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叫爸妈没什么,但他对准的人是宴会现场的女主人。原本现场围着的人齐齐地将视线落到闻樱身上,一时场面在无形之中变得尴尬,如同有一颗炸弹投到了现场,猝不及防“砰”地一声炸开,令人头晕眼花,分不清东南西北。
阎正奇早就失去了理智的情绪更是瞬间被点燃,他原本嘲讽的脸色陡然一变,“你叫她什么?!”
他瞪来的眼睛怒红,卡卡吓得一个噤声,往顾元洲身后缩了一下。
顾元洲往前护了护他,阎正奇不知想到了什么,转瞬间已经一个拳头砸了下去!
现场登时传出数声惊叫!
顾元洲擦了擦嘴角的血,没有还手,俯身拍了下卡卡的背,“到那边去。”
卡卡立刻向闻樱跑了过来。
顾元洲和卡卡的父亲有生意往来,经历过拐卖事件之后,和卡卡也保持着联系。大约是因为他救了他的原因,卡卡格外喜欢叫他顾爸爸。他和闻樱虽然不再见面,但一直记得她的模样,又不知道她叫什么,脱口而出便是曾经叫过的称呼。
“妈妈,爸爸被坏人欺负了。”他一脸着急。
“没事。”闻樱也来不及纠正他,只摸了一下他的小脑袋作安抚,道,“你在这里待着别动,他们打架容易伤到你,知道吗?”
眼见卡卡点头,闻樱立即上前去阻拦他们。
与其说是打架,不如说是阎正奇单方面对顾元洲出手,然而顾元洲虽然不还手,口中却没有让对方好过,他擦掉嘴边的血迹,失笑道:“堂堂阎氏集团的继承人,阎总就是用这种方式来做生意?难怪——”
“够了!”
闻樱不顾被擦边打到的危险,强硬地拉住了阎正奇,话却是冲着顾元洲去,“这里是阎氏摆的宴席,顾总想要耍威风,还请到自己的地盘去。”
她冷淡的神色令顾元洲的话自动消了音,神色也是一怔。他不由道:“想要耍威风的人可是阎总,我一直站在不动,闻总没看见吗?”
“打人确实是他的不对,但如若不是顾总的挑衅,我想我丈夫也不会如此冲动。”
阎正奇看她一眼,心里的郁气稍减,撇过头去,倒也给她面子,没有再冲动闹事。
顾元洲眼神不明,低笑道:“这么说,全都是我的错了?”
“自然不是,在阎家的宴会上闹的不愉快,还是我们做主人的不是。”闻樱客气地说着,先对他道歉,末了不再看他,又去向围观的宾客们道了歉。
宾客们原以为闻樱和顾元洲不清不楚,平白无故多了个儿子出来,还想看个热闹。后来一看,眼见两人针锋相对,又摸不着头脑了。但说到底,这事跟他们没关系,闻樱道歉,他们自是说没关系。
好不容易将场面压制下来,宾客们四散走,卡卡无比担忧地跑来看看站着不动的顾元洲,又去看闻樱,“顾爸爸是和妈妈吵架了吗?”
闻樱怕小家伙被吓到,叫人去装了一块蛋糕哄他。听见他的童言童语,一笑道:“不是……”
她刚要解释,那边阎正奇心里一口气冲到了嗓子眼,轻扯领结,冷笑了声,脾气直冲闻樱去,“闻总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儿子,怎么没通知我这位丈夫?”
“阎正奇!”闻樱登时有了几分恼火。
“阎总对妻子说话的语气真是让人不敢恭维,更别提她刚为你收拾了残局。”顾元洲冷淡地嘲讽了一番,阎正奇刚要和他争辩,就见他转向对卡卡道,“卡卡过来。”等小男孩被他抱起来时,他教育道,“以后要叫她闻阿姨,不是妈妈,知道吗?”
