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水清坐在靳文礼后面紧紧搂着他的腰,耳边是呼呼的风声,她将头靠在靳文礼坚实的背上,心里不禁泛起阵阵地甜蜜和喜悦。
只是又过了一会儿就忍不住拍了拍靳文礼,大声喊着让他把车停下来。
靳文礼将车稳稳停在了路边,回过头问:“媳妇儿,怎么啦?”
“这风呛的喘不过来气来,脸也吹得生疼,太难受了,歇会儿再走。”
靳文礼看着叶水清头发乱七八糟的,一下子就笑了:“是我不好,后面有安全帽我忘记了,我这就给你拿出来。”说完自己先下了车,又扶着叶水清下车,然后打开车盖拿出一顶红色的小安全帽递给了叶水清。
叶水清接过安全帽,看着靳文礼说:“你也戴上,得瑟什么,开辆摩托车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是在想吸引未婚女青年还是打算玩命?”
靳文礼听话地把另一顶安全帽也戴上了:“我这不就是想显摆一下嘛,你那帽子是我特意订的,多话了二百块钱呢,我媳妇儿哪能戴那种粗笨的东西。看,我这不是戴上了?”
叶水清戴好帽子又坐上车,随口说道:“八千块一辆的车都敢买,这是在外面挣着大钱了?”
“还行,学了不少东西,意外赚了一万块。”靳文礼笑呵呵地回答。
叶水清听完脸立即就沉了下来,赚一万花八千,这是过日子的人吗!
“那剩下的两千块呢?”
“运摩托车花了不少钱,还有八百多块都买东西了,好歹出回门儿总不能空着手回来吧?”
叶水清现在是一句话都不想和靳文礼多说,花这么多钱买一辆废铁回来不说,这车可是要喝油的,等着以后往里扔钱吧。
“马是买了,你配得起鞍吗?”叶水清心里憋气,没忍住反问了一句。
靳文礼嘿嘿一笑:“买都买了,媳妇儿你就别说我了,我刚回来你也不说心疼心疼我?我取了摩托车就赶过来见你,家都没回呢!”
“你一去四个月,信没有一封,电话也没有一个,我还要两边撒谎,你心疼过我吗?”一提起这个叶水清就更来气了,心里委屈眼泪就跟着往下掉。
靳文礼赶紧哄她:“是我没良心,咱先回家,好不好?”然后给叶水清擦了泪水,等她上车搂紧自己坐稳后才又发动车子回了叶家。
车刚刚一开进去,整个胡同都跟着沸腾了,凡事家里有人的都跑了出来看热闹,个个啧啧称奇,再一听价钱感觉像说故事似的不真实,直夸叶水清当初选对了人,才能有今天这么大的福气。
叶家人更是欣喜异常,钟春兰老两口乐的脸上直放光,靳文礼这个女婿真是太给自己家里争脸面了。
于是喜气洋洋地开了院门,让靳文礼把车推了进来。
张月英死死盯着停在院子里的大摩托,勉强笑着说:“水清回来住的时候我就说了吧,文礼是能挣大钱的人,现在看看我没说错吧?八千块眼都不眨一下就花出去了,三十块就是九牛一毛!水清,文礼以后有了好门路可别忘了拉你二哥一把啊。”
叶水清此时实在是没心情听张月英说酸话,于是板着脸语气也冷了下来:“二嫂,他要是真有了能耐自然是大哥二哥都不能忘。现在院子里的都家里人我也不怕你们笑话,文礼是赚了钱,四个月赚了一万块,这摩托车八千,再加上运费剩下的钱都给大伙儿买东西了。你们聊,我去屋里收拾东西,这就跟他回家,等都收拾完了再把东西给你们带来。
张月英眨巴着眼睛看着叶水清进了屋,这才发现自己这个小姑子平时总是笑着不说话,其实还是有脾气的,不过虽然自己被顶撞了,但却没有生气,原来这靳文礼是瘦驴拉硬屎,弄个表面风光,其实兜里已经分毛没有了,还不及叶胜志能安安分分地存点儿钱呢!这样一想,心里就平衡许多,再和靳文礼说话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倒是发自内心的了。
“爸、妈,我给家里人都带了东西,朋友帮忙拿着呢,等过两天我就送过来,我进去帮水清收拾东西。”
叶水清没好气地往包袱里装着东西,她是真恨靳文礼没成算这一点,刚有点儿钱就开始死撑面子,这样下去哪能行。
但也知道他还年轻,赚了大钱自然是想衣锦还乡,风光一回,自己虽是生气可也不愿让风尘仆仆回来的靳文礼看自己的冷脸,于是叹了口气也没刚开始那么生气了。
“媳妇儿,我帮你收拾,还生我气哪?”这时靳文礼走了进来,搂着叶水清的腰笑问。
“我生气又有什么用?花出去的钱也要不回来,我可跟你说,这回的事儿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以后你要买什么东西必须和我商量,不许你私下作主。你离我远点儿,不是要收拾吗,那你倒是动手啊。”
“是、是,我知道了,一定没有下次了,我的好媳妇儿你歇着,我干活儿!”
