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让我们借住一晚吗?”萤火双手合十,向面前的大妈装可怜,“我们在山林里迷路了,借一个躲雨的地方就好。”
山里人性格淳朴好客,对这样的请求本不会拒绝,可是看着面前两人怎么看怎么奇怪的装束——挺冷的天气穿着单薄,手脚指甲还都涂成了黑色,大眼睛的小姑娘也就罢了,后面那个斗笠加高领,将脸遮得严严实实,就差写了可疑两字在上面,大妈就有些犹豫了。
鼬将斗笠取下,露了半张脸出来,不过依旧还是面无表情。
虽说以貌取人不好,大妈愣了愣,还是因为“脸”的原因放松了警戒——这大概是古今大多数所有女性的通病,看到帅哥不自主地就会心软,侧了侧身将两人让进木屋。
那张脸只要再笑一笑就所向披靡了,不过萤火也知道鼬的性格强求不来,脱下被雨水打湿的风衣时已经将屋内扫了几遍。
很简陋的山中猎户的小屋,中心架着个铁锅炖着野菜和肉,屋角的土坑上侧卧着一个人,背对着他们盖着被子,看不到脸,有人进来居然也没反应。
大妈终于从美色中回过神来,看着鼬的护额有些疑惑,萤火随口解释:“在山里摔了一跤,磕伤的。”
且不说实力高强如鼬在山里摔跤的可能性有多大,正好磕到头还能划出那么整齐的一道划痕——偏偏萤火就能说得再自然不过不带半点结巴,让人都无法把怀疑说出口。
“哦,这些天山里连着下雨,路滑,难免有个磕磕绊绊的。”大妈居然表示了理解,将目光移向了土炕,“我家那口子也是,不小心摔断了腿,这天气也没法出山求医……到现在高烧还没醒……”
她边说边叹气,语中担忧之意不言而喻,还走过去给坑上的人掖了掖被子。
……难怪放他们进来时那么犹豫,原来是男主人受伤了啊,在这种深山里出了什么事也没法指望别人,怪不得那么小心。萤火明白了其中关节,从火堆旁站起来,“不瞒您说,我们这次进山就是为了采药,我是个医疗忍者,不嫌弃的话让我来看看?”
当下大妈也没有更好的主意,就算在心里怀疑不过因为年轻而看起来不太可靠的萤火的能力,也不会宣之于口,只能半信半疑地让出坑边的位置。
生病受伤时由专业的医疗忍者来进行治疗,这在平民是奢侈而且无法理喻的事情。而看在那位大妈眼里,萤火只是将伤者固定断肢的木条解开将骨头对正,然后神神道道地摸来摸去重新绑紧,然后将几棵很常见的退烧用的草药熬成了一碗,给伤者灌了下去,然后就——“好了”。
不管用得多么熟练,她依旧觉得医疗忍术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萤火感叹着回头,正好对上鼬的眼神。
那种神情她再熟悉不过,曾经有很多人面对她露出这种表情来。就连三代火影也常常倚老卖老仗着她不会反抗摸着她脑袋念叨“你总有一天会超过大蛇丸”,对于其实一直把大蛇丸看作最杰出弟子的三代目来说,这当然是赞赏,这种赞赏也只能说给她听。
除了那些家传秘术按规定不能外流,木叶的大多数忍者比起藏私更愿意将自己的忍术流传下去发扬光大,她作为公认学习能力最好的小辈,也很乐于在别人传授时将那些深奥复杂的知识嚼吧嚼吧咽下去消化掉然后扭一扭仰起头等着表扬,像个小孩子那样。
然后大叔大婶大哥大姐们就会哈哈笑着说很好很好不愧是你啊,拍拍那时还是个萝莉的她的脑袋。
收集忍术的癖好并不是萤火的弱点,若要说弱点,那只能是所学太杂不够专精,如果她能专心于一两个战斗用忍术,凭借她从小那几倍于常人的努力劲儿,佐助就算再吞个大蛇丸进补都不可能打得过她。
她知道这点,却依然别人教啥她学啥——这个“别人”,当然只限于木叶村里的人。
对年幼者的期望和赞许,发掘出小辈们身上无尽的可能性,这是木叶的先辈们努力下去的动力,看到后辈们渐渐足以担起重任是他们最欣慰的事情。
萤火很感恩,于是愈加勤奋地吸收长辈们倒下来的养料,哪怕那些养料有时候会起化学反应。
因为太过熟悉,所以她很清楚鼬会露出的那种表情的含义。路过忍者学校看到某个天赋特别突出或者非常努力的小鬼时,她大概也会有那样的表情——眼前的人能够成长到什么地步呢?
