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为期一天两夜的聚会正式揭开序幕。
聚会在翠峰湖上的一艘超级豪华游轮上举行,游轮从度假村出发,从翠峰湖开进长江,然后返航。
登船之前,方举几人留在别墅,对许杨坐最后指示。
许杨双手张开,几个支援人员检查他身上设备。
许杨长呼一口气,笑说:“有点像要赶去高考。”
许棠比许杨还紧张,绷着脸训他:“你不要吊儿郎当的。”
“姐,没事。你看……”他顿了顿,手腕一翻,手掌里骤然多出把蝴蝶刀来。
许棠一怔,“这是……”
许杨向着周险看了一眼,笑说:“险哥送的,我一直拿它防身。”
周险笑说:“耍得还不错。”
“得险哥精髓嘛!”
许棠哭笑不得,“你们能不能严肃点儿!”
“姐,真没事,你别绷着脸,哭丧一样。我就进去拍点儿照,到点下船就算完成任务了。”
许棠丝毫没觉得放松,“我又不能跟车,不能一直看着你……”
“不用去,这多少也算是个行动任务。你就在家等着,有方子哥全程指挥,出不了错。”
许棠深吸一口气,上前抱了抱他。
许杨现在已经高她两个头了,肩背紧实有力,早不是当年跟在她身后喊“姐姐”的小鬼头。
许棠既觉欣慰又觉心酸,声音哽咽,沉声嘱咐:“你万事小心,要是回来少了一根毛发,我饶不了你。”
许杨沉声一笑,“我知道了,姐。”
晚上七点,许杨正式从别墅出发,临上车前,他拉住周险,“险哥,单独跟你说两句话。”
周险点了点头,跟着他一块走到路边。
许杨背过身,看着站在别墅门口的许棠,“我以前问我姐,是不是喜欢你。她说,在烧到手之前,她还想试试。”许杨顿了顿,将目光移到周险身上,“险哥,经过这几年,我知道我姐没看错人。”
周险“嗯”了一声。
“我姐是很有主意的人,她看起来很听话很乖,其实骨子里遗传了我爸的特性,胆子大又喜欢冒险。小时候我们几个孩子去山洞里探险,其他人走到半路就吓得退回去了。就她一个人,拿着火把走到了最里面……在你这件事上,她也是一样,认定了就肯定不回头。险哥,我看得出来,她是真喜欢你,所以……”
“你这是交代遗言呢?”周险打断他,“别想些有的没的,天塌下还有我跟方举。”
许杨笑了笑,“我是以防万一……”
“没这个万一。别说些没用的,让你姐操心。她看着呢,你过去跟她说两句话。”
许杨挠了挠头,“险哥……”
“行了,去吧,你想说什么我懂。”
许杨笑了一下,这才放心。
夜晚八点,灯光璀璨,所有人都登船之后,一声悠长的汽笛声,游轮启航。甲板上站满了贵客名流,西装革履,衣冠楚楚。女人穿着曳地长裙,搭配皮草披肩,在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脸上仍是带着得体的微笑。
游轮驶出一段距离,晚宴正式开始。
方举瞧了一眼视频中的画面,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端的宫保鸡丁口味的自热饭,笑了笑说:“许小弟真是享受啊!”
小伍笑说:“我这咖喱牛肉的还行,要不你跟我换换?”