靳文礼动作很是迅速,只十来分钟就将叶水清的东西都整整齐齐地装进了包袱里,然后拎着两个大包就往外走,叶水清跟着出去了,嘴里小声儿说着:“以后就不能让你手里有钱!”
等两人回到靳家时自然又引起了一番轰动,靳文业看着摩托车眼睛都绿了,追在靳文礼后面刨根问底儿地打听来钱道儿,靳文柏和郑国芳也是竖着耳朵在旁边等靳文礼的回答。
只是还没等靳文礼说话,叶水清又不耐烦了,只和公公婆婆打了招呼,然后就谁也不理直接回了自己屋里将门给甩上了。
靳文业忙问靳文礼,叶水清这是怎么了,靳文礼这才笑着说自己不过是在南方的时候跟着别人拣了个便宜赚了一万块钱,然后就都花在这车上面了。
靳文业失望地摇了摇头:“老四,你也太不会过日子了,白挣一万块钱这就是机遇啊,你要是把钱带回来,不说别的就是拿出五千给在三哥开饭店也能钱生钱哪,真是败家子儿!”
“三哥,你懂什么,这可是纯进口的车,八千块还是求人才买到手的,不然你就是有钱也没处花去!”
靳文业不以为然地哼了哼,见没钱可赚,头一扭就回屋里去了,靳冠祥和佟秀云听完也把靳文礼骂了一顿,说他不会正经过日子,只会惹自己媳妇儿生气,靳文礼只是笑着说以后改,老两口也没办法,只能随他去了。
这时郑国芳轻笑着说:“老四别沉心,赚钱不就是为了让自己高兴吗,既然喜欢买了也就买了,晚上二嫂请你吃饭。不过呢,你看你和水清已经结婚这么长时间了,现在你也回来了,是不是也该想着要个孩子了,要不别人该说闲话了。”
“二嫂,你怎么突然关心起我来了?”
“我什么时候不关心你了?你们靳家又快添人进口了,我这不是也想有个伴儿吗。”郑国芳说完又得意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二嫂,你这是有喜啦?”
“可不是,已经快三个月了。唉,金华是生了个男孩儿,不过到底是个有病的孩子,我这肚子里弄不好可就是你们老靳家的独苗儿了,以后你们可都得让着我些,不能惹我生气!”
郑国芳边说边拿眼倪着靳文柏,以前她是没仗恃,如今肚子里可有了孩子,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在外面乱搞。
靳文礼知道郑国芳是拿话儿敲打自己二哥呢,于是糊弄了几句也走了。
到了晚上,靳家人聚到一起吃饭,靳文礼看着被三嫂抱在怀里直流口水的靳福暗自皱眉,这孩子要照顾到什么时候才能是个头儿啊。
一顿饭下来,吃的也算热闹,叶水清心情已经是恢复大半,心里也想开了些,钱没了可以再赚,不能因为这一件事影响了她和靳文礼之间的感情,以后自己多努力就是了。
于是等再回到屋里的时候,脸色缓和了下来,给靳文礼倒了一大盆水让他洗洗身子,自己则去铺被。
“媳妇儿,这么快就不生我的气了?”靳文记擦干身子麻利地爬到了炕上,靠在一边笑着看叶水清铺炕。
叶水清白了他一眼:“我干嘛总让自己生气,钱以后再赚回来就是了,人平安就行,其他都不算什么。”
“还是我媳妇儿关心我,到底没让我白辛苦,看看这是什么好东西!”靳文礼说着就从脱下来的衣服里拿出一个小布包儿递给了叶水清。
叶水清接过来打开布包儿将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一共三样儿,金耳环、金镯子还有金项链儿。
“你不是没钱了吗,怎么还给我买这些东西?”
“何止这些,还有衣服、鞋子和化妆品呢,都放在朋友那儿了,以后慢慢儿往回拿。”
叶水清看着手里分量不清的黄金首饰有些糊涂了:“你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八百块钱能买这些东西?”
靳文礼晃着脑袋又从贴身的衣服兜里拿出一张纸来,在叶水清面前甩了几下才扔到被上。
叶水清捡起来一看,眼睛顿时瞪得老大,这是一张存款单上面的数额她掰着手指头数了好几遍,最后才确认是五万块。
“怎么样?白天让你骂了好几回,现在高不高兴,一会儿好好伺候你男人吧,密码是我出生的月份加上你出生的日子,一共四位数儿。”
“你赶紧和我说实话,你到底耍什么花样儿呢?”叶水清将存款单放到一边拉住靳文礼追问。
靳文礼眉飞色舞地说道:“你也不想想你男人是不顾家的人么,要是没赚到大钱我会买那么贵的摩托车?一共赚了七万块,那两万块我除了买车之外,其余的钱进了三台拉链厂的机器,估计半个月之后能到货,不和你说实话是怕你只顾着高兴表情不逼真,让我三哥他们起疑心。”
“好啊,你这是都算计到我头上来了,靳文礼,去了趟南方你这脑子也跟着开放搞活了!让你骗我!”叶水清拿起枕头往靳文礼身上又是一顿摔打。
靳文礼也不动弹,只是笑着让叶水清打:“媳妇儿,你连开放搞活都知道啊,太神了!”