自己果然珍禽异兽到连鼬都会觉得好奇的地步了么?果然出身木叶的人,骨子里都有相似的地方。萤火摸了摸头,坐下往火堆里加了几根柴,又转头去看坑上那位刚醒来的大叔。只要还有对未来的期待和留恋,就会产生生的欲望,即使病得如何凶险也会拼着一口气撑下去。
贪生怕死并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那是人的本能。
担心许久终于放下心中大石喜极而泣的大妈,身体虚弱还无法说话,只是轻拍着妻子的腿表示让她放心的大叔——虽然和萤火向来崇尚的“美型”根本打不上边,但不能不承认,这的确是一幅温馨的画面。
“虽然没有纲手大人立刻就能让人下地行走的程度,不过只要休息两三天……”她说着,语气中有一种特别凸显出来的炫耀和得意,她不会明着反对鼬的决定,但也从没放弃任何一次让鼬产生生存欲望的机会。
可是……她就那么看着鼬眼里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没有几分钟,已经恢复成平淡无波。
“是很不错。”
鼬淡淡应道,也只是……淡淡应了一句。听起来是赞赏,却让萤火的心再次一点点冷下去。
从科学角度上来说,每个人在濒死的时候都会有求生的意识,但从心理上,如果一个人给自己设定了“不准活下去”的念头,这个人的生命必不长久。
作为一个病人,想要痊愈,并不是按时喝药凡事听医嘱就可以了,最关键的就是对于活下去的渴望。
为了在某个特定的时候死亡而活下去,无异于行尸走肉。
只要鼬流露出一点想要活下去的意愿,即使是要施展以其他人性命作为祭品的禁术,她也会办到的。她不是鼬,不是慈悲的三代火影,陌生人的性命再多也无法让她心中的天平倾斜上分毫。
为什么忍者都是这么死脑筋一条道走到黑的人呢?萤火忍不住想要大喊大叫或者干脆一拳轰掉一座山,可看看鼬,她也只能坐下暗生闷气。
亲手杀死父母的感觉,她不可能知道,被疼爱的弟弟痛恨着的感觉,她不可能知道,没有经历过这些的她,无法对鼬的决定指手画脚。
虽然灭亲是为了木叶为了大局,但为人子女,那无疑是剜肉还骨都无法补偿的罪孽。要将木叶重视到何等程度才能在利益的权衡中放弃自己出身的一族?要如何将感情舍弃才能接下灭族的任务来保全弟弟的性命?
那个人的痛苦太深重,光是“追随”这样的念头就足以让她万劫不复。但就算只是自我满足,萤火也无法置之不理。
对治好了丈夫伤病的萤火,大妈当然是千恩万谢,当即炖了一锅浓浓的肉汤招待客人。原生的食材,没有放太多的佐料,却也足够美味了。
萤火捧着大妈挑给她的大肉骨头啃了两口,满脸幸福和赞叹,她向来懂得怎样用表情来获得人心,大妈立刻又为她的碗里添了几块瘦肉。
萤火自己不是那种会遵从“食不言”良好用餐习惯的人,大妈在试图和鼬搭话失败之后,开始和萤火聊起了家长里短,从咖喱的调料说到怎样洗衣服才能将污渍洗得更干净。萤火摸摸圆滚滚的肚子放下了碗,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听说在这山里有个罂粟谷,大妈有没有听说过?再过段时间就是罂粟的花期了,应该相当的美吧。”
听到这个问题,大妈放下碗筷,脸上有着明显的迟疑,好久才说道:“别提那里,那不是你们该去的地方。”
“诶——”萤火发挥着女孩子的优势,拖长了声音娇娇软软地叫完,撅着嘴追问:“为什么嘛?人家可是为了看罂粟花而来的,夏天的时候花开成海,再漂亮不过了。”
她这种娇滴滴的小女孩情状的确很讨大妈的欢心,或许她也有个差不多年纪的女儿吧,看着萤火的目光很是慈祥和宠溺,不过以鼬侧开脸当做听不见看不到的情况来看——即使是忍者,也不是都能习惯同伴在面前明目张胆地演戏的。
“罂粟可是……”虽然没有外人,大妈还是压低了声音,“毒品的原料,这个你知道吧?”
“知道啊,不过在药用方面可以止泻止咳,尤其是用来镇痛时,是每个医院都不可或缺的良药呢。”萤火补充着,从大妈惊讶的表情上来看,她显然不知道罂粟的这些用处,“当然,使用太多也会上瘾,这也是个问题。”
大妈听着愣了愣,才说:“你要采罂粟入药吗?我劝你还是不要去了,那个罂粟谷里有一个村子,村民种植罂粟才不会是为了救人,他们和黑社会有联系……我也是听经过的路人说的,不过应该不会错。”
“采药是一方面啦,我还在修行中,只要是游历增长见识。”萤火有些困扰地皱皱眉,随即舒展开,“没关系,我们好歹也是忍者,在花季的时候溜进去看几眼别被发现就好了。”
“千万别!”大妈的反对异常坚决,她考虑了很久,看得出心理斗争激烈,终于还是小声地说道——“那个罂粟谷,是受怪物保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