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妃的性子与她的封号相似,为人安宁祥和,是个极容易让人心安的女人,庄络胭与其并无多少来往,所以品茶时并不多话。
如今她站在风头浪尖上,虽说要防着有心人陷害,但是明面上却没有一人敢对她无礼。这种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对待的场景,让人极其容易产生精神上的满足感,也难怪那么的女人想尽办法宠冠后宫,因为权势、奢华、虚荣都要建立在皇帝的宠爱之上。
“宁妃这里的茶总是多几分滋味,”贤贵妃笑着放下茶盏,“我的宫里即便是相同的茶叶也沏不出这种味道。”
“这话倒是实话,平日皇上到我宫里喝茶,总是要夸宁妃姐姐这里的茶,”柔妃笑着接口,“今日一喝,还真觉得我宫里的茶是涮锅水呢。”
“贤贵妃姐姐与柔妃妹妹这话让我没地儿藏脸了,”宁妃声音虽不是珠落玉盘,但却给人说不出的舒适感,配合着那温温婉婉的性子,让身为女人的庄络胭都忍不住起了几分喜爱之意。
亲和力这种东西,也算是后宫中一把利器了。
端起茶杯轻轻吹了一口,味道很淡却带着悠悠梅香,让她想到前世某些穿越女主靠泡得一手好茶引起某些重要人物注意。这么一想,她便觉得自己忒无能了些,才艺方面不会吟诗不会作画连茶也不会泡,不会唱歌不会跳舞,连《孙子兵法》的三十六计都背不出多少。感情方面上也没有引得哪个男人食不下咽睡不安寝,实在不符合穿越一族的最低标准。
“昭贤容在想什么,这般入神?”柔妃微微偏头看着庄络胭,这个角度让她显得有些居高临下。
“只是想到皇上到嫔妾这里时,也是嫌弃嫔妾那里茶的,嫔妾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现在总算知道了。”庄络胭不舍的又喝了一口,“皇上的胃被宁妃娘娘养得这么高,嫔妾这种俗人是泡不出好茶给皇上了。”
“昭贤容娘娘这话就客气了,谁不知道你宫里小厨房做出来的东西极其美味,”嫣贵嫔因为前些晋封一事丢了脸,所以面对比自己晚进宫却已经是贤容的庄络胭心气儿十分不顺,“您那里即便没有好喝的茶,也有美食留住皇上的胃。”
是在暗讽她靠美食留住皇上的胃,而不是别的原因?
庄络胭懒懒的回望嫣贵嫔,“嫣贵嫔喜欢我那里的吃食,日后若是有闲暇便与我一道用膳?”
你笑我靠美食留住皇上,我笑你连美食都没有,庄络胭在打击对手时,从来没有善良高贵这种品德。
“多谢贤容娘娘好意,嫔妾不重口腹之欲,”嫣贵嫔笑得一脸僵硬,“还是不去叨扰娘娘得好。”
淑贵妃闲闲的看着几个女人互相倾轧,吹着茶水中的茶梗,待嫣贵嫔说完后,才慢慢开口:“看来还是嫣贵嫔还是喜欢美食的,不然怎么就记着昭贤容宫里的小厨房了。”轻轻的放下茶盏,她略略看了其一眼,“就连皇上都说昭贤容爱好美食,你那点口腹之欲自然比不过昭贤容。”
贤贵妃眉梢动了动,淑贵妃这话也真不给嫣贵嫔颜面,虽说这嫣贵嫔是学着淑贵妃擅舞蹈的老路上来的,可惜画皮难画骨,有些东西靠模仿是模仿不来的,所以苏蕊紫是淑贵妃,而她薛珍瑶只是个贵嫔。
也不怪淑贵妃话里不客气,任谁也不喜欢有人踩着自己老路往上爬,这嫣贵嫔在这种当口还不识趣,偏要出来多言多语,也难怪别人不给她脸面。
淑贵妃一番话下来,嫣贵嫔的脸色更加难看了,淑贵妃这话明里暗里指着她比不过庄络胭,可是她却不能反驳。
“这话其实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不过是摘了下雪时盛开的梅花泡制而来,也亏得你们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宁妃柔和的声音在屋内响起,“说来说去,不过是占着一个新奇罢了。”
宁妃成功的把屋内尴尬的气氛打散,庄络胭丝毫没有自己也是尴尬气氛之一的自觉,又喝了一大口茶,“嫔妾是不会品茶的俗人,只是觉得这茶特别好喝。”
“瞧着娘娘喝茶的样子,嫔妾也相信你不会品茶了,”蒋贵嫔掩着嘴角笑道,“嫔妾无礼了,还请娘娘恕罪。”
“我知你想说牛嚼牡丹这个典故,”庄络胭笑着摇头,“对于我来说,宁妃娘娘的茶好喝,便是最大的真理,是也不是?”
