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是方立人，本舰新任的副舰长，估计大家都不太认识，不过这并不重要，因为接下来的航程里，你们都会有很长时间的交流。方立人，你还有什么问题没有？”卡帕斯一脸严肃的看着同样面无表情的方立人，不管是目光锐利的鹰眼，还是微微下垂的嘴角，都告诉方立人他是个不苟言笑的人。
“不，没有。”
“很好，那你留在这里和他们认识一下，结束后到我那里报道。”舰长卡帕斯扔下这句话就离开了会议室，他是个不喜欢热闹的家伙，对同僚间的闲谈都不感兴趣。既然已经把主角介绍给了大家，他就没必要再留下来。
卡帕斯离开后，战舰里的工作人员齐刷刷地望向方立人这个横空出世的副舰长，这人是在几位将军的陪同下登上这艘战神级星际战舰的，以这样的年纪担任要职，在米罗忒历史上也是不小的奇迹，何况大家从来都没听说过他，当真是奇怪。
不少人当即就窃窃私语起来，特别是战舰上原本的那几个青年才俊，更是充满了敌意。方立人的到来无疑是卡断了他们晋升的梦想，自己努力了那么久，以为终有一天可以到达那个位置，但现在上面突然空降一个人下来，一点消息都没有，这不得不让那些为了副舰长职位奋斗的家伙感到讽刺。
“舰长，介绍一下自己吧，刚才的介绍太简短了，我们根本无法了解你。”一个懒洋洋地声音从人群中冒出，而且，他的称呼直接少了个副字。
“可以，不过，请称呼我为副舰长。”这样的挑衅在方立人看来无关痛痒，面对下面人的质疑，他依然显得很沉稳，向众人点过头后开始自我介绍，“我叫方立人，这大家已经知道了，所以我现在讲些大家不知道但又绝对会关心的问题。我是学院派，之前就读坎贝拉高等军事学院指挥系，头衔，将军。性格认真，所以在我们不熟悉之前，还请大家不要同我开一些工作上的玩笑，因为，我会当真的。”
我会当真的……伴随着这句丝毫听不出笑意的话，原本有些嗡嗡之声的会议室立刻安静下来，比卡帕斯舰长还在的时候都要安静。坎贝拉将军的传说在军部大家都是知道的，不过知道归知道，在这里的任何一个人都没有真正见过被坎贝拉称为将军的人。而现在眼前的这个人，他居然就这么……这么明目张胆的告诉大家他就是坎贝拉的将军！真的假的啊？只是，看着那双凌厉非常的眼睛，又没有人敢站出来质疑。
看着底下纷繁复杂的眼神，方立人骤然绽出一抹笑，顿时让他严肃地面容透出三分邪恶，那稍显低沉的声音也随后直透怀疑者的心底，“如果有不相信的人，我可以提供校长伊斯特的联络方式，怎么样，有人想要吗？”
伊斯特？呃，那个传说中堪比神的家伙？谁知道他脾气好不好？还是算了吧。
一时间，原本应该热闹非常的见面会竟然变得异常冷清，而且尴尬，直到方立人打破这愈发凝重的气氛。他仿佛丝毫不去顾及旁人的想法，言语中带着震慑人心的力量，“从今天开始，我就是各位的副舰长，我希望你们大家不要心存偏见，虽然我是空降人员，但并不代表我没有坐上这个位置的能力。如果有任何对此抱有怀疑的人，我都很欢迎他来挑战，证实他的想法。而那些顾忌我颜面的人，你们也不用担心，因为我不会输。同时，我也不担心将来任何人对我的排挤，因为你们会尊重我。”
…………
“靠！他以为他是谁啊？‘因为你们会尊重我’，太拽了吧！不过是才空降过来的一个家伙而已，在我们这里他一点基础都没有，他凭什么让我们叫他长官？”
“当然是凭人家肩膀上的徽章！你有吗？再说，雷诺，你现在给我抱怨有什么用，你刚才怎么不说？”
“你那个时候敢说，加兰？”雷诺瞥了说风凉话的加兰一眼，然后有些不甘心的低咒，“虽然我也不想承认，但那个时候我的确被他的气势给压制住了。可恶，那个家伙到底是在哪个地方长大的啊？那些话那么狂妄他都敢说！”
“的确是狂妄了些，不过人家有狂妄的本钱啊，坎贝拉的将军，顶着这个头衔不管走到军部哪个地方都能吃得开。”
“你相信他的话？”
“不相信也没办法，那种谎话你敢当着所有人的面理直气壮的说吗？”加兰反问一句，同时拍了拍雷诺的肩膀，“兄弟，认命吧，那个家伙来头很大，别太和他较劲。如果是我，就老老实实的呆着，才不会去傻乎乎地当刺头，时间会证明一切。如果他真有他说得那么厉害，我会服他，但如果没有，轮不到我服，我们舰长就会让他滚蛋！”
“你说卡帕斯？”
“当然，卡帕斯是有名的臭石头，谁的账都不买。你忘了上次了，那个蠢蛋比这次这个还狂妄，结果待了不到三个月就被卡帕斯撵下战舰。这个方立人虽然背景比上次那个还大，但要是没能耐，不出半年卡帕斯照样把他撵下去。”
“等等，”雷诺拉住加兰停下脚步，看了看四周，没人。“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不，我不知道。”
