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日一向是华朝的大日子,这一日皇帝要亲自主持祭天于圜丘坛。礼毕后回宫照例是要大宴群臣的,沈七既然是南诏公主,远来是客,也在受邀之列,不过是归于女眷一方,由贵妃罗氏负责设宴款待。
沈七心里有些紧张,她终将还是要看到他的,以及看到她过去的一切。宫眷及外命妇等循例都是要穿朝服,去建极宫朝贺请安的,预祝来年华朝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沈七远远望见前面的罗贵妃的步辇,有些惊讶地对沈氏道:“咦,贵妃不是该同皇上一起去圜丘坛祭天,然后同皇上一起在建极殿接受朝贺么?
沈氏低声道:“按理说后宫就这位生育了皇子的贵妃娘娘位份最高,礼部也是拟让她同皇上一同祭天的,可是皇上没允,这些年都是独自祭天。哎,咱们皇上呐,就是太痴情了,只惦记着孝纯皇后一个人。”
对于沈氏凡事必提孝纯皇后一事,沈七真是恨不得踢死她,这下她都不用自己给自己敲警钟了,时时刻刻有沈氏在一旁提点。
沈七随着一众亲眷,于建极殿跪地朝贺,口呼“万岁”,可是沈七实在是耐不住好奇心,微微抬眼打量了韩琛一眼,沈七也不知道自己想看见什么样的韩琛,可绝不是眼前这样的。
碧玉苍龙教子正珠珠顶冠,蓝缂丝面貂皮边白狐d接青白d朝袍,将他依旧衬托得眉目轩朗,装如天神,除了肤色略显苍白以外,沈七觉得自己的离开在他身上仿佛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眼神依然是一贯的深邃,沈七也不知道她是希望韩琛怎样,憔悴而衰老?
沈七抬眼看韩琛的时候,这动作从高处看并不是她自己以为的那般不惹人注目,韩琛的眼光很快就扫向了她。
沈七的心就跟忽然断了弦似的,他看到自己了?那眼光不过对视了紧紧一瞬,韩琛的目光就瞥向了虚空。没有惊讶,没有异常,没有激动,什么都没有,只有冷冰冰的漠视。
沈七的怒火简直要沸腾了。虽说是她自己打定主意要漠视韩琛的,可是如今被韩琛一漠视,她就无法自制了。要说她是借的别人还魂也就罢了,可这南诏公主,简直就是九分似以前的沈七,韩琛见了居然没有任何的异样,这样的漠视,让沈七回顾从前的日子,只觉得一切都是个笑话。
也许在沈七内心,想起同韩琛以前的日子,其中自也有一段温馨绮丽,她总以为韩琛即使不爱她,但总有略微的感情的,可如今看起来,也许以前的她在他眼里真的不过是个笑话而已。
沈七重新低垂下头,在心里劝慰自己,过去的够过去了,何必执着不放,彼此无视就是了。沈七在心底默念,“□□,空即是色。”
之后,沈七静静地随着人离开,才要入御花园,就被花丛里窜出来的人拉到了一旁。沈七正要惊呼,却听得沈五道:“七七,是我。”
“五哥。”沈七有些惊讶,又有些尴尬,自从她有些明白沈五的心思后,再见他时便怎么都觉得别扭了。
“七七,你是在躲我,是不是?”沈五有些气急败坏。
沈七默然不语,装糊涂是赖不过去的,她的故意躲避是那样的显而易见。
沈五见她不语,深吸了一口气,钳住沈七的肩膀,“七七,我想娶你。”
这一句话便仿佛是惊雷一般炸开了沈七的头,“使不得,使不得。”
“为何使不得,我喜欢你,你难道不喜欢我么?七七。”沈五的眼里充满了期盼,痛苦,沈七根本不敢面对。这是她最敬爱的五哥,从小最疼她的五哥,看着他的眼睛,她说不出“不喜欢”,所以她道:“可是,我是七七啊,是你的妹妹。”沈七想要跟沈五坦白。
沈五越发激动了,他将沈七强搂入怀里,“我知道,我知道,七七,从你很小的时候,五哥就喜欢你了,心里只容得下你一个人,只看得见你一个人的笑。”沈五大约也分不清楚眼前的人是沈七还是南诏的戚戚了,他只知道她们都是一样的。
喜欢同样的香球,喜欢同样的食物,同样的娇蛮快活,一切都是一样的,都是他最心爱的人。
沈七这才确定,沈五原来一直都是喜欢沈七的,她无法苛责沈五,因为她知道要忍住爱,那已经是最大的痛苦了。沈七一把推开沈五,“我不会嫁给你的,我根本不喜欢你。”沈七没有料到沈五用情至深,所以不得不选择更残忍的拒绝。她如何能嫁给自己的亲哥哥?