“茶中滋味,梅香中的风骨,哪能那般容易品出,”徐昭容淡淡一笑,“贤容娘娘当真实诚。”
若说这中间的女人谁让庄络胭受不了,徐昭容排第二就没有谁能排第一,这种做作劲儿实在让人牙酸,前些日子在梅园里闹的笑话这位只怕又忘了。
“实诚些也有实诚的好处,整日里可劲儿悲春伤秋才让人觉得矫情呢,”柔妃嗤笑一声,“如咱们这等俗人,自然不懂什么风骨,也难怪徐昭容日日顶着严寒去品赏梅花风骨。”
柔妃这话说话,屋内响起一阵轻笑声,想来徐昭容前段日子的笑话众人都没有忘,所以众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瞅着徐昭容难看的脸色,庄络胭在心里叹息,矫情的人天不收也有人收,柔妃这种性子的人,恐怕更是受不了徐昭容这副作劲儿,所以这话说得还真是够损。
淑贵妃笑着摇头,一副玩笑的姿态看向庄络胭:“可见你也白白辜负了皇上赐给你的梅花,好在你不会泡这梅花茶,不然那些可怜的梅花还要进了你的胃。”
“淑贵妃娘娘可要给嫔妾留些面子,不然嫔妾可没脸待这儿了。”庄络胭脸一红,端起茶杯掩饰自己的羞意。
“朕倒是觉得爱妃说得极有道理,好在那些可怜的梅花没进你肚子里。”
皇帝的声音一出,众女纷纷起身请安。
封谨伸手扶起淑贵妃,又转身看向庄络胭,“你可少喝些,不然朕都替宁妃心疼这好茶。”
淑贵妃也跟着打趣了几句,然后看了眼跟在皇帝身后的红衣女子,“这不是珍才人?”上下打量了一番,“皇后娘娘真有眼光,这红衣穿在珍贵人身上,是再适合不过了。”
“嫔妾谢娘娘美誉,”珍才人艳羡的看了眼屋子里的各位妃嫔,这都是后宫里有些地位的主儿,想来不久后她也能如这些女人一样,让后宫的奴才们小心翼翼伺候,而不是如现在一般,见到稍微有些位份的妃嫔便要下跪请安。
“朕方才在御花园巧遇珍才人,听闻宁妃邀请爱妃们品茶,便来瞧瞧,”封谨在上首坐下,接过宁妃呈上来的茶,“你们都坐吧,朕可不是来扫你们兴致的。”
有你在,这些女人就算有半分品茶的兴致这会儿也没了,庄络胭在原位上坐下,看了眼坐在末座的珍才人,沉默不言。
“方才朕听闻珍才人也泡得一手好茶,可惜朕还未喝过比宁妃这里更好的茶了,”封谨喝了一口茶,转而看向宁妃,“果真是好茶,也难怪有些俗人宁可被笑牛嚼牡丹也要多喝几口了。”
“皇上谬赞了,”宁妃笑着看珍才人,“不若让妾也尝尝珍才人的茶。”
“嗯,就让她沏来尝尝。”封谨放下茶盏,不甚在意的开口。
珍才人听到这话,面上露出了掩饰不住的喜意,行礼后就忙活起来。
庄络胭心里暗暗叹息,这珍才人还是简单了些,只想着夺得皇上注意,却不曾想到这是宁妃的品茶宴,哪里容得她显摆茶艺,甚至还半点谦让都没有,真不知她是过于自信还是没把宁妃放在眼中。
在众位妃嫔的视线下,珍才人泡茶的姿态做得很优美,白皙的手握着紫砂被,配着那身红裙,说不出的明艳魅惑。
待茶一一呈到诸人面前,宁妃原先泡的梅花茶已经凉得不剩半分热气。
封谨率先品了一口,赞许的点了点头,“虽不如宁妃的清冽,但还算有几分滋味。”
宁妃笑道,“皇上抬举妾了,珍才人的茶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庄络胭喝了一口,茶的滋味确实不错,不过泡错了地方。
“茶也喝得差不多了,这些茶具收下去吧。”封谨放下茶,神态间并没有多喜欢珍才人所泡之茶。
“是,”珍才人得了皇上一句赞赏,心里高兴,忙叫自己身边的宫女收拾茶具,“络儿,把茶具收下去。”
封谨静静看着茶具被收下,又与众位妃嫔说了一会儿话,约莫又过了一炷香,转首对宁妃道,“时辰不早,朕也该回宫了。”
众位妃嫔纷纷起身送驾,封谨起身走了两步,突然停下脚步指着已经回到屋内的络儿:“珍才人,这个宫女可是你身边的,叫什么名字?”
珍才人以为皇上看上了络儿,心里虽是不甘,但仍旧恭敬的回答:“回皇上,这是妾身边的大宫女,叫络儿。”
“哪个络?”封谨眉头微皱。
“回皇上,乃是丝绸之络。”珍才人回答后,半晌却没有得到皇上的反应,不由得小心翼翼抬头,却只看到皇上俊美的脸上没有半分表情。
“来人,把这个叫络儿的宫女拖出去杖毙,”封谨淡淡的看了一眼珍才人,“叫殿中省重新给珍才人分个宫女来。”
珍才人面色惨白的看着络儿被大力太监拖走,半晌也没有回过神来,全然不知络儿哪里惹得皇上不快。
“这品茶宴也完了,本宫也该回了,”淑贵妃看也不看珍才人,率先离开。
众人纷纷离开,待珍才人懵懵懂懂出了宁妃的宫殿,才觉得全身冰寒。
“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东西,也敢叫这个名儿,活该被杖毙,这珍才人还真是猖狂,敢让自己身边的宫女叫这个名字,还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
听到不远处太监们的谈论,珍才人脚下一踉跄,一张俏脸在红衣映衬下,白得可怕。
“那个络儿……怎么就被杖毙了?”蒋贵嫔身边的宫女声音带着丝颤抖,显然对刚才一个大宫女就这么没了心有余悸。
“当下宫里风头正劲的有哪几位?”蒋贵嫔语气平淡的问。
“还能有谁,不就那几位吗?”宫女扶着蒋贵嫔,有些不解,“可是与他们有什么干系?”
“你可知道,昭贤容叫什么名儿?”蒋贵嫔望着远处,语气讽刺道,“谁叫这个络儿跟了这么个主子,死得也不冤。”
宫女这才恍然大悟,难怪皇上会杖毙这个宫女,昭贤容的闺名中不就有个络字么,不仅音相同,连写法都是一模一样。
“皇上果真宠爱昭贤容。”宫女喃喃开口。
蒋贵嫔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确实是宠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