“你不是在资料室工作吗？你什么时候换了岗我怎么不知道？”雷诺听加兰这么说有些不满。
“混蛋，这是你求人的态度吗？”加兰气呼呼地瞪了雷诺一眼，这才小声解释道，“那家伙的档案，a级加密，我没资格看。”
“这样啊。”雷诺沉默下来，安静得让加兰觉得奇怪。
“嘿，你不是在想什么不该想的事情吧？雷诺。”
雷诺看了加兰一眼，很认真地说，“我决定了，我要向那个家伙挑战。”
“雷诺，别干蠢事！”听了雷诺的决定，加兰大惊失色，他这个朋友就是太冲动了，在军校的时候就是这样。如果性格再稍稍稳重点，凭他的能力，说不定早就升职了，怎么会现在只是武装先遣队的小队长？
“放心，加兰，那家伙不是说了么，他随时欢迎任何人的挑战。”雷诺咧嘴一笑，他要把那个自大的家伙修理一顿。
…………
“方立人，你看一下这些路线，我们要在三个小时后到达虫洞位置。”
“是，舰长。”
尽管有些不明白卡帕斯的意图，方立人还是很快在星际航图上仔细研究起来。他们现在是在去安德雷斯要塞的路上，原本航路都是固定的，但现在卡帕斯突然把他叫来问这个问题，难道是航路上出现了什么问题？比如和行星的陨石带发生部分重叠，或者遇上了电磁风暴……
只是，一般遇上这种问题，舰船的作战部都应该具有充足的经验，可以很好的解决这些突发事件，为什么现在要询问他的意思？难道是为了考验他的能力？
唔，应该是了。毕竟空降派这种东西，到了任何地方都是不受欢迎的。方立人抿了抿嘴唇，他可不认为卡帕斯会例外，尽管他从一开始到现在都没有受过卡帕斯的刁难。
脑子里飞速地思考着，方立人手上也没有空闲，很快，他就指着其中的一处暗影对卡帕斯道，“舰长，这里的陨石区太大了，原来是这样吗？”
“不是，不过原来也有，那边原来只有一个行星的陨石带，大概只有现在这个规模的三分之一。”
“那这么说，这次陨石区这么大，以前从来没有遇到过？”
“没错。”卡帕斯点点头，板着的脸看不出他的想法，“如果我们要从边缘绕过去，会浪费整整一天的时间。”
“会造成军事延误？”
“是。”
方立人闻言皱了眉，现在是战争期间，要是晚去安德雷斯要塞一天，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会立刻有资格上军事法庭。再次仔细地看向航图上的陨石区坐标，方立人的手指开始一次又一次地描绘陨石移动的轨迹。卡帕斯也没有不耐烦，依然安静地看着他的动作，不吭一声。
足足勾画了五分钟，方立人抬起头对卡帕斯道，“舰长，我认为，我们是遇到了漂浮陨石群带和行星陨石带的汇集，如果要让这条陨石带完全通过我们的航线，按照现在的速度计算，最少还需要两天。而我们，最迟四十分钟以后就会到达陨石区。”
“那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办？按照航路前进，还是绕路？”
如果按照航路前进，这样密集的大型陨石区，等全部通过以后，至少会损失一半以上的战舰，而绕路的话，他们会浪费整整一天的时间，等到了安德雷斯要塞，他们不用上战场就可以直接上军事法庭了。
这明显是个艰难的抉择！
方立人看着卡帕斯的脸，看不出他是否存有备案，如果没有备案，为什么直到现在才找他商议？如果有备案，那么这个最佳航路究竟在哪里？深深地看了卡帕斯一眼，方立人的视线再次回到航图上，卡帕斯的问题不是关键，现在真正最大的问题是他们即将行进的路线，只要他能再找出一条路线，那么一切的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我需要一些资料，舰长。”
卡帕斯看了方立人一眼，有些诧异，不过他还是很快吩咐道，“拿给他，不管是什么。”
很快，所有的资料被一一陈列在方立人眼前，飞速翻阅完一些关键性的参数，方立人全神贯注地投入运算当中，他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地闪动着，脑子里全是路线的计算。他印象中曾经做过这样的计算，情形也和现在的境况相当类似，只是现在要计算出的这条路，关乎所有人的前程甚至性命，而不仅仅只是沙图上的演算，这是一条失败就绝对不可以重来的路。