“你还喜欢他是不是?”沈五红了眼,退了一步。
“你在胡说什么?”沈七也红了眼。
“你醒醒吧,七七,他根本不喜欢你,他根本不喜欢你。即使梦儿那么像你,可他都没多看一眼,转手就能赏赐给我,他对你,根本没有情义。”
沈五嘴里的梦儿正是他先前最宠爱的侍妾,那个也像沈七的女子。
“你在胡说什么,他是谁?我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沈七大声地道,“可是我不能嫁给你。”这才是正题。
沈五收了激动,阴沉地道:“容不得你不嫁,我这就去让皇上赐婚,我不能再一次失去你了,七七。”沈五一向就是行动派,他立马放下了沈七,转身就往建极殿去。
这下,沈七可急了,“五哥,五哥,你给我回来。”
可是沈五哪里听得进去。
沈七把心一横,也跟着跑了去,那样不伦的事情她可做不出来。
沈七闯入建极殿的时候,沈五刚把最后一句话说完,“请皇上将南诏公主赐婚于臣。”
韩琛有些诧异,这位妻舅心里的那个人不一直是她么,所以一直抗拒娶正室,今日却不知怎么忽然改变了主意,对于沈五的请求,韩琛一向是有求必应的,更何况沈五从来就没求过他。“朕准……”
话音未落,就被人打断了。敢打断当今圣上说话的人,天下并没有几个。“我不要嫁给他。”
南诏七公主就那样大喇喇地闯入了每个人的眼睛。
丹墀下的李章倒吸了一口凉气,整个建极宫静可听针落。
沈七直视着韩琛,那人看她的眼神,只有虚无,仿佛那目光正透过她在看向别人。沈七一向是人的焦点,最受不了的便是被人漠视,韩琛恰好犯了这一点,如同许多年前的第一次见面。
沈七转向沈五,“我不会嫁给你的。”
“请皇上将南诏公主赐婚于臣。”沈五再次强求,那样的恳切,那样的坚定。
“朕准……”
沈七万没料到韩琛居然还是要准,她咬咬牙,看来韩琛真是很见不得自己的,沈七那激烈的性子,被韩琛这么一激,就想到别处去了。
“我不嫁他,宁死不嫁。”沈七眼尖地瞥到殿前带刀侍卫腰测的兵器,一个箭步上去,那气势逼得那带刀侍卫都是一愣,这一瞬就被沈七拔出了他的佩刀。
沈七简直没有任何犹豫,就将刀锋往自己的脖子上抹去。
“不要。”沈五顾不得许多,在这些变故发生的刹那就到了沈七的身侧,将她手里的刀击落。
殿上高坐的韩琛也变了脸色,死死地盯着沈七,仿佛要将她撕裂开来,看看真身。
良久,殿上才道:“既然南诏公主执意不肯,爱卿也请收回请求吧。”
沈五面如死灰,连君臣之礼都忘了,落拓而去。沈七不忍见他这般,本欲跟上,可是却知道那只会让人更伤心。
沈七留在殿上,抬起下巴直视韩琛,“皇上,我南诏女儿都是自觅夫婿的,妾身身为南诏公主,虽不得已而来贵朝,本欲与皇上结亲,以使我南诏同华朝可永结同好,即使妾蒲柳之姿不如皇上之眼,还请皇上恩准,许妾自觅如意郎君。”
这简直就是异想天开之事,在南诏也没有什么女儿家自觅夫婿的事情,都是沈七胡诌的,可她撒谎已经不会脸红了。“皇上知道我南诏女儿最善用毒施蛊,皇上如逼妾嫁于他人,妾可不能保证他能得享天年。”这简直就是要挟了,文熙帝最恨的要挟。
“准奏。”韩琛轻轻吐出几个字。
沈七一愣,她本以为韩琛定要不同意的,可她立马恢复了冷静,而且进一步漫天要价,“皇上既然看不上妾,不如认妾身我为义妹,以赏我南诏同华朝结好的情意,以后将妾身以华朝公主下嫁,岂不是一桩佳话。”沈七这是在自绝后路,她还是怕自己一个把持不住,这结为兄妹以后,一切便画上了句号。
韩琛失神了片刻,又道:“准奏。”