“为什么?”卡卡糊涂了,“妈妈和顾爸爸不是一起的吗?”他第一次见到两人,他们就是以夫妻的形象出现,小孩子的世界简单,自然不明白大人的弯弯绕绕。
“妈妈是别人的妻子,就是那位叔叔。如果你叫她妈妈,那位叔叔会生气,她会很为难。”
“噢……”卡卡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又道,“那位叔叔喜欢打人,好可怕,妈妈真是太可怜了……”
闻樱拉住了动气的阎正奇,低声道:“阎总还没闹够?和小孩子计较什么。”
就在这时,卡卡的爸爸终于出现了,经商人最会看时机,在最恰当的时间出现,他先和阎正奇道了歉,又当着三人的面将原委和阎正奇说了一遍,再一次感谢他们助人为乐的举动。
有“证人”作证,阎正奇也无话可说。
他其实内心深处知道这是不可能的,闻樱要有时间去怀孕八个月,两人早就有孩子了。但知道是一回事,画面对他造成的冲击力又是另一回事。
小男孩叫顾元洲爸爸,叫闻樱妈妈的一幕,仍然让他梗了一口气。
尤其是在察觉他受到惊吓之后,闻樱拿甜品去哄他,顾元洲则耐心地与他说道理,两人的举动就像一对真正的夫妻,让他始终觉得很刺眼非常。
一场闹剧落了幕,闻樱和阎正奇两人在车上都没有说话,任凭浮华的灯光在车窗前一掠而过。
阎正奇清了清嗓子,主动打破了安静道:“今天的事,对不起。我当然是相信你的,只是做事太冲动。”他一顿,“还要谢谢你,在场面这么混乱的时候还能主持大局。”
“不用跟我道歉。”她摇摇头,“我们是夫妻,我帮你是应该的。事发突然,你会误会也是理所当然,只是今天你做的太冲动了,就算顾元洲在竞争上做了手脚,你也不应该公然在明面上闹出来,平白让这么多人看了笑话,对你在外的形象不利。”
他沉默了片刻,低声说:“我知道。”他去握闻樱的手,“还好有你在我身边。”他不禁想起沈叶问他的问题,知道她这么久以来一直在忍受自己带给她的种种难堪,心里夹杂着愧疚。
两人的对话显得有几分生疏,但气氛还算和谐。
此时,闻樱收到了一条信息,她打开一看,是顾元洲发来的:我被他打伤了,你还帮他,敢问闻总知道公平两个字怎么写吗?
她没有回复,紧跟着后面又来了一条,她看过犹豫之后就叫停了司机。
“怎么了?”阎正奇问。
“有点事情需要去处理,你先回去,我迟一点就回来。”
“那让老周送你去。”
“不用了,我打个车就到了。等事情好了,再叫老周来接我吧。”
论起来,他们住的别墅在比较清静的地域,叫车也不一定有人愿意接,现在车还在市区里开,确实是让闻樱打车更方便。阎正奇不疑有他,放她下了车,看她坐了计程车离去。
江边的风习习,一列路灯伫立在江岸上,沿着涌动的夜色江流依次点亮。
有男人半靠着江边的栏杆抽烟,男人灯下的眉目英俊,轮廓分明,身材挺拔高挑,再加上一身精致的定制服装,像是刚从哪个宴会场中逃出来放松的富家子。路过有不少女子略兴奋地打量他,有大胆的还靠近他想要询问联系方式。
他笑了笑道:“在等我女朋友,不好意思。”
女人们这才失望地离开。
过不久,一辆计程车停在路边,同样是一身华服的女人从里头下来。她的一只高跟鞋细跟刚落在地面,眼前便有影子罩了过来,挡住了她的光,与此同时,男人的一只手护在了她的头顶上方,另一只则放到她眼前,与邀请她跳舞时一样。
她搭着他的手走出来。男人便先她一步去付了钱。
“他怎么让你一个人打车来了,至少要让家里的车送你。”他见她衣服单薄,脱了外套想披在她身上,却被闻樱拂开,“难道要带着他一起来见闻总,再打上一场吗?”
她倏尔问,“伤呢?”
他不动声色地说:“伤在五脏,表皮看不出来,可能要养三四个月才能好。”
“这里是三千块,我暂时只有这么多现金,都给你。”她从钱包中抽出钱给他,“顾总之后的医疗费,我也会一力承担,只要将医院的账单发给我,我就会给你打钱。”
顾元洲没接,只望着她问:“什么意思?”
“你说我是什么意思?”她与他的目光一对,直视他道,“顾总不愧是天生的棋手,将我们这些人耍的团团转。顾氏输给阎氏的订单,根本就是你故意的,对吗?”