从整体舰队的布局，陨石区运行的轨迹，行星重力吸引，到可能出现的太空障碍，例如磁场风暴，方立人不停地演算着，演算着那些在其他人看来根本不可能完成的计算。密密地汗珠不知何时爬满他宽阔的额头，现在，不光是卡帕斯，就连一般的工作人员也看出方立人不是在做一个选择，他是在找一条路。这种时候做这样的事，真不知是天才的构想还是无知者的狂妄？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卡帕斯没有丝毫不耐烦的表情，但其他人却已经开始焦急，说实话，他们真的不看好方立人。在经过了十几分钟地沉默之后，他们之中的大多数已经颇为幸灾乐祸地望着方立人，还有一部分则是无奈。
在他们看来方立人完全是自找麻烦，舰长不过是让他做个抉择而已，有这个必要擅自更改路线吗？要是按照原本的路线，就算出了问题也是作战部的事，这样临时拟定新航线，成了也就罢了，一旦失败，那意味着他们会有无数的同僚消失在茫茫宇宙当中。这责任，别说卡帕斯脾气不好，就算好脾气，也没人可以阻止方立人被押上军事法庭。
想当英雄可没那么容易！
什么是坎贝拉将军的实力？
方立人正在展示给所有人看，他已经在进行最后的确认，作为副舰长而不是学生，他要的已经不是理论，而是可行性的证据。半分钟之后，他找出来了！
一直抿紧的嘴角终于溢出一丝微笑，方立人顾不得擦去头上的汗珠，抬头对卡帕斯道，“舰长，我想我们的选择可以再多一点。”
“嗯？”卡帕斯眉毛一抬，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舰长，我们可以直接利用进入行星地轨道，同步自转，当转到这里的时候，”方立人用手指着陨石区的阴影地带，那里有一小片真空区域，“到了这里我们再启动，根据重力点平衡理论，当到平衡点的时候进入超突进行驶状态，我们在一小时二十四分钟到达，误差在两分钟，虽然比原来的路线长了十五分钟，但足以让我们在三个小时内到达虫洞位置。”
卡帕斯的视线随着方立人的指尖移动，他沉思了一会儿，道，“平衡点的操作上失败率也很大，运气不好地话还会被卷入引力场，你有几分把握可以避免这些失误？”
“舰长，世界上并没有绝对的胜利。”方立人很平静地回答道。
“我凭什么相信你？”
“如果失败，我也是死亡名单中的一员。”
死死地盯着方立人，确认那眼眸中没有一丝说笑的意味，卡帕斯一字一顿地道，“执行你的计划，如果失败，我会保证你一定是死亡名单中的一员。”
“舰长！”周围的人听到卡帕斯的决定全都大惊失色，这是在拿大家的性命做赌注！
“不用多说了，按照他的设想，我们才能准时到达安德雷斯要塞。”卡帕斯挥手打断其他人的反驳，再次对方立人道，“方立人，记住我的话。”
“是，舰长！”方立人笔直地敬了一个军礼。
“很好，从现在开始，舰队指挥权移交给方立人，直到我们抵达虫洞位置。全体执行命令！”
“是！！”
卡帕斯的权利移交命令下达后，方立人立刻就接手了舰队指挥事务，他环视了一圈在场的工作人员，下达了第一个命令，“左侧舰队从现在起向左偏离航道10度，主旗舰一分钟后开始偏离航道……”
……两小时三十六分后，舰队顺利突破陨石带，全军无一伤亡！方立人在所有人的欢呼中将舰队指挥权转交给卡帕斯，说真的，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这么顺利的通过陨石带，完全是上天庇佑！方立人缓缓将手搭上自己的胸口，那里有一个坠子，是他临行时濮阳无华为他戴上的护身符。
“方立人，你干得不错。”卡帕斯第一次对方立人露出笑容。
“谢谢您的信任，舰长！”
“嗯，继续加油吧！”卡帕斯终于给了方立人他的承认，这意味着方立人正式拥有的副舰长的一切权限！
“是，舰长！”方立人敬了个礼，然后请示道，“舰长，我是否可以回舱室休整一下？”聚精会神地盯着航道，指挥整个舰队的行进整整两个多小时，这是一件相当消耗精力的苦差事。一旦松懈下来，疲惫就会呈几何级数的上升，从身体到精神来影响人的行为能力。
“好吧，你的确该休息一下了，我的上校。”卡帕斯微笑着准了方立人的申请，就在方立人打算离开时，他出人意料地问，“对了，听说雷诺向你挑战，什么项目？”
咦？方立人愣了一下，随即道，“徒手格斗，长官。”
“唔，徒手格斗啊。”卡帕斯沉吟了一下，然后开玩笑般对方立人嘱咐道，“替我修理他一顿，上校。”
方立人这时终于笑了起来，眨了下眼，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活泼，“遵命，长官！”
“去吧！”卡帕斯挥挥手，然后转身，再次变成那个不苟言笑的舰长。
至于方立人，他平静地走出控制室，踏出门地那一刻，他就不再是被所有人不待见的空降兵了，他是舰队的副舰长，方立人上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