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成绩是在星期三早上接受查询的。
本来凌晨说可以登陆网站,但当我半夜两点睁圆眼睛爬起来用钱唐的电脑,那见鬼的网站仍处于瘫痪状态。估计不少苦孩子和我一样在刷。
“别弄乱我文档里的飞页。”钱唐被机械键盘声音吵醒。他模模糊糊警告我,然后转身又睡着了。
我在屏幕前坐了会,也只得睡了。
等再起床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家里就我一人。我握着自己皱皱巴巴的准考证,在空调里依旧感觉全身又冷又热。于是在楼上楼下先转悠了一圈,查看了地表层下的土豆。我在网上精心点了个全家桶,最后再登陆网站,输入准考账号。
等中午炸鸡送过来的时候,钱唐也正好给我打来电话询问情况。因为手上全部是油,我得先忙着擦,因此响了很久才接听。
“还在睡?”他问我。
我转转眼珠,故意压低声音:“你难道没想到我刚查询到成绩,现在正躲在厕所里哭?”
钱唐沉默片刻。“考得怎么样?”他终于问。
“特别糟糕。”
我忍着笑,听到钱唐那边脚步声,关门声。等原本略有嘈杂的环境安静后,他这才重新开口:“好了,玩笑也开过了,特长生。考得怎么样?”
我忍不住撅了下嘴:“你怎么知道我在骗你!但你刚才还是紧张了一下是不是?”
“没有。”
“才怪!你肯定吓尿了,对不对?”
钱唐终于承认了:“对,刚才是紧张一小下。”
“别担心。我问了下萧磊。重点分数线过了,a大的平均分数线也过了。其他的,就只能靠我的空手道来补了。”
而事实也证明,我的空手道比那些整天坐在图书馆的学霸们给力很多。当我看到西中的小红榜上有自己的名字,忍不住洋洋得意对钱唐说“我这种的都能考进a大,啧啧,你说来自全国的学霸,他们还努力学那么多干什么?最后还不是和我进的一个学校!”
钱唐自然又开始说道理:“不要光看别人最初从哪里来,还要看别人以后往哪里去。”
但我听不进去。如今什么冷水都浇不到我。反正,我以后就能是大学生啦!天知道这一年过得是什么鬼日子,患得患失,压力山大。
“是啊,你是大学生了,我们还又是大学校友。”钱唐顿了顿,他再漫不经心地说,“特长生,想到你上大学,我就担心……”
“担心什么,担心你已经太老了?担心我会喜欢上别人?”
“我本来想说担心自己的车,不过也谢谢你的其他小提醒”
钱唐倒是很讲信用。在检查完我新拿到的驾驶本,他果然依言……给我找来一辆二手沃尔沃开。
“你车开得都像醉汉。”钱唐居然还有脸说我,他不理睬我的抗议,继续说,“比起起速快的跑车,这车才更适合你。”
“哦,为什么?是因为沃尔沃这牌子安全吗?”我还是很惜命的。
钱唐自己先笑了会才说是。我下意识觉得有鬼,立刻去网上查沃尔沃。他妈的,原来这车最初是做拖拉机起家,怪不得钱唐说这牌子与我的气质非常相配。
但即使如此,我也算有车一族。
刚开始我特别兴奋,接着考完试的兴奋劲,不但主动给钱唐当司机,甚至还闲到去接萧磊到篮球馆。开车唯一的遗憾,也就是不能喝酒,因此参加完同学聚会都不能碰酒精。
我有车的高兴劲维持了一个月,接着就发现油钱得从自己零花钱里出。而因为萧磊那破事,我到年底前被钱唐停了大部分零花钱。本来小金库就没什么钱,再紧接着,我发现停车费也是一项巨额支出。
等收到第四份违章停车的罚单时,我不得不忍痛地把车重新还给钱唐。而等我跟钱唐哭穷的时候,只得到了他长达三分钟之久事不关己的“呵呵呵呵”。
“我倒是可以帮你付罚单,”我磨了钱唐很久,他才终于淡淡的狮子大开口,“但你得给我的车清洁,打蜡,检查轮胎。每周一次。”
“行。”
钱唐再看了我眼:“我车里面的真皮座套,要全部用手拿着鹿皮擦。”
“……怎么那么多事啊还?”
“脚垫也要洗干净,你去4s店买专门的中性洗涤液。”
我只得答应了。
顶着斗大的太阳,我拖着水桶和抹布,开始给钱唐的跑车做日常的保养来赚钱。而因为擦车的姿势太努力,钱唐车位旁边的车主观察我几天,试探问我愿不愿意给他们擦。
这么靠着体力劳动,我在八月初赚了点零花钱。而在萧磊和他父母出国玩了一圈回来,晒黑了的他问我都去哪儿逍遥的时候,我只能说自己摸遍了小区里所有家庭版的豪车。
“你就不想出去玩?”