顾元洲刻意邀请沈叶进入顾氏公司,与她产生交集往来,再在必要的时候,把所谓的□□信息当做普通信息透露给她,沈叶或许不敢透露□□信息,但她喜欢阎正奇,无论是平时的交流,还是看见他为项目苦恼的时候,有很大的可能将信息给对方,促使对方成功。
他颔首。
“你为了什么?”风吹迷了人眼,她却仍旧不屈不挠地与他对视,“这么做对顾氏有什么好处吗?安排一颗能够获取阎正奇信任的棋子?那么现在事情败露,顾总岂不是很失望?”
他替她将吹乱的头发捋到耳后,笑声磁沉动听,“现在这样不好吗?你想要他回到你身边,但他喜欢在外面沾花惹草,对沈叶尤其不一般,但从今天以后,他不会想再看到沈叶,因为她代表着他曾经拥有的成功,和成功背后的——”
“羞辱。”她眸光微沉,接上了他的话,“这对他来说是巨大的羞辱。”
“确实,要依靠女人,依靠对手的施舍才能成功,这次的教训会让他一生铭记。”
闻樱知道,所以当顾元洲提出□□交易时,她才断然拒绝了他。哪怕她想要挽回阎正奇的感情,也不会用这种方式。帮助他得偿所愿对他来说,是最糟糕的一种方式。
“所以你是为了我?”闻樱问。
他没有否认,只道:“我不想再看见你喝醉酒的样子了。”他还是给她披上了外套,这一次她也没有拒绝。
顾元洲也忘了自己是在什么时候对她动心,也许是看见她在酒局上为了丈夫的事业,强笑着与男人饮酒,也许是她砸钱时的天真,也许是她在会议上一眼不错的望着身边的男人,哪怕对方的发言没有任何意义……
而那个被她注视着的人没有半点珍惜,只会让她一次又一次喝醉。
他看着她一路走来,遍体鳞伤,忽然就放不下了。
闻樱抬头,能从对面男人的眼睛里看见灯光的映射,一点昏黄的光,有着无法忽略的缱绻温柔。
她在眼眶微红时突然一笑,顺着大风刮来的方向偏过了头,去看江面上的灯火,“差点就被你骗了。顾总不愧是顾总,无论是生意场上,还是……都这么狡猾。”
“嗯?”
“我和他之间最根本的问题不是沈叶。”她笑了笑道,“在沈叶之前,往他心上扎刺的人是我,你所做的不过是又提醒了他一次而已。”
“如果他连这样的事都不能忍受,这段婚姻还有继续下去的必要吗?难道要你一直躲在他的保护下,学着别的女人小鸟依人?”
她手扶着西装外套的两侧,忍俊不禁,“所以,为我好也是假的了?”
“那笔订单足有几个亿的成交额,我花了这么大一笔钱,怎么可能是为了让你和他重新在一起。”他轻嗤,视线落在她的眼睫上,又转而落到了她的红唇,“对于商人来说,除非能获取足够有诱惑性的利益,否则这笔买卖就算是我亏了。”
“或许这一次,顾总会血本无归。”她又一次抬眼看他,“我们以后尽量不要再见面了。”
顾元洲一怔。
“直到刚刚我才明白,我这段时间到底在做什么,因为婚姻失败,因为家庭冷漠,因为想要汲取关注,所以我不知不觉跨出了这一步……可我是已婚的女人,我现在做的和阎正奇做的没有任何区别。”
她将外套交还,明明白白地告诉他:“顾元洲,我们越线了。”
他们总是会下意识地忽略那些接触,是因为他们都还想继续,而她将暧昧的纸捅破,就是做出了一个抉择。
他无意识地接过自己的西装外套,上面还有她的体温,和女子独有的馨香。眼见她转身要走,一向淡然自若,胸有成竹的人,蓦然心里一慌。
顾元洲往前追了两步。
“闻樱!”
她停住高跟鞋,转过头跟他一笑,“顾管家再见。”仿佛要将最美的模样留给他,留给这一段记忆。
闻樱回到家的时候,家里一片漆黑,没有给她留灯。她摸索着去点客厅的灯,“啪”地一声,只见满地狼藉,还有空酒瓶骨碌滚到了她脚下。
阎正奇伏在家里的吧台上,桌子上还有几个空瓶,或竖放或放。
她一怔,“你怎么喝酒了?”她将空酒瓶捡起来,走到他身边,“你喝酒会过敏,少喝两口,刚刚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
“你说呢?”阎正奇抱着酒瓶懒懒地抬头看她,眼睛赤红,“你刚刚和谁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