明白的。”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