钱唐其实倒也是问过高考后,我有没有想去的地方。他自己没时间陪我,但表示会给我报个旅游团之类的。
但我想了想还是拒绝了,因为舍不得离开钱唐。虽然他在家比不在家时候多,出差比不出差时间多。但我的信念很简单:钱唐可以搁着我自己玩,但我不能撂开他出去玩。
“你这样对我,我压力很大。”钱唐不置可否,“你的生活不需要围着我转。”
不是我生活围不围着钱唐转,而是我生活里除了他,有意思的东西很少。从道理上说,钱唐的社交生活和社会经验肯定都比我丰富。而我目前能交流的,真的也只有同学。
只可惜早和原本的同班同学失去联系。复读的时候除了萧磊,与其他同学也只是点头之交。于是在等录取通知书和擦车之外,我闲得无聊,开始拆那些热心粉丝给我写的信。
是的,除了萧磊这种伪粉丝外,我也是有真正粉丝的人。曾经参演的两部电影和一部电视剧,甚至于曾经主持的台湾美食节目真的让我有知名度。有一小批忠实追护者,即使在我复读时依旧给cyy寄去大批的信件和礼物,指名要转交给我。
那些人里面什么职业都有,学生,退休的大妈,宅男,甚至还有点社会成功人士。
比如说我手头的这封信。
“嗯,这人邀请我去台湾玩。”
我翻来覆去地看卡片,给我写信的人是个厨子。今年刚从法国回来,在台湾开了个餐厅。在信里夸完我的美貌和想象中的各种美好品质后,那位粉丝诚恳地邀请我去台湾吃饭。
“你想去?”钱唐听到后问我。
我嘟囔了声,下意识地咽了下口水。自然风景我不太关心,主要是这人说他在巴黎美心餐厅的甜点部是唯一的亚洲糕点师。而看随信寄来的菜单和照片,我感觉他做的东西确实很有食欲。
“但我一个人去吗?”
钱唐原本的意思,是从cyy随便拉个女艺人,或者找个助理陪我。但正好我收到a大的录取通知书,那里有个宣传册,说a大和台湾的大学正组织个夏令营式的联谊文化交流。而我自个儿还犹豫的时候,钱唐就直接给我交钱报了名。
因为他动作太利落了,我都怀疑钱唐巴不得我别整天蹲在他家里呢。
不过我也觉得自己应该出去玩,否则整天都蹲在原地吐舌头,很容易像我求而不得的一只犬科动物。不不不,狼也是一种犬科动物。
但就在我以为钱唐松口气的时候。临行前,我兴高采烈地准备行李,却发现他总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
整个晚上,我虽然有意忽视,但终于被钱唐那种的目光看得毛骨悚然。
我猛地回头抗议:“你明天没工作?”
“要去和百代老总开会商量有关电子版权的事,还有要见新的制片人。国内这些事总是一团糟,曾经多有雄心壮志的制作人,最后也得给现实逼得良莠不分,粗制滥造。”他随口说。最近,钱唐的话倒是多了点。
而我正转身把自己所有的超短裤都塞在箱子里,满头大汗地说:“哦,那你还不赶紧睡。明天那么多事,你还得送我去机场。”
“我继续想点事。”
“骗谁呢!你想个鬼了。你那俩眼珠子总盯着我看,”我怀疑地说,“你是又琢磨什么有关我不健康的东西?”
钱唐勾手把我的长牛仔裤也扔进箱子,然后他轻描淡写的说:“使君一何愚。特长生,你可还没美到罗敷那种路人都想扑倒的程度。”
我翻了个白眼:“那你总盯着我看干什么,怕我偷拿你家什么东西到台湾去?”
钱唐只是再笑笑,他转开视线不答话。
等我收拾好所有行李,重新躺回床上美滋滋地想明天的旅行。沉默的钱唐在旁边突然说:“特长生,你能不能帮我求证件事。”
求证?这可是钱唐主动向我求助啊。
于是我连忙谦虚地说:“哦哦哦,说吧?你是有什么空手道和体育问题上的疑问?我一定全部告诉你。”
钱唐的语气好像真的很疑惑:“我是不是在有些时候,高估了你的脑子以及我自己不走心的能力?”
我沉默片刻,终于问:“……呃,这是什么意思啊?”
“应该是前者。”他说。
对于钱唐那种说话云里雾里的风格,我一直表示理解和不支持。而第二天送我到机场,钱唐并不肯下车送我。他给出的理由,居然是怕在大厅被记者拍到。
“扯什么淡啊!”
钱唐只说:“玩得开心。”他松开安全带后,俯身吻了我下,再做了个钱唐式的迷人表情,“注意安全。”
“嗯,钱唐,你说,等以后哪天找时间,咱俩能一起单独出去玩吗?”我问他。
“好。”钱唐显然是安抚我才说的,因为语气有点心不在焉。我甚至还瞄到他看了眼手表。
但我看着钱唐,依旧坐在座位上一动没动。
“别这样看着我,特长生。我在城里等你回来,而你去台湾后可以给我打电话。”钱唐再啼笑皆非的安慰我,“以前我们不也是打电话,嗯?”
我却紧紧地抱着书包,脑海里想起樱桃小丸子的话。掷地有声。她说两个人如果只能听到声音看不到影子,那和放屁有什么区别?
“算了,我还是不要去台湾了。我在家里弄点吃的就好了。”
临出发的最后一秒,我突然在机场外的停车场改变了主意,坚决不去台湾了。而钱唐耐心劝了我会,居然也由得我了。
也许是错觉,但我俩好像都松了口气的感觉。
从机场回来的路上,钱唐也好说话的同意把我零花钱恢复到原先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