“那,皇帝哥哥,臣妹可就要在宫里住下空庑泄菹性尤颂啵∽庞植皇娣济玫搅斯铮兄诙嗌┥┫嗯悖ㄈ桓旎畹摹!闭獠攀巧蚱叩闹饕狻
她心底暗恨,既然韩琛一副见不得沈七的模样,她就偏偏要在他面前晃,少不得还要添些事端,搅得他家宅不安方好。
沈七本来很平静的心态,彻底被韩琛的态度给激怒了。
“这位公公,却不知道皇上将我安排到什么殿住?”沈七今天就没打算出去了,所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别以为她脾气好,就真的可以熟视无睹。
那位为沈七领路的公公,一阵尴尬后道:“公主今日就要搬进宫?”
“有何不可,届时命人去南诏行馆将我的东西搬来就是了。”沈七倒俨然有点变客为主了。
“奴婢这就去回李公公。”
“也好,就说我要住朝阳宫。”虽然朝阳宫算不上沈七什么心头所好之地,可是毕竟以前住过,且同韩琛所住的华章宫相近,也方便探听消息。
“这……”那太监有一丝迟疑。
“怎么,莫非有人住了?”
“不,只是朝阳宫早在三年前的一场大火里被夷为平地了。”
“什么?”沈七杏目圆瞪,看来这宫里沈七存在过的痕迹已经几乎没有了。
“那,咱们去御花园走走。”沈七说的是御花园,可是那步子明明就是急切地往当初摘星楼的方向。
可是眼前哪里还有摘星楼,当年耗费巨大人力物力建起的高楼,如今以变成了一片汪洋,没入了苍龙海。
“摘星楼怎么毁的?”沈七喃喃地问。
“都是毁于大火。”那太监回道,只是不知道怎么这位南诏公主对这宫里的地形如此之熟悉,这御花园弯弯绕绕,她居然能直接就找到当年摘星楼所在之地。
沈七冷哼,这未免也太巧了。看来他是存心要抹杀她存在过的所有痕迹了,这心肠未免也太狠了,她沈七何尝做过对不起他的事情,要被他这样对待。
沈七越走就越想,越想就越气,行过正宫皇后所住的华光殿时,沈七忽然止住脚步,指着那雄伟的宫殿道:“我要住这儿。”不等那太监回答,她就开始往内走了。
那太监急得额头冒汗,这才感觉着女子果然是从蛮夷之地来了,居然不知道这宫殿是只有正宫皇后娘娘才能住的地方。
“公主,这是皇后的宫殿。”
“哦,这宫里有皇后吗?”
“暂时没有。”言下之意就是以后会有。
“既然没有,那让我住住又何妨。我看这里最舒服,风景好,装饰也好,我很喜欢。再说了你们其他宫殿看起来阴森可怖,像是许久没住过人似的,我住着也害怕,我就要住这里。”沈七顿了顿,“你去回李章吧,他若做不了主,就去回皇上。”
那太监见沈七对大内总管李公公直呼其名,只感到这女子嚣张之极,可是越是这样,越发显得她大有来头,所以那太监也不敢多说什么,匆匆去了。
沈七好整以暇地坐在华光宫里,翘首企盼一场吵嚷,反正她是打定主意不挪窝了,也不信韩琛那种事事以国家利益考虑的人会就这么杀了自己。其实杀了自己也无妨,沈七居然有些期盼亲手死在韩琛手里。这世上她又有什么可留恋的,亲人早去了另一边,所谓的恋人不过是一场热闹的笑话。
可惜等到天黑都没等来驱赶的旨意,反而李章很快就命人将沈七行馆里的东西送入了跟,贴身伺候她的宫女也进了宫。无一不安排得妥妥帖帖的。
沈七顿时无精打采了起来,环顾这华光宫,比起当年的朝阳宫除了名分上好听点儿以外,并不见得就比朝阳宫好。何况长久无人居住,看起来也颇为陈旧,有的地方甚至还有霉斑,沈七皱着眉打量了一番,心里想,当年也不知道自己是着了什么魔,非想住进这里不可。
如今看来随随便便一个人就能进来,连边陲小国的公主都能入住,为什么当年的沈七就不能住呢?就因为沈家什么都不是了么?就因为他从没将沈七放在过心上,他嫌弃她,憎恨她么?