四人苦中作乐,在车上吃完了饭,立即开车,沿着沿江公路行驶,与游轮始终保持着平行的距离。
游轮上晚宴结束,赌场和酒吧开始迎客。夜里十点,船上所有大灯一律关闭,昏暗的灯光之下,所有人都褪下面具。视频画面随着许杨行走的路线一路变换,便看见有人已按捺不住,昏沉的走廊里都是蠕动的人体。
接下来几个小时之内,几乎都是这样的画面。
许杨进了酒吧,里面人头攒动,音乐震天动地。许杨待了片刻便出来了,绕过喝得醉醺醺抱在一起互相啃咬的男男女女,朝洗手间走去。洗手间里也被人占据了,一个女人被压在洗手池上,听见开门声音,转过头来对着许杨媚笑。
许杨立即又关上门出去了。
如此晃晃荡荡了半个多小时,许杨在客房的走廊里撞上一个神情恍惚的女人,她面色潮红,眼睛亮得诡异。许杨心里咯噔一跳,想到方举跟他科普的那些嗑药了人的表现,便停了脚步,跟着这女人过去了。
女人手贴着墙壁,一边吃吃笑着一边往前走,她到了一间房门口停下,仔细辨认了一下门牌,伸手推开。
许杨一眼望去,顿觉心惊肉跳,房里支了两张床,却有十多个人,或坐或躺,地上是散落的锡箔纸,房间里一股诡异的甜香。
车上,许杨几人本看得昏昏欲睡,看到这幅场景,顿时都坐直了身体。
方举压低了声音指挥许杨,“你装成磕了药,找他们要货。”
小伍立即阻止:“方子哥,这样太危险了!”
“没事,相信我。”
许杨点了点头,学着那女人的模样,跟着进了房间。里面人对许杨的出现并没有多大的反应,倒是那女人,转过头来直勾勾盯着许杨。
许杨心里发毛,正想着说辞,那女人却扑上去一口吻住他的嘴,咯咯直笑。
许杨恶心得只想撤退,生生忍住了,伸手将她一搂,在她腰上捏了一把,笑问:“宝贝儿,东西还没有,给我一点。”
女人一面将许杨推到墙上,一边舔着他的唇,一边伸手去摸自己的提包。摸了半晌,呵呵笑了一声,“没啦!”
许杨将她提包抢过来,往下一倒,粉饼盒、烟盒和安全套哗啦啦散了一地。许杨扫了一眼,没找见他需要的东西,忽然狰狞了表情,伸手将女人头发一把拽住,翻了个身将她往墙上一推,“到底有没有!”
女人头皮吃痛,情绪反而更加高昂,她伸手攀住许杨的背上下摩挲,咯咯直笑,“我带你去拿好不好?”
两人一边纠缠,一边出了门朝楼梯走去。女人整个人完全吊在许杨身上,许杨一面得注意避开女人到处乱摸的手,一面得躲开楼梯上抱在一起的人,整个人脚步踉跄,狼狈不堪。
女人带着许杨到了七楼,这一层完全封闭,和底下几层全然不同。女人腾出手来,在密码锁上按了几个数字,门“滴”地响了一声,女人将许杨往里一推,两人重心不稳,差点跌倒在地。许杨退后几步背靠住走廊墙壁,将女人扶稳。
整条走廊也只点了一排昏暗的小灯,地上铺着厚重的地毯,踩上去没有分毫声响。女人继续一边缠着许杨一边往前走,往里走了一截,越发幽深寂静。女人停下脚步,费力辨认着房间上的门牌号,她呵呵笑了一声,伸手将房门一推,带着许杨一步迈进去。许杨往门上看了一眼,708。
房里顿时传出一声尖叫,许杨往里一看,房间里仅仅开了一盏台灯,两米宽的大床上躺着两女一男。那男人正伏在一个女人身上,别过头来看向门口。
许杨顿觉尴尬,连声道:“走错房间了!对不起对不起!”说罢揽住女人出去,将房门带上。
女人似乎觉得好玩,大声笑起来。许杨伸手将她嘴捂住,恶狠狠道:“你玩我是吧!”
女人笑了一阵,伸手将许杨稍稍推开,脚步虚浮地往前走了几步,一把推开隔壁710的门。
这里面竟是灯火通明,许杨一时未能适应这刺眼的光线,眯了眯眼睛。过了片刻,许杨睁开眼睛,却见偌大的房间里支着几组沙发,约莫二十几人正坐在里面吞云吐雾。这些人衣冠楚楚,看穿着打扮与楼下那些人全然是不同阶层。
坐在车里看着监控视频的方举,稍稍辨认了一下坐在房间里的人,顿觉心惊。他朝周险看了一眼,周险也正认真看着视频,眉头紧蹙。
女人放开许杨,跌跌撞撞朝着沙发走去,她睁大眼睛看了看,忽一屁股坐到一个男人腿上,伸手将那男人脖子一勾,笑说:“爹地,东西还有没有?”