叶水清打累了把枕头扔到一边,故意忽略靳文礼的话,又拽着他问:“你怎么赚到这么多钱的,没偷没抢没犯法吧?”四个月七万块,不得不让她怀疑靳文礼走了捷径。
靳文礼闻言脸上的笑容变淡了:“媳妇儿,我保证没偷没抢,但确实是私底下做了些事儿,之所以一直没和你联系也是因为风声太紧,不敢往家里写信。”
“你说吧,我听着呢。”叶水清心也跟着悬了起来。
“我到了南方以后,下了火车就听人介绍去了沿海的村子,刚一到地方我就傻了,那里的码头遍地摆放着价值成千上万的东西,什么洋酒、录音机、香烟、化妆品应有尽有,露天放在那里都没人在意,我看得是晕头转向就打听了一位老乡才知道那些东西都是走、私来的,是能赚大钱的,不过国家打击得严风险太大,有的逮着了直接就能枪毙,但还是有很多人在做。后来我考虑了好几天,决定也跟着干,但我没那么多钱进货只能先给别人当帮手,好几次都差点被部队的车给抓着,还好运气不错都躲开了,那老乡见我真肯干就赊了批货给我,我靠着这批货有了本钱,因为风声太紧根本不敢跟你联系,怕万一我出了事儿全家都跟着抬不起头。不过,我也不贪心赚够了就跑到做拉链的地方花钱学了技术又买了机器,但也还是不敢给你写信,只觉得等回到家才没人会抓我。”
靳文礼说得虽然简单,但叶水清却是听得心惊胆战,不敢想象要是靳文礼真被抓住了后果会是怎么样,这钱真是拿命有换来的。
“你要是被抓住了,那我怎么办?难道不明不白地等你一辈子?”
“我早就想好了,我和那老乡说了,要是我真出了事就让他帮我写信回来,让你不用等我了,找个人改嫁!”
“你个混蛋,我嫁你就是为了改嫁的?钱怎么不能挣,你非要去做这种事,你以后还敢不敢了?”叶水清又是害怕又是生气。
靳文礼摆手:“不敢了,那滋味儿这辈子尝过一次就够了,媳妇儿你别害怕,我这不是好好儿地回来了嘛。”
叶水清低头抹着眼泪,突然发现了不对劲儿地方,伸手就去掀靳文礼的背心儿,靳文礼来不及阻止就只能认命了。
“这伤是怎么来的?”叶水清见靳文礼的肋骨旁边有一道疤痕,疤痕很长一直蜿蜒到了腹部,也就是刚才自己无意中看到的那部分,因为时间长了的缘故疤痕已经呈现出褐色,但可以看得出当时伤得有多重,连旁边的肉都纠结在了一起。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有一次遇上临时设岗,然后所有人都跳车跑,我也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给划了,当时也不觉得疼,后来才发现肉都翻出来了,找了个赤脚医生缝了针,那人的手艺实在是不怎么样针缝的太丑了,当时就让我给臭骂了一顿,这么一看还是王大夫的技术高。”
尽管靳文礼试图将事情经过说得轻松一点,但叶水清也能想象得出来当时的情况有多紧急,靳文礼遭了多少罪,越想越是心疼也越是难过,到底还压着嗓子呜呜哭了起来。
“媳妇儿,别哭啊,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以后你就等着过好日子吧。”
叶水清哭了一会儿感觉好受许多,又仔细看了看那道疤这才叹息着把靳文礼的背心放了下来:“以后你可守规矩吧,你就是不考虑我也要多替你父母想想。”
“知道了,我以后一定奉公守法,那什么天儿不早了,咱快躺下睡吧,看我受了这么多罪,媳妇儿你也应该多稀罕稀罕我。”靳文礼嬉皮笑脸地搂着叶水清躺了下去,手也开始不老实地乱摸。
叶水清脸色微红,闭着眼睛任靳文礼胡作非为,直到他翻身压着自己的时候才一把将他推开了。
“媳妇儿,你咋啦,怎么还不让我碰了呢?”靳文礼急得直挠头。
叶水清坐起来,拉开灯,打开炕柜从里面也拿出一张纸来,递到了靳文礼眼前:“差点儿忘了这件事,也让你瞧瞧这是什么?”
靳文礼就着叶水清的手看了一眼那张纸,顿时就愣住了:“媳妇儿,你这钱又是哪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