沈七深呼吸一口气,遗忘,遗忘才是最好的良药,她并不想陷于过去而再那样围绕着他生活,以他的哀乐为哀乐。
接下来的日子,沈七过得实在是舒心,住得好,吃得好,宫人见她入住的是华光宫个,何尝敢怠慢。而她又是身为客人,比起宫妃们自己更大,还可出宫游玩,如今是天下太平,雅集诗会多不胜举,再入繁华之世,沈七才觉得自己也有点儿人气了。
这一日她早早就领了侍女准备出宫,本越好沈氏去游湖的,可因为侍女笨手笨脚梳理发髻不顺沈七的意,又磨蹭了许久,她不由得开始想念钱儿,只是钱儿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虽然沈七变着方的打听,却没有任何消息。
为了能尽快赴约,沈七只好走近道,这需要绕过文熙帝的华章宫。远远的,沈七就掩了鼻子,“这里怎么这么臭?”一股粪溺的气味。这附近就是华章宫了,怎么敢有这种味道,“怎么这宫里的风气就坏成这个样子了,这给花草施肥也不懂把粪溺腐熟。”沈七是莳花之人,自然也懂一些。
沈七才在感叹,就看见韩琛的明黄身影从远处向这边走近,赶紧侧过一边行礼,可这味道实在难闻,不得不掩袖,待韩琛走过,只见他左右的人也在掩鼻,可是唯有韩琛,还是直挺挺的,眉头没有丝毫褶皱,没有任何不悦,仿佛闻不见这让人欲呕的气味。
沈七在他身后连声道:“怪哉,怪哉。”韩琛一向对气味是极敏感的,以前她不过用了一味他不喜欢的香草,他便连连皱眉,那还是香草,换作臭气他更是无法忍受的,连他自己的衣衫也是要每日更换,受不得那汗味的。如今忍耐力为何如此之强?
沈七虽然深以为怪,却时时警戒自己再不能关心韩琛的任何事情。
而很显然,长得极像光烈皇后的南诏公主,也没能引起文熙帝的半丝关心。
沈七出宫后,同沈氏一起约好先去安阳大明湖畔的静慈庵拜地藏王菩萨。因为地藏王发愿要渡尽阴灵,沈七总觉得也许就是他慈悲为怀,才给了自己第二次生命,所以从最初的对佛教不以为然,到现在对地藏王菩萨极为虔诚。
沈七同沈氏边走边说笑,待看到前面不远处一个人影时,却忽然停了下来。“那是谁?”沈七所指是一位玉树临风的年轻男子。
沈氏瞧了一眼,掩嘴一笑,“原来是他。怪不得眼高于顶的公主也肯垂询。”
“你快说啊。”
“这位公子就是去年刚点的状元,刚点了翰林,前途不可限量。听说文武双全,才高八斗,只是难免傲气了些,听说监察御史黄大人想招他为婿,却被他拒绝了。听说是要自己找一个情投意合的女子,可是至今也没寻得,眼光太高了。连咱们京城第一美人安家的大小姐都不入他眼。”
如此听来,沈七到来了兴趣,“不知道你说我会不会入他法眼?”沈七明显是感兴趣了。
沈氏看着沈七笑了笑,“依我看,状元郎估计就是在等着你这位公主去驯的。”
两人相视而笑。那沈氏看着那状元郎的背影道:“公主,你说这位状元郎是不是有几分神似咱们皇上啊?”