男人肥头大耳,穿着三件套的西装,露出一小截短粗的脖子,他伸手将女人下巴一捏,“找到乐子了?”
女人嘻嘻一笑,手指揪住男人的西装领子,往他肥厚的嘴上嘬了一口。
男人在她臀上捏了一把,“去找王经理,记我账上。”
女人摇摇晃晃站起身,重回到许杨身旁,菟丝子似的将他攀住,带着他继续往里走——许杨这才注意到这房间里还有个房间。
女人敲了敲门,“王经理,我是琪琪,我爹地要我过来找你拿东西。”
静了片刻,房门打开了,王经理谄媚笑道:“快请进!”他目光一顿,注意到许杨了,别有深意地笑了笑,“钱公子,您也在啊。”他欠了欠身,让许杨和女人进去。
房间了摆着一组沙发一个茶几,一对男女正抱在一块儿旁若无人地接吻。
“钱公子,你先坐会儿。”
许杨找了个空位坐下,那叫做“琪琪”的女人也紧跟着黏上来,狗皮膏药似的挂在他身上。许杨既焦躁又紧张,事到如今只差临门一脚,只得暗自忍耐。
片刻,王经理过来了。他躬了躬身,笑说:“钱公子久等了,凑巧了,刚到了好东西……”
方举身体往前倾,盯着屏幕里王经理的动作,却见他一手插进口袋,口袋里鼓鼓囊囊……
方举心下一凛,“许杨!赶紧走!”
话音刚落,却见王经理抬起手,按响了警报器。
方举又喝了一声:“许杨!快撤!”
许杨将女人一把推开,拔腿往外奔,跑出去几步,便听见房间里响起刺耳的警报声,紧接着一队保安从门口鱼贯而入!
许杨顿下脚步,扫视四周。坐在沙发上的人都站了起来,挤作一团,大声吵嚷。
“抓个人质!”方举飞快下命令。
许杨目光一扫,从口袋掏出把匕首,在保安围上来之前,往前一冲,钳住离自己最近的一个胖子。
情势陡然生变,方举立即将情况报告出去。一直在岸边待命的快艇立即出动,朝游轮围拢。
许杨挟着人,慢慢走出房间,按照方举的指示,朝游轮后方甲板走去。
所有灯都打开了,明晃晃的灯光将游轮照得亮如白昼。许杨心脏失控似的狂跳,他紧紧捏住匕首,勉力维持平静。
许杨慢慢靠近了栏杆,方举沉静指挥:“快艇还有三分钟到位,坚持一会儿!”
寒风凛冽,船头的探照灯好似一把光剑直插昏沉的天幕。许杨大喘着气,眼睛被汗水糊得模糊不清。被他挟持的男人一路乱嚎,这时候更是吓得求爹告娘,许杨将刀刃又贴紧一分,“闭嘴!”
时间一分一分流逝,许杨对面便是黑压压的保安。七楼设有门禁,底下几层的人都无法上来,全都聚在了六楼的甲板上,伸长了脖子向上探,吵嚷的人声将寂静的夜彻底搅乱。
忽然,一阵“突突突”的马达声由远及近地响了起来,许杨屏住呼吸,听见方举的声音再次响起:“跳下来!”!
许杨将男人松开,一个翻身跃过栏杆,就在他起跳的一瞬间,一声刺耳的枪响压过了所有的声音,利剑般划破夜幕!
一时之间,所有的人声都消失了。
只有“突突突”的马达声,接连不断的枪声。探照灯疯狂乱闪,衬得寒风呼啸的夜静得诡异……