沈七忽然冷了脸,“是么,我怎么不觉得。我倒觉得他比皇上好看多了。”
沈氏立马掩嘴,左右看看,“呀,你怎么能这么说,不怕被人听见啊。可是,我还是觉得皇上才是最好看的。”
沈七本来稍微有的一点儿兴致全被沈氏给搅和了。分手时,沈氏看她还不高兴,便讨好地道:“改日,我让王爷请了状元郎去府上,再约公主同你们介绍介绍如何?”
沈七别扭了半天,最终还是点头了。她本来就是要找个夫婿的,这状元郎看起来也不错,至少比京城的纨绔子弟好许多。
日子一天天过去,说起来,沈七在这宫里也算呆了有十余天了,可从没去拜见过罗、赵二位贵妃,连她身边的侍女茜草都在劝她了,今日又是腊八节,总该去请安的。
沈七皱着眉,如果是钱儿就会了解她的心,虽说再世为人,可是要让她颠倒了身份要去去拜见罗、赵二位却还是老大不愿意的,可是再不愿意,有些礼数在那里也不得不去。
这才走到原先朝阳宫的位置,就看到许多人在那围聚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沈七来了兴致,让身边的侍女分开人群,走了进去,抬头一看,却大吃一惊。
“绿梅!”只听说过白梅、红梅、粉梅,哪里曾见过绿梅,何况这棵树明明就该是白梅,却偏生开出了绿梅。
周围的人也在议论,“这棵梅树那年不是同朝阳宫一起烧死了么,怎么今年又发芽了,没想到今日居然开出了绿梅,难道是天降祥瑞?”
沈七围着这梅树左瞧瞧又瞧瞧,依稀记得当年这里好似确实有过这株梅树。
她们正看得热闹,却听得喝道:“皇上驾到。”
众人赶紧闪到一边一旁迎接。韩琛路过时,见许多宫人为在这儿,停了停脚步。便有那大胆的,上前道:“皇上,皇上这棵烧死的老梅居然又开花了。”大概是太紧张了,连重点都没说到。
韩琛皱了皱眉头,“枯木逢春有什么好稀奇的,不就是一株梅树吗?”韩琛并没有为这一棵机特别的梅树留下。
沈七在他背后越看越奇怪,绿梅这么大件事,他居然熟视无睹,仿佛这在正常不过了。沈七万分纳闷。再想起韩琛那紧皱的眉头,记得他以前再难的事情都能平静以待,而如今仿佛时时蹙着眉头,沈七只觉得他不开心,又或者是哀伤。
只是忽然看到,只会觉得他冷漠,可是前后相较,沈七却发现,也许韩琛的日子过得并不开心。
不过这些都不是她该管的问题,她现在要面对的是罗、赵二人。
这还是她们第一次见面。沈七敛了心神,忍住不快但恭敬地行礼,“给两位贵妃娘娘请安。”
“公主快请坐,不必多礼。”罗氏即使做了贵妃,也依然的这般没有架子。
只是在她扶起沈七的时候,脸色却变得极难看,“你,你……”
“娘娘怎么了?”沈七做出极无辜的模样。
罗氏又看了许久,才道:“你不是,你不是她。”只是经过这一幕,她脸色再恢复不到常态。而一旁的赵氏却兀自正坐,仿佛一尊木菩萨似的,这可不是沈七记忆里那容易激动的赵氏了。
沈七看着明显苍老的罗氏和赵氏,忽然又觉得,她们的日子大概也是过得极差吧。沈七在这宫里带了半月了,从没听过皇上有招她们侍寝,可是这宫里就她们两位宫妃,这可非同寻常。沈七记得,韩琛于房事上一向都是喜欢的。
她甚至还能记得在她临死前的那个月,韩琛有多热情,有多急切。
赵氏冷冷地看着沈七,冷笑道:“不过又是个可怜人罢了。”
一时间场面便冷了下来。
最后还是罗氏打破了僵局,“今日是腊八节,宫里新排了一出戏,不如咱们一同乐一乐吧,也请了皇上来,皇上最爱听戏了。”
赵氏又是冷冷一笑,“这么多年了,只有姐姐还这般天真。”可是她到底没有拒绝。
沈七也没有拒绝,她实在想看看她们的相处之道,这宫里仿佛成了死水,毫无乐气,连罗赵二位生的皇子都是一副静静的模样,哪里有男孩